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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宁静·丰】奇女子花儿(散文)


作者:郭奇然 布衣,257.27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343发表时间:2022-11-30 16:37:07
摘要:小时候常听祖辈人讲,百几十年前我们村子里出了一位奇女子。 这女子如何奇法儿呢,我就把祖辈人讲的故事说给你听——


   我们村西三四里地远的地方有个小王庄,小王庄有个王老贵。王老贵祖上几辈都是经营珠宝玉器的,很能挣钱。到王老贵这一辈,生意做得虽说不如上几辈红火,但日子过得还很富足,祖上给他留下了八顷多地,因此人们称他“老八顷”。王老贵心地善良,好接济穷人。谁家没粮食吃了,只要向他张嘴,拿布袋装随你便扛,只要你扛得动,能扛多少扛多少。谁家急用钱了,说借一个他给俩。常说积德行善子孙兴旺,可这句话就是应不到王老贵身上。王老贵四十岁前,先后娶了五位夫人,都是早早去世,谁也没给他留下一男半女。王老贵常常叹气,说,自己偌大家业,怕是没人能继承了,也不知是那一辈子作了孽,叫我绝户。
   话说中牟县西关外黄家村有位黄老汉,家有十几口子人,百几十亩地,虽不富裕,但三个儿子身强力壮,犁耧锄耙,样样能干。老伴儿和三个儿媳妇能纺会织,勤俭持家。孙男弟女一大群,聪明伶俐又听话。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儿的。黄老汉只有一个女儿,才十六,刚定好婆家,还没出嫁。
   那一年黄河开了口子。水来的那天,女儿去村西小河里洗衣服,要爹爹帮她抱衣服端木盆。刚到河边,那水就来了。说来就来,事先也没用一点儿征兆。那水呀,势头大得吓死人,有墙头那么高,齐刷刷地推了过来,过去就是墙倒屋塌。爷儿俩都不会水,会水又能咋着呢,水又那么大。要不是那只木盆,爷儿俩也早就进东海喂鱼虾去了。爷儿俩漂到庄儿南边,只见庄儿里边的房子一冒烟儿轰的倒下一座,一冒烟儿轰的倒下一座。眨眼间一座村庄就没眼儿了。漂了不多远,就见到了老伴儿儿女儿媳孙子孙女和村人们的尸体。黄老汉心疼得几次要撒手跟随亲人去。是女儿哭着说爹你再死了,我可咋办呢!黄老汉才没松手。可是不死又能咋着哩,白茫茫的大水一眼望不到边儿。
   就这漂呀漂呀,漂了两天两夜漂到沙颍河岸边,脚才算挨了地。过了沙颍河,爷儿俩要吃没吃要穿没穿,准备投奔南阳的一个老亲去安身。一路上风餐露宿饥寒交迫,走到王老贵家门前时,黄老汉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动弹不得。女儿哭天叫地,想给父亲看病,却身无分文。
   王老贵见到身患重病,困苦不堪的黄家父女俩,仗义心起,赶紧腾出两间房屋,安置了他爷儿俩。先送来铺盖吃喝,又请来郎中先生给黄老汉看病,爷儿俩算是有了安身之处。王老贵有钱,郎中来得也勤,两个月过去黄老汉的病也好了。爷儿俩对王老贵自是千恩万谢。两个月的交往,黄老汉看王老贵人善良,家中又缺少夫人,就斗胆提出要把女儿嫁给王老贵。
