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箩筐·岁月】柳,缱绻柔情的诗(散文)
一
世间树木,高高低低,多种多样,唯柳树的枝条最柔美,是最富有诗意的一种植物。
于千千万万的树木中,柳树并不出众。它既没有白杨那高大挺拔的身姿,也没有松柏的伟岸雄浑,但它以柔见长,纤纤柔柔的柳丝在风中摇曳,像娇俏的女子一样,婀娜多姿,温柔多情。
“身似杨柳迎风摆,面若桃花添风采。”人们喜欢用杨柳细腰、弯弯的柳叶眉来形容长得漂亮端庄的女子,那形象、那气质,亭亭玉立,楚楚动人,活脱脱似从古画中走出来的人儿。
《红楼梦》中贾宝玉初见林黛玉时对她的印象:“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这评价对林黛玉来说恰如其分,再准确不过了。你看她安静时,就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儿,娇俏美丽,娇喘点点,温柔似水;走路时,又像一棵柔软的娇嫩的柳枝,随风摆动,柔柔弱弱,惹人怜爱。一句话就把林黛玉身体虚弱、多愁善感、伤感抑郁的气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柳树的柔软,还有它的种子,就是洁白轻柔的柳絮。每年春末夏初,柳絮成熟了,争先恐后地告别生养自己的柳树,像一个个白色的小精灵,在空中上下翻飞,打着旋儿,自由飞翔。人们把柳絮比作白雪、棉花团、飞花,是因为它轻盈、灵敏、空灵,随风飘舞,当你伸手想捉它时,它又调皮地飞走了,只留下你待在原地,望着它的身影发呆。空中就是它表演的舞台,随心所欲,想飞哪儿就飞哪儿,飞到哪里就在哪里安家落户。
柳树喜欢风,喜欢雨,常与鸟儿和花草为伴。当寒冬过去,东风吹拂着大地,草儿露出了头,特别是下了一场蒙蒙细雨之后,柳树的枝条也苏醒了,那细长的枝条上泛出一层浅浅的新绿,那绿中透着鹅黄,柳树的嫩芽似有若无,清清淡淡,给人耳目一新之感。看到柳枝的新绿,仿佛间,空气中流动着的都是春天的气息。
柳树是我们这儿的常见树木,平凡朴素,生机盎然,到处都能见到它的身影,它最喜欢生长在湿润的河边。常听人们说: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柳树插一根小棍就能成活。葡萄园里,园子的主人想用柳枝做栅栏,结果,插上去不久,长出了几棵小柳树来,不几年的功夫,就已长得郁郁葱葱。
柳树,只要气候适宜,插枝就能成活,它是春天的绿衣使者,宛如一条生机勃勃的绿色飘带。
二
故乡的小河边,生长着一排枝繁叶茂的柳树。
每次回老家,远远地就能看到它们,像绿色的卫士,整齐地排列着,立在小蒋河岸边,随时欢迎游子回家。它长长的枝条,就像绿色的小辫子,风吹柳条摆动,模样俊俏,惹人喜爱。
春风最先吹绿的是柳树的枝条。初春时节,天气乍暖还寒,柳树已迫不及待地鼓苞发芽了。阳光下,小小的叶子嫩黄嫩黄的,星星点点地排列在枝条上,娇小可爱。柳树的树干很粗糙,黑紫的外皮虽然并不好看,但它每一根垂下来的枝条却很柔软。春天柳树的枝条柔柔的、长长的,像千万条绿色的丝带。它们各有各的姿态,有的垂在水面上,像小姑娘在对镜梳妆打扮。有的在风中跳舞,微风一吹,那枝条左右摇摆,像是在翩翩起舞,那轻巧秀丽的模样把人的心都要融化了。它携带着一股清新的气息,欢欣鼓舞地迎接着春天的到来。一只只小燕子从南方赶回来,它们忙着衔树枝干草筑窝呢!它们像黑色的闪电,时不时地穿梭在柳枝中间,让柳枝更充满了生机,拥有了生命的活力。
柳树枝条上长满了淡绿色的柳絮儿,夹杂在绿叶中间,像一只只毛毛虫,它具有清热败火的作用,这可是人们的最爱。每当这个时候,人们就会拿着镰刀,把柳絮儿从柳条上撸下来,用水清洗干净上面的浮土,在热水里焯一下,加入一些食盐,浇上一点醋,滴上几滴香油,凉拌,尝上一口,苦中带着一丝柳特有的清香,别提多美味了。过一段时间,柳絮上结满了白色的绒毛,像蒲公英的小伞一样,风一吹,四下里乱飞,整个村庄都浸泡在柳絮儿里,像漫天飞舞的洁白的雪花。小孩子喜欢追着飘飞的柳絮奔跑,看看能不能把它吹得更远。
