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插曲
　　 血腥的画面在张扬脑中噶然而止。
　　 “莽撞行事，只能事败，而且三人都不能活。”张扬想，“此路不通，另想他法。”
　　 旋即，张扬将思绪拉回现实。
　　 “此时发动攻击，显然不合时宜，失败的可能性太大了，何况家伙也没有带在身上。即使成功了，也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无法全身而退。”牛北想，同时眼神飘向刘虎、张扬。三人眼神相对，读懂了对方的意图：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歌声结束时，大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随着燕儿优雅地鞠躬退场，谭发也在保镖的簇拥下不慌不忙地起身离开。进进出出的人依旧很多，但谭发所到之处，人群便主动让出一条道，唯恐避让不及。张扬三人慢慢跟了上去，脚步蹒跚，假装醉酒。
　　 出得大门，一辆红色奔驰汽车立即开了过来，稳稳地停在谭发身旁，一位保镖替谭发打开车门，谭发钻进了车里。张扬三人也上了停在不远处的切诺基汽车。三人注意到，换了一身黑色素装的燕儿上了那辆黑色奔驰。黑色奔驰汽车缓缓前行，朝西区方向驶去。切诺基远远地尾随其后。
　　 经过几条街道，黑色大奔钻进了一个模样普通的生活小区。切诺基尾随而至。张扬手脚麻利地将汽车甩进路旁的一个两车之间的空位，停得四平八稳。路边停放了不少临时停放的汽车。这样不至于引起别人注意。张扬下车后，一人进了生活小区。小区的大门并没有上锁。
　　 那辆黑色奔驰停放在一颗巨大的桉树下。
　　 已是凌晨，守门老头裹着黄色的军大衣蜷缩在狭小的门卫室的一张脏兮兮的沙发上。小区居民早已入睡。路灯发出昏黄的光芒。四周寂寥无声，唯有蟋蟀们不知疲惫的集体吟唱，发出“唧-唧-唧-唧”的声音。张扬注意到一家住户的灯光还亮着。顺着灯光过去，张扬注意到亮灯的住户位于六栋三单元三楼靠小区花园的位置。张扬想，那一定是燕儿的住处。张扬不敢停留，继续朝前走去，自己的身影倒映在地上，尾随着自己进了八栋一单元。据张扬目测，黑色奔驰离亮灯的住户，直线距离不会超过三十米。张扬上楼时，楼道的灯应声亮起。张扬顺着楼梯，一直上了七楼的顶楼。张扬蹑手蹑脚地停留在七楼和六楼的位置。过道的灯光渐渐暗淡下来。张扬在黑暗中坐下，眼睛能够望向楼下停放着黑色奔驰的位置。小区绿化极好，奔驰车隐没在树下。四周不见一丝光亮。黑暗统治了这个世界。
　　 约莫三小时后，六栋三单元过道的灯光亮起，依次是三楼、二楼、一楼。张扬侧耳倾听，却什么也听不到。随后，张扬看见树下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随即出现强光。“砰”地一声后，强光往小区大门方向移动。张扬所在位置不能看到小区大门，因此快步下楼，尾随灯光而去。
　　 张扬出得生活小区，往停车位置走去。切诺基依旧停放在远处，刘虎、牛北从车上跳下来。
　　 “怎么样？位置落实了吗？”刘虎着着急急的问。
　　 “啊哈，当然。应该差不多吧。”张扬诡异地笑笑，“为什么没有跟上去？”
　　 “妈的，晚上车太少，跟出去就暴了，临行前，牛军师不是告诫我们说别轻举妄动。”刘虎骂骂咧咧地说道。
　　 牛北没有说话，但是也点头表示同意。
　　 “今天收获颇丰，不过为了确认谭发情人的住处，等会我带你们去看了地方后，牛北就在小区留下来，等燕儿从门里出来后百分百确定后，再说下一步。”张扬环视两位，“燕儿一定是谭发的情妇。这个毋庸置疑了。但是奇了怪了，为什么不留宿一宿呢?”