   王老贵一听,连忙说:“使不得,使不得。收留恁爷儿俩,我是看恁爷儿俩困苦,我可没这个意思。再说年龄差一大截子,也不般配。真要是应了你,人家还不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是人面兽心?早早晚晚有了好家,我给闺女保媒,让恁爷儿俩也好有个依靠。”黄老汉一看如此,也不好再说啥。于是两家人同住一院,相互帮忙,虽不同姓,倒也亲如一家。
   无奈天不照应,半年不到,黄老汉又同时染上疟疾和痢疾,两病齐发,虽有良医,也是治住病治不住命,一个月没熬过去,眼看就要撒手归天了。黄老汉临死前,请来几个面子人,再次旧事重提,要把女儿许配王老贵,并且说恩人要是不答应,我就死不瞑目。王老贵只好含泪答应了这门亲事。王老贵为黄老汉买了柏木棺材,置办了上等寿衣,按照安葬父辈的礼节隆重的安葬了黄老汉。等周年过后才和黄姑娘成亲。说来也是王老贵积德行善的结果,头年和黄姑娘成亲,第二年黄姑娘就生了个胖闺女,取名就叫“花儿”,那年王老贵已经四十二岁。
   常言说,河里没鱼蚂蝦也是好的。王老贵四十二岁喜得千金,自然娇贵得不得了。真是视若掌上明珠,顶在头上怕掉下来了,捧在手里怕飞了,噙在嘴里怕化了,如同心尖子一般。更为可喜的是,也是天不绝人之后,黄姑娘后来又为王老贵生了俩儿子。但王老贵对花儿的疼爱,仍然是有增无减。
   花儿生得水灵灵的,细皮白肉的瓜子脸,大眼睛双眼皮儿,一笑两个喝酒窝。聪明伶俐还懂事儿,八个月就会叫大大,一岁多就会给大大打火点烟,两三岁就知道给大大端饭到水。王老贵对花儿是要天许半拉,花儿却从不摆阔小姐的架子,五六岁岁就学访花,不吃饭不站起来,一天能纺半斤。七八岁就学织布,人小够不着就站着织,织出的花布不重样儿。十来岁就学针线活,十二三岁时,扎出的花鞋带个小蚰子,人一走它一蹦,就差会叫唤。会铰又会做,作的衣服,白布沿个红边儿,黑布沿个黄边儿,彩色线绣成牡丹花儿,扣鼻子盘成蝴蝶飞,得体又合身儿,穿在花儿身上那才叫衣服哩。谁家姑娘要出嫁,请她做嫁衣,做出来的衣服比舞台上的戏装还要漂亮三分。王老贵怕花儿累着了就劝她少做点儿,花儿却说小时候不学会针线,长大要作难。
   王老贵给俩儿子请了个教书先生,花儿站一边偷着学,俩儿子才会念,花儿就背得滚瓜溜熟了。俩兄弟念到四书五经时,花儿就能写出花团锦簇的文章来了。把个王老贵喜欢得不得了,说:“可惜花儿是个女孩子,要是个男孩子,非考个状元不中。”花儿说:“赶明儿我就给你考个状元。”
   花儿不但心灵手巧,心眼也好。孝敬父母没说的,疼爱两个弟弟更是异常。书背不会,花儿教,文章写不好,花儿帮。有好东西尽着弟弟吃,尽着弟弟穿,啥事儿都尽着弟弟说。她说以后俺家就指望这俩弟弟了,咋能不疼理!花儿还有见识,生意上的事儿,地里的活儿,常常帮大大出主意。事无巨细,只要是经花儿虑量过去的,没有做不成的,也没有做不好的。王老贵常常说:“花儿就是我的主心骨,花儿要是嫁人,我还真舍不得呢!”
   姑娘哪有不嫁人的,十六岁那年,花儿定了亲。王老贵问花儿:“花儿呀,你要啥嫁妆,只要你说出名字,咱这儿没有,我下苏杭去广州给你置办。”花儿说:“我啥也不要。”
   王老贵说:“不然把家业一分为三,给你一份儿?”花儿说:“行啊,把家业一分为三,俩兄弟一人一份,够他们一辈子吃穿的,剩下一份给爹娘,好为二老养老送终。”
   王老贵为女儿惋惜,还问:“那你到底要啥呀?”花儿说:“我要一样东西,就怕大大不答应。”
   “要啥,说罢?”“我只要一穗儿谷子。”
   “啥?一穗儿谷子?行,我用金子给你打,用珍珠给你穿!”“我要真谷子,可是有个条件。”
