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丰】树树皆有色,记忆犹如新(散文)
一
窗外,错落着一排树,数不清的枝桠伸向天空,欲比高低。它们没有因为冬天的划痕而消沉,坚强与刚劲的姿态,让冷风显得那么轻描淡写,叹息而去。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故乡的山和树,是记忆中的一幅色彩斑斓的风景画。
小的时候,经常在树下奔跑嬉耍。顽皮,不听话,是我在父母眼里的标配。谁让院里院外有那么多好奇的,引起我兴趣的事情呢?我会为偷偷看见一只从草丛溜过的黄鼠狼而惊喜半天。一朵野花,一堆青草,一块废铁,甚至一个普通的施工帐篷,都可以让我忘记回家,每次都是奶奶把我喊回去的。
从记事开始,爸爸妈妈都在忙工作,是奶奶任劳任怨地照看我们姊妹四个。哥哥在忙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女孩子到了我家,才知道哥哥恋爱了。奶奶不允许我动女孩子拿来或留下的任何一样东西,更不允许我靠近哥哥的房间偷听什么。
那时我太小了,服从了奶奶的命令。只好在院里玩儿了,院里的梧桐树有多少年的历史?说不清楚,也道不明白,只记得紫色的梧桐花落了一地。奶奶用大褂兜起来,放入盆中煮开,又放凉,将花捞出来,用水洗我满是疥疮的腿。那是被蚊虫叮咬后用手挠破了,留下的疤结。我似乎被照料得很好,又似乎有些野。腿上的疤,被奶奶煮好的梧桐花水洗得没了痕迹。那时,幼小的心里对梧桐树紫色的花朵充满了好感。至今还会关注巷口那棵梧桐树,似乎没有多少人注意过是谁栽下的它?神秘、朦胧,还有距离感,都在巷口里,随风儿缠绵。冬天来了,只有零星枯黄的叶,挂在枝头,倒也符合这个季节。
但幼时梧桐树的花朵给予的温暖,让我对路边其它的树也时有兴趣。办公室在五楼,抬眼望到的只是陈旧的楼墙。墙上的斑驳诉说着历史和年月,每个窗口都黑黝黝的,或许主人都陆续搬走了。空楼静得凄美,让所有的幻想都在目光中结束。想看树,得放下手头的工作,站在窗边伸头才可以略见一斑。
趁着周日来到浉河岸边,自由地赏树。深秋时,这里还有金灿灿的银杏树,因为申城宜人的环境,让它们依旧在冬天到来前夕还拥有短暂的独特色彩,在一片绿中显得格外出众。看的多了,竟发现自己对树的品种也略知一些。河对岸,有松树、柏树……它们都是人类,为了让生活环境更美,从远方迁移而来。我喜欢他们的和睦相处、互不干扰,又和着风雨,偶尔互动的独特方式。
二
十一月时,银杏树灿烂又吝啬,落在地上三五片的叶可以数得清。到了十二月,它逐步被寒风吹落得几乎光秃秃的,虽改变了模样,但仍然坚持迎着寒风,没有因为一时的潇凋而消沉。生活虽然稳定,但也要经历寒冷、酷暑、劲风,幸好还有阳光温暖偶尔潮湿的心。冷的时候,我觉得树的身上有许多值得我学习的坚强和忍耐;只要坚守,就会迎来春天。它们并排而立,就像我和谁都有些距离,又有些来往,相互对望。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想看透,不易,想坚持自己的梦想,唯有健康是支撑我坚强生存的砝码。可自己好像已经像残月了,或许是心里的补丁太多、太多;生活路上的形形色色,在我心里重复着缝缝补补又三年的俗语。有段时间里,一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产生一些压力,会令我累。这时我就会想起树,它们在寒冬冷雨面前保持沉默是金的特质,让一切复杂变得简单,既保护了自己也深受人类的喜爱。