　　 牛北最终确认了三单元三楼六号为歌女燕儿的住处。
　　 三周后，张扬三人基本上摸清了谭发活动轨迹。三人商量后，留下刘虎继续监视谭发的行动。张扬和牛北回滴水岩市向军师方圆报告情况。
　　 滴水岩依旧让人喜悦，尽管离开一段时间了。临近过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菜市场无疑比一年中任何时候都热闹。农民们也卖掉了年猪，供屠夫们在菜市场大量销售猪肉。菜市满是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人们忙碌着装香肠、腌腊肉。过年当然离不开红鸡公了，土鸡一时也成了畅销货。
　　 张扬长久以来没有过年的感觉，孤儿院呆惯了，过年除了冷清、孤独、寒冷外，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出来闯荡江湖这几年，平时朝不保夕，即使大年三十，都是和难兄难弟刘虎、牛北一起过的，虽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毕竟热闹许多，稍显好点。
　　 一次，过年时，牛北喝得伶仃大醉，抱着张扬啜泣：“兄弟，我想家了，可是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啊！”刘虎也偏偏倒到地过来，张开双臂抱着两位哥，三人相拥而泣。
　　 今年和往常不同，张扬心里装着一个人，心里暖洋洋的，也不再孤独。
　　 张扬回想起两人的见面。这天，张清芳外搭灰色的毛线坎肩，一身咖啡色的羊毛绒风衣，小脚上套着一双黑色的短邦靴子，露出白净的小腿，波浪的黑色长发披在笔直的美背上，高雅脱俗。
　　 张扬其实是转辗打听到张清芳的消息的。张清芳早已离开“幸福一家”麻将馆，现在是都城市著名的火锅狮子王大酒店的迎宾小姐。两人约在骡马巷的太平洋咖啡店见面。
　　 “你知道什么人最有钱吗？”张清芳啜饮一口咖啡，捋了捋秀发问道。
　　 “这个嘛，我想，做大生意的吧。”张扬露出囧相，搓着手，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在狮子王大酒店呆了不足三个月，来来往往的有钱人都让我看花了眼。”张清芳若有所思，双手十指紧扣，“我自己是这样看的，其实世界上没有最有钱的，只有更有钱的！”
　　 说完，张清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还有一次，两人相约，逃离都市。
　　 一个温暖的下午，阳光洒在身上，懒洋洋的。行走在一段废弃的小路上，两旁是直立的树，不时飘落枯叶。两人并肩而行，踩在地上，冬叶沙沙，每行一步都成了大地之吻。不时的，张清芳洁白的双手搭在张扬的肩膀，低低细语，不时地露出一个浅笑。十指如玉。不时的，跑开几步，回眸一个浅笑，连地上的枯叶也和着风起舞。张扬看得呆了。张清芳弯着腰，去闻路旁的一朵野花，深呼吸。张扬感觉到花儿的芬芳随风而来，芳香醉人。张扬伸出右手和张清芳的伸出的左手交错，踩着枯叶行走，美丽如飞天。玉指凉凉的。双手很快分开，怕被人瞧见。羞答答的。阳光透过枯叶洒下斑驳的影。阳光里，两人互诉衷肠。低语，渐至无声。
　　 无声胜有声。
　　 两人拥抱在一起，十秒钟。
　　 张扬深吸着张清芳身上淡淡的黄果兰香味，久违了的芬芳。
　　 张扬想，佳人入怀，今生何憾！
　　 此时，时间仿佛停止。
　　 爱就是充实了的生命，正如盛满了酒的酒杯。
　　 彻夜难眠。
　　 翌日中午，张扬还钻在被窝里，回味着和张清芳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此时，搁在床头柜上的电话响起。
　　 “都什么人啊？那么早就来骚扰！”张扬嘟囔着，掀开被子，下床。
　　 “喂，谁啊？”张扬按了接听键，并没有看来电号码，不客气的问道。
　　 “我是方圆，急事，速来。方水街666号！”电话那头传来方圆急切的声音。
　　 “好的，军师。立即出现！”
　　 张扬掀开被子，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快速跳下床往门外跑。穿上一只鞋后，张扬哑然失笑，因为张扬低头发现自己除了辟邪的红色内裤外，身上一丝不挂。