   “啥条件,只管说。”大大有些不解。
   花儿说:“我用这穗儿谷子在咱家地里种三年,打的谷子全归我。”“行,全归你。别说三年,十年也成。”
   “大大,说话算数?”“算数,咱打手击掌。”“不用击掌,我只种三年。”
   王老贵想,傻闺女女,种三年收的谷子能顶几个钱?再说就一穗儿谷种。王老贵为啥会这样想呢?原来王老贵自幼学的是经商,虽说家里有八顷地,可种地是外行,也顾不上管,全撂给几个长工,收多收少都行。长工门图清闲,也不下劲儿种,所以三亩地也比不上人家一亩地打得多。每年除了完银子出杂差,分给长工,周济穷人,所剩也就无几了。
   当年开春,花儿挑选了一穗儿不大的谷穗儿,揉了揉,种下了地,满打满算只种了半亩多。出苗后,稀稀拉拉的,撂棍打不着,不管也不理,望天收。秋后只打了两布袋,上称称刚好二百斤。花儿的爹娘看着笑,邻居们听了乐,都说花儿傻了,二百斤谷子能顶几个钱?花儿不愁也不急,一句话也不说。
   第二年,花儿拿这二百斤谷子全做了谷种,一下子种了三十多亩地。虽说出苗稠了,可还是不下劲儿,秋后也只打了八九十布袋。人们还是不解,八九十布袋谷子能买所少东西呀?花儿不辩也不说。秋后花儿就忙了起来,要大大把方圆十几里人家的粪土全买下,八百亩地厚厚的盖了一层。这回王老贵看出名堂来了,说:“好你个花儿,有办法,我再给你租两顷地,把谷种全种上。”
   第三年,花儿的谷种种了十顷地还没种完。谷苗出土后,花儿要大大请了几十个帮工的,又是薅草又是锄,一拃远留一埻儿,不稀也不稠。也该花儿露脸儿,那年风调雨顺,谷子长得撒土不漏,谷穗子有狼尾巴那样长,看长势一亩能比得上别人家三亩还要多。秋后一收,五十布袋穴成一穴,一下子穴了一百二十穴子还没穴完。人们一下子傻了眼,花儿真会算计,这么多谷子,够买五顷地。一百个大男人的算计也比不上花儿一个姑娘的心。
  
   二
   花儿十九岁了,该是出嫁的时候了。她婆家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大麻烦事儿。
   花儿的公公叫文收,女婿叫文理。从文理往上数三辈子都是单传。文收得文理也是四十二岁,且只有文理一个独孤丁。所以文理一生下来,就成了全家的心尖子命根子。爹疼娘爱,奶奶娇爷爷惯,真正是说一不二,他说咋着就咋着,要俩星星不敢给一个。文收为让文理日后有个好前程,六岁时就把他送进书塾读书。文理也很聪明,念书不说是过目不忘,一篇文章念个两三遍,背起来也错不了仨俩字;开讲后,听先生讲一遍,自己再温习几遍,回讲时也能说个八九不离十儿。
   文理有个小毛病,就是爱结交朋友。结交朋友本来也不算什么毛病,可文理结交朋友不分良莠,啥人都交,交朋友比着花钱。文理爱大方,别人花一个,他能花俩仨,花起钱来如同流水一般。可文收却说:结交朋友好哇,多个朋友多条路。朋友多了,光顾着玩儿,书也就念不好了,光逃学。逃学多了,先生告到家里,文收却说:能识几个字儿,能认个人名儿,会记个帐就中,我一个瞎字儿不识,不还是照样挣了八顷地?(当时人称文收“少八顷”)十三四岁时,文理书没念几本文章没写几篇,拜把子兄弟倒结交了几十个。拜把子兄弟说外地有生意得做,很能挣钱。文理就不上学了,向父亲要钱去做生意。文收溺爱孩子,文理要多少就给多少。生意做了好几趟,每次都是一去几个月,可是从来没有往家拿过一个钱儿。文收却说:一年学会庄稼汉,十年学会买卖人,不会扳钱就不会挣钱,扳钱学本事吗!