小时候,每到春天,我和春英常常挎着竹篮去河边割草。走累了就坐在河边的柳树下玩耍。那柳条一根根从树上垂下来,犹如小姑娘长长的秀发,用手摸一摸,软软的,柔柔的,真舒服。春英灵机一动,对我说:“我们用柳条做柳哨吧,看谁吹得响。”“好啊,好啊,我们来比赛!”我兴奋得跳了起来,一伸手,从柳树上折下一根光滑的柳条,截一小段,把上面的叶子清除干净。用手像拧麻花一样,握住两头,分别向两边一拧,把柳枝的皮和中间的棍分离,抽出里面的白杆,空心的柳哨就做好了。春英这时候也做好了,我们俩拿起柳哨放在嘴里一吹,长长短短的笛音,在旷野上空非常响亮,呜呜啦啦,虽然吹得并不好听,也连不成美妙的乐曲,我们却吹得不亦乐乎,感觉自己就是小小的音乐家。
夏天,阳光热辣辣的,植物可不怕热。柳树生长得枝繁叶茂,身披浓墨一样的绿云,似乎把树下的水也染绿了,洒下一片阴凉,枝头的蝉,趴在枝条上荡秋千,一边大声地唱着歌。
我最喜欢用柳条制作成一个圆环形的草帽,为自己遮挡强烈的阳光。柳树的枝条垂得很低,触手可及,我轻轻地折几根柳条,一股清新的柳枝味道扑面而来,拿到鼻子前闻一闻,清淡中带着点苦味。上面的叶子不用去掉,可以做点缀,把它按顺时针方向折成一个圆,把尾折好,防止散架。再用同样的方法,多编织几道,一个柳环草帽就做好了,戴在头上,感觉自己变成了童话里的公主一样,高贵透着几分文雅。
柳树的枝条材质轻,干燥后不变形,是编织箩筐的好材料。我家前院的二爷爷会用柳条来编成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用途各异的箩筐。有的放针线用,有的当馍筐用,还有的放杂物。柳树的枝条柔韧性比较好,他从柳树上折下粗细均匀的柳条来,然后把外皮给它剥开,用里面白色的杆编成自己想要的各种小筐。只见他粗糙的大手灵活地把枝条编来绕去,像变戏法似的,不大会功夫就能编出一个好看漂亮的柳筐来。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我从小就喜欢在本子上涂涂画画,画人,也画花草树木。我最拿手的,就是画一株最常见的柳树,弯弯的枝条,绿意葱茏的柳叶,鸟儿在树枝上欢快地歌唱、跳跃,上面是白云悠悠,下边是清水潺潺。柳树下面再画上几朵野花,小草,蜻蜓、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多么美妙的图画啊!
愉快的夏天过去了,秋天悄悄地降临了。秋风起,树叶黄。别的树叶子都落光了,柳树的叶子还长在上面,似乎不忍离开。它的叶子变得更深更浓了,像被绿墨浸泡过似的。
寒冷的冬天,柳树虽然落叶晚,但一场大雪,就让它的叶子失去了水分,一夜之间光了头。但它的枝条上,又孕育着新的生命,待到春来时,它就会第一个发芽,迎接春的到来。
柳树,叶绿叶黄,风雨兼程,走过季节的轮回,越来越繁茂,成了村庄一道美丽的风景。
三
古代文人墨客对柳树情有独钟,尤其青睐,据说光是写柳的诗就有上万首。
《诗经》曾言:“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诗中借杨柳来抒情,表达自己悲伤的心境。出门时是春天,杨柳翠绿,随风舞蹈;回来却是寒冷的冬天,雨雪交加。时间在变,一切都在变,物是人非。
最著名的莫过于唐朝诗人贺知章的《咏柳》一诗。“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短短的二十八个字,绘声绘色地把柳树的样子、颜色、形状,描写得淋漓尽致,惟妙惟肖。翠绿的新叶,轻柔的柳枝就像垂下来的绿色丝带,诗人感叹只有二月春风才能裁剪得出这么美妙细细的嫩叶!
“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水边杨柳曲尘丝,立马烦君折一枝。”“花光浓烂柳轻明,酌酒花前送我行。”在我国古代,柳代表“留”,蕴含着深意,寓意着情深意重和折柳送别之意。春风仿佛也知晓人心,感觉到友人别离的痛苦,柳条青青,折一枝送友人,以表达依依不舍之情。
柳树,随遇而安,对环境无所求,看似柔软,实则刚强,外柔内刚,它以其顽强的生命力,赢得了大家的喜爱。
青青河边柳,柔美坚韧,那碧绿的色彩,婆娑的舞姿,是一首柔情的诗,是一幅曼妙的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