　　 “急你个头！”张扬自言自语道，旋即穿衣出了房间，驾驶那辆喜爱的切诺基直奔方水街而去。
　　 一个十字路口，绿地跳开，换上了一张红脸。张扬踩下刹车，左边是一个小型的公园，右手边是滴水岩市公安局。张扬不愿意自己的爱车被警察盯上，哪怕现在交警并没有上路。张扬宁愿把风险降低为零，这是军师的嘱托，哪怕今天也是一样。
　　 此刻已是清晨五时许，穿着反光背心的清洁工正在打扫道路，扫帚接触地面，发出“唰唰”声。道路上已有了晨练的行人，慢跑着。汽车稀稀落落的。路旁一个临时菜市场，勤劳的农民铺好塑料纸后，往地上摆放地瓜、额米豆、小白菜、毛玉子等蔬菜。购物的老头、老太太们也已经在巡视，以便抢到物美价廉的菜蔬。
　　 众生皆苦，张扬想。
　　 红脸旋即变成了绿色，张扬踩一脚油门，汽车继续朝方水街去。
　　 方水街666号位于滴水岩市南郊，是一个大型的会所，名叫“惊喜派对”。会所一直是殷家三太子殷国鹏在经营。三太子喜欢独来独往，弟兄们见到三太子都称呼他“三少爷。”张扬赶到时，会所灯火辉煌，许多弟兄都到了。门口等待的小弟告诉他军师正在三楼888包间等。
　　 推开888包间房门，张扬发现军师一人端杯发愣。方圆朝张扬点头，示意他坐下，并指了指玻璃桌上的啤酒杯，杯里已经倒上了啤酒。张扬端杯一饮而尽，随即又给自己倒上。
　　 “三少爷被打了，现在医院，据说还比较严重。”军师开门见山告诉张扬，“动手的是几个小混混，我打听了，是突然冒出的卖K粉的小子。”
　　 “需要怎么做？”
　　 “找到他们，狠狠地教训一下！”
　　 “需要灭了他们吗？”张扬伸出右手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随你定吧。这次你自己动手，我给你两个弟兄。”
　　 “历练我？”
　　 “是，也不是。”
　　 “我先去看看三少爷，军师去吗？”
　　 “暂时不去。”
　　 “那我去了。”
　　 “好。”
　　 “安排的两名弟兄在下面等你了。”
　　 “我会给对方颜色的！”张扬已伸手推开房门，回头望望端杯的军师方圆，表了决心。
　　 “这小子怎么样了？”张扬走后，殷国正走进888包间坐下。
　　 “不错，没有牵挂，年轻，敢打敢拼。”方圆递给殷国正一杯啤酒。
　　 “老三的事情是谁干的？”
　　 “现在看来是几个卖K粉的小混混。”
　　 “会这么简单吗？”
　　 “老大，不会那么简单，肯定背后有人。能动三少爷的不是一般人。”
　　 “给我们一个警告？”
　　 “有这个意思。”
　　 “东罗马，西小玉，南罗成，北阿西。”殷国正喃喃自语。
　　 滴水岩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三楼住院部贵宾病房外，六个黑色西装男笔挺地站立。张扬朝他们略一点头后便进了病房。病床被升成斜坡状，殷国鹏背靠着枕头，右手绑着砂带，着手正在瞅报纸，是《都城晚报》，都城市的地方报纸。
　　 “三少爷好！”张扬弯腰向殷正鹏问候。
　　 “好你个头！好人会躺在这鬼地方？”殷国鹏没好气地说道。
　　 “谁胆大包天，敢动我们家三少爷！”
　　 “他妈的，说来丢人，几个小混混而已。阴沟里翻船，笑话。”
　　 “我一定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张扬拍着胸脯说。
　　 “大哥叫你来处理？”
　　 “是的，军师安排的。即使没有人安排，我知道了，也第一个站出来！敢给我们三少爷好看，我灭了他全家。”
　　 “其实就是小伤而已，不知道大哥为何让我躺在这里，还如此兴师动众！”
　　 “三少爷，你挨打，都是天大的事情啊！”张扬非常及时地拍了一个响亮的马屁。
　　 “张扬，懂事。哈哈，哈！”
　　 滴水岩市所有娱乐城都被张扬抄了个底朝天。
　　 张扬带了四十个弟兄，一个会所接一个会所抄家。
　　 到了第三天，张扬接到消息，几个贩卖K粉的小子正在异度空间会所234号包间，极有可能就是将三少爷打伤的惹事包。
　　 张扬带上军师方圆点名的弟兄驱车前往异度空间。234号包间外，一个弟兄正在门外盯梢，穿成服务生的装束。
　　 “张哥好，四个小子还在嗨药！”
　　 “他们有家伙吗？”
　　 “不清楚。”
　　 “好吧，你先去吧。”
　　 “是的。”