   最后一趟回来,文理已经二十了,生意没学会,却带回两样宝贝,烟枪和烟灯。啊!文理学会吸大烟了!一天两头吸,一天得俩烟泡子。不让吸,哭鼻子抹眼泪不说,撂碗摔盘子不说,还呼天抢地寻死觅活的。那就让他吸吧,谁让咱就这一个宝贝蛋哪!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活受罪儿吧,说不定哪天他就不吸了。文收就这样原谅自己,也这样原谅儿子。
   文收虽说也号称八顷地,可是他比不上王老贵。王老贵发家久浮财多,文收才创家业没啥浮财。文理吸了三年大烟,文收卖了五顷地。这可咋办哪?光娇惯也不是个办法呀!好心人劝文收,听说恁没过门儿的儿媳妇不光人长得俊,心眼儿也多,咋不把儿媳妇要过来拴住儿子的心哪!于是文收就托人捎信儿要媳妇。
   王老贵知道了这件事儿,跟花儿她娘商量想退掉这门亲事,三年就吸了五顷地,再吸还不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哪!总不能把一个如花似玉聪明伶俐又有本事的闺女往火坑推呀!娘跟闺女说退婚吧,花儿却不同意,她说:“他能吸上瘾,我就能叫他吸个够,”并且用自己的私房钱置办了三箱子大烟土。
   花儿出嫁那天,除了那一应平平常常的家具外,最显眼的就是那三箱子大烟土。这一下子传了很远。有的说,看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败家子不够,又添上一个,哪有闺女出嫁陪送大烟土的?家不败才怪哪!有的说,怕是花儿另有打算吧,明里说退婚不光彩,还不是等文理死了好改嫁,娘家恁么有钱,你看买那家具不值几文,这还不是明摆着哩吗?花儿听着,也只当耳旁风,王老贵唉声叹气没办法。倒喜欢坏了文理,就这三箱子大烟土,不够吸半辈子,也够吸个十年八年的,只要眼下不受罪就行。
   过门后,文理吸烟,花儿给他烧烟泡子。文理啥时吸,花儿啥时伺候着。这倒省了文收不少心,反正烟土也不是咱的钱买的,吸就叫他吸吧。可是谁也没能够想到,文理吸着吸着,一箱子烟土吸的不到一半儿,不吸了,并且说再也不吸了。任谁说吸大烟怎么怎么好,他就是不吸了。真是奇迹!
   文理断了烟,像换了个人似的,居然又拿起了书本,着了魔一般的读了起来,二十二岁那年竟然考上了秀才。虽说是个末榜,可在俺那一带,倒是个史无前例的破天荒。把个文收喜欢得不得了,给文理挂匾那天,大宴宾客,一连摆了三天酒席,光待客不收礼。虽说破费了不少,可是跟文理以前相比,连三个月的烟钱也抵不上。
   席间有人问起文收,文理的烟瘾是咋戒掉的,文收说我也说不上来,你问俺媳妇。问花儿,花儿光笑就是不说话。有人问起了王老贵,王老贵好夸耀闺女,就一五一十地讲了起来。
   戒大烟瘾,硬着头皮戒是不行的,必须用戒烟药。可是一用戒烟药就停烟,也不行。因为有烟瘾的人猛一下停烟用药,肚子里也会像倒海翻江一样,跟缺了烟瘾没有两样,也会呼天抢地寻死觅活。反正是一个难受,还不如吸哪,所以染上大烟瘾的人总是戒不掉,而不是不愿意戒。花儿给文理吸的烟与众不同,是事先用戒烟药、烟土和棉油渣子混合配制好的。开始吸的烟多药少,然后慢慢的减烟加药。加到最后,就只有药和棉油渣子而没有烟了。这样上了瘾的人的烟瘾也越来越小,到最后也就不想吸了。再吸就恶心,也没有那种要命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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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奇女子花儿,也真够奇的。一介女儿家,聪明颖慧,知书达理,拿得起放得下,举重若轻,将自己的娘家和婆家经营得条条是道,红红火火。即便是丈夫、公公应酬不了的县太爷,也被她整得个团团转,狼狈尴尬,落荒而去。她自认丈夫只会读书,不会做官。认为做清官,治理百姓为民造福他没有办法,也应付不了那龌龊的官场,净受窝囊气儿,自己也不好受;赃官那是不能做,也不忍心坑害百姓,还不如开馆教学生,自己写诗作画。作品体现出中国传统文化歌颂清官、反对腐败反腐倡廉思想精神,对于今天新时期社会精神文明建设具有极强的现实意义及其有益启示。【编辑:郭永涤】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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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郭永涤        2022-11-30 16:39:48
  传统故事类小说,小说的起源笔法,在作者这里得到很好的文化传扬。谨致祝贺。
副高职称,著述多部。
2 楼        文友:浩渺若尘        2022-11-30 16:45:23
  佳作欣赏,已向精品审核组申报!
浩渺若尘
3 楼        文友:郭永涤        2022-11-30 18:23:59
  看到本家好小说,创作有新成就、新突破,很高兴,愿更上层楼!抱抱。
副高职称,著述多部。
4 楼        文友:浩渺若尘        2022-12-07 15:30:52
  这是一篇长篇记叙文,作品蕴含深厚的社会生活哲理,充满了人间的正能量,希望读者都来看看,必有收获。
浩渺若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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