河边有一棵水杉，枝叶旺盛，笔直高挺。它临水而生，生长速度很快。它是坚强的，狂风暴雨霹雳闪电轰不倒它，地震也撼不动它。
　　 但是，当冬天即将到来的时候，它的叶子变黄了，接着变红了。远远地看去，像是开了满树的红花。
　　 在距离它们不远的水边，有一趟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连翘。
　　 连翘，在美丽的春天，它也是百花园中的佼佼者。公园里，河边，到处都是这种花，金灿灿的，惹人眼目，受到游人的青睐，尤其受到摄影师的喜欢。
　　 现在已经是冬天，万花凋零了。但是这几天天气却很暖和，就像三月阳春一样。为首的连翘望了望塔松：“啊，塔松哥哥，你真行，你开出的花红艳艳的，真好看呀。”
　　 塔松低头看了看连翘，笑着说：“小妹妹，你说错了，我没有开花呀。”
　　 连翘不相信塔松：“你不要骗我，你不开花，那红艳艳的是什么？”
　　 塔松道：“小妹妹，这发红的是我的叶子呀。”
　　 连翘更不相信了，说：“叶子？你的叶子不是绿色的吗？怎么就变红了？”
　　 塔松耐着性子给连翘解释道：“你听我说，我的叶子本来是绿色的，这你说的不错。要不是冬天来临，我当然还要绿下去。可是冬天来了，北风吹着，寒气袭人，我得适应天气，把叶子变红，也就是断绝对叶子养料和水分的供应，先保证我的根和身体活下来，到来年春暖花开，我再长出嫩绿的新叶来。”
　　 连翘不服气地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听。人家菊花正在开放呢。我也要开花给游客们看看。”
　　 连翘果然开出些细小黄花来，那些连翘也跟着开出些细小的花儿来。
　　 一个大胡子的摄影家来了。他看到连翘竟然在这个季节开出这么好看的小黄花，赞叹道：“连翘好样的，春天开花，冬天也开花，真是勇士。”他把相机调到微距，对着小黄花一朵一朵地拍。小黄花受到鼓舞更有精神了。它们笑着，为首的毕恭毕敬地对摄影家说：“谢谢，谢谢叔叔。”
　　 这时候，一位博物学家来了。他看了看那些小黄花，喃喃地说：“花儿开得不错，金灿灿的。可是——”
　　 “可是什么？”摄影家唯恐博物学家说出不符合自己看法的话来，冷冷地看着他问。
　　 “老弟，我理解你的心情，你不过喜欢连翘的花儿，更喜欢连翘的勇敢。”博物学家笑笑说。
　　 “谢谢老兄理解。”摄影家也笑了。。
　　 “可是老弟，你知道‘夏裘冬葛’这个成语吗？”
　　 “我虽然不是博士，可这几个字的意思我也明白，就是夏天穿皮袄，冬天穿单衣。”摄影家很不服气。
　　 “‘夏裘冬葛’，那是穿衣不合时令。现在已经是冬天了，不是连翘开花的时候，她们却执意地开出花来。这对吗？”看出博物学家也是舌辩之才。
　　 摄影家也不相让：“连翘不同凡俗，在万花纷谢万木凋零的时候，坚持自己的崇高气节，不向世俗低头，勇敢地开出花来供游客观赏”
　　 博物学家道：“这不是气节问题，是不合时宜不讲策略地蛮干。本来可以避免的灾难却不避免，就跟硬往火里跳一样。”
　　 摄影家说：“人要是都那么圆滑世故，那就没有坚持真理的了。按照你说的，宋朝的苏轼也就跟他的小妾说的那样‘不合时宜’了？王安石变法的时候，他对变法不满，结果被贬了；王安石变法失败，司马光上台，把王安石变的法全部废了，他又对司马光不满，又被贬。因为写文章表达了自己的看法，造成乌台诗案，他又被逮捕入狱。可是，这个人是个直率的人，一个敢于坚持自己看法的人，一个不随波逐流的人。”
　　 这时，博物学家闭了嘴，陷入了沉思，并微微地点了点头。
　　 良久，他又说：“人应该坚持真理，在牺牲不可避免的时候要敢于牺牲。这跟不讲策略不合时宜的硬干不是一回事。老弟好好想一想吧。前者牺牲有价值，后者牺牲有什么价值？”
　　 摄影家也是个很固执的人，满脑子文人的清高。他使劲地摇了摇头，又开始给连翘照相了。
　　 当天夜里，寒风大作，气温骤降，到了零度以下，一场霜冻把连翘的花儿冻坏了。第二天，太阳一出，这些花儿都蔫了。
　　 但是，第二年春天，当桃花开放的时候，连翘又开出金黄的花儿来。
　　 摄影家和博物学家又开始了一场争论，争论的什么，作者尚不清楚。
　　 2022.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