　　 张扬走近门口，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包间里立即传来摇滚乐的轰鸣声。张扬透过房门形成的一条缝隙望里瞧。包间里，一名约莫二十岁的男子正将一包K粉倒在茶几上，随即拿出钱夹里的一张银行卡将K粉赶成几路。茶几上摆放着无数的百威啤酒，有一大把都是空瓶。几个装有啤酒的酒杯。果盘里摆放着各式水果。随后，男子弯腰，将鼻子凑近后使劲吸食，然后躬直身体，猛吸一口空气，并将脑袋甩得像拨浪鼓似的。紧接着，早在旁边窥视的陪酒妹迫不及待地也来到桌前，弯腰后将鼻子凑近K粉吸食。陪酒妹将臀部朝向包间门，看得张扬有上了她的冲动。旋即，这对男女抱在一起，低着头，随着音乐摇头晃脑地跳起杂乱的舞蹈了。一名男子正在喝酒，抱着一个胸部暴露的妞。另外两名男子则躺在沙发上，身上各睡着一名陪酒妹。沙发上不时地传来男女的浪声。
　　 张扬朝两名兄弟点头后，将门推开后走了进去。不知道几时，吸毒男子已经跳到桌子上随着音乐摇摆。张扬上前，一个鞭腿扫向茶几上跳舞的男子。男子随即跌倒在地上，发出“哎呀”声。茶几上的百威啤酒“乒乒乓乓”地掉落在地上，两个啤酒杯也滚落在地上。陪酒妹发出尖叫。喝酒男子提着酒瓶向张扬砸过去。张扬侧身躲开后，左手一记勾拳打在男子小肚子上。男子顿时跌坐在茶几上，乱抓的手将茶几上余下的啤酒瓶推落在地上。沙发上的男子也试图起来，张扬带来的两名弟兄将砍刀架在脖子上后，便不敢动弹。
　　 “女的，全部滚出去！”张扬冲已经缩在包间角落里浑身发抖的陪酒女发号施令。
　　 陪酒妹抱着头，奔逃出包间。
　　 “大哥，有事好商量！”嗨药男恳求道。
　　 “你们是谁的手下？什么名字？”
　　 “大家都叫我查老四。我们没有老大，就是大家偶尔约出来玩玩而已。他们三个平时都是跟着我瞎混。”
　　 “想找死吗？”张扬抽出腰间的柯尔特手枪，用枪抵在嗨药男太阳穴上。
　　 “查老四，想吃花生米吗？”张扬按下柯尔特手机的击锤准备射击。
　　 “大哥，我不想死啊！我们几个就是各个场子销点K粉，没做其他事情啊！”
　　 “押走！”
　　 旋即，四人被带至异度空间外的一个小广场。广场到了春天，四周的垂柳依依。老年人喜欢在熟悉唠嗑，比划太极拳，小孩们则在树与树间穿梭、嬉戏。此刻，空无一人。唯一的光亮来至天空的圆月。四人被张扬的两个弟兄用刀架着脖子来到一角的树下。
　　 “知道你们犯什么事了吗？”
　　 “我们平时不惹事啊？”
　　 “前几天的事情。”
　　 “前几天？”
　　 “前几天……我记得就是打了一架嘛！我们五个差点被一个人打趴下，幸亏汪三趁那人不备用木棍打伤了那人的右手方才逃掉。侥幸！否则脸都大发了。”査老四心有余悸地回忆。
　　 “知道他是谁吗？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张扬阴沉着脸，手指放在扳机上，“那是我们殷家的三少爷！”
　　 “啊，就这档子事啊？大哥，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三……三少爷说不准我们在场子上出现，我们就鲁莽了。”
　　 “谁……敢动我们老大！”此刻，黑暗中走来一名红衣夹克男，手里提着啤酒瓶冲了过来。
　　 “汪三，别介入！”査老四惊呼。
　　 张扬的一个弟兄出手了，先是一刀砍在汪三挥舞着酒瓶的手。
　　 “啪！”地上掉落一只握着啤酒瓶的手，瓶里的啤酒顺着瓶口流了出来。
　　 “啊！”凄厉的声音刺破凌晨的夜。鲜血喷在舞刀的弟兄脸上、身上。
　　 张扬皱皱眉。
　　 蹲在地上的三人试图站起来。
　　 “想找死吗！”张扬吼道，声音凄厉。
　　 没有人敢动弹了。
　　 “老大，饶命啊！”査老四浑身都在发抖。
　　 旁边的汪三在地上打滚，发出嚎叫声。
　　 “打120，把你的兄弟弄医院去，快！”张扬命令道。
　　 张扬将柯尔特手枪收起来，顺手插在腰间。
　　 “走吧。”张扬冲两个弟兄招招手。
　　 弟兄收起砍刀。
　　 三人离开了小广场。
　　 一轮明月慢慢隐没在乌云里。天空变得黑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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