脆弱时我总会怀旧,无法完全像树具有落了所有的叶也不惧怕冬天的坚强毅力。年轻同事,总说我把过去的事扒一遍,因为我的文章里总有小脚奶奶的影子和童年旧事。她理解不了那个时代的感情,面对她的好心的建议,我也曾努力的想改变自己,向她学习,学来学去,仍然无法雷同。我们像独一无二的树叶,互补、互存于同一片蓝天下;又像一棵棵的树,各自有不同的生活方式。
三
冬天的第一场小雪,来的恰到好处。只是半小时的问候,大地便湿润了。路上,各色行人匆匆而过。车来车往发出的呜声,似音符,诉说冬天即将带来的萧瑟。我穿过一条条的街道,来到单位,一切如往常。这样平静简单的生活,很适合我。
上下班的路上,我总会关注树,它们的自然纯真总能溶解一些压力,但生活忙忙碌碌,路边的树一晃而过,三眼两眼,满足不了我。只有周日,我才可以放松。打开门,旺仔,情不自禁的跟了出来。我理解它渴望自由,渴望在大自然里追逐的心情,任它蹒跚下楼跳上我的车。
远远的,看见赵婶坐在那里,乐呵呵的。我坐在她身边,笑笑,她也笑笑。并没有立即给我泡茶,和她聊了一会儿服装的购买技巧和经验后,茶还是没有端上来。我开了口:“姐,红茶呢?”她哈哈一笑:“我还以为是你来找我来玩儿呢?”瞧她,多可爱,我与她虽已是好友,但有什么资格占用他做生意的时间陪我闲聊?照顾生意,是人之常情。因为她需要生存,这个茶水摊儿够一家人的生活开支。
茶水端了上来,我默默地看各种树,偶尔啜口茶,安静惬意。一个男孩和女孩跑了过来,斯斯文文白白净净,两个人嬉闹着。赵婶笑着:“没有一个好的。”这一句话里含着爱意,也透露出他俩的顽皮。他俩是赵婶的孙子和孙女。
四
疫情突然袭击全城,我不再去岸边了,但友人在坚持上班的途中发来几张一些还挂满了叶的树,让这个冬天不会因为疫情那么地绝对冷漠。
这些树让我想起了侄女儿,数月前她生下了一个八斤九两的胖儿子,是剖腹产,真值得亲人骄傲。哥哥和嫂子想了一堆的名字,又争取了小夫妻的意见,取名大树,是希望他在渐渐地成长中形成大树那般能撑起一片天包容坚强的品格吧。
嫂子亲昵地叫他树宝。一个宝字,足以证明,他是被深深地爱着,一张张照片发来,树宝一天一个样,惹人疼爱。母亲交待我:“远远地看就好,千万别用手去摸树宝的脸哈,孩子金贵。”我果真照做了,远远地看着他。树宝多幸福,精心地被众人呵护,他的出生令妈妈苗条了十斤;侄女拥有一副好身材,稍微把长发挽起,就呈现出一种俏丽,儿子让妈妈更漂亮了,这也是树宝给她带来的爱。
大树,只是他的小名。只有亲近的人才可以日日叫、月月喊。这么多人爱他,我想他的小衣裳和心里都不会有补丁,不像我,幸福里饱含着苦心经营的喜怒哀乐。在尝遍人间冷暖后,才明白许多小树苗是如何历经风雨,不屈不折地成为各种各样枝繁茂密的树,于人类友善,于世界有益。也明白,上天赐予我的补丁能让我懂得如何爱护孩子,是为晚年栽下一棵与众不同的树。
儿子成熟了,他的心里没有补丁。独处时学习,压力来时我理解他偶尔打打和同学互动的游戏。天晴了,我嘱咐他散步。天冷了,我望着他为自己备好各种寒衣。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是棵大树,呵护他历练人生百味。
冬天,胃有些不舒服,泛酸。便想吃些零食和食物,但因为疫情不敢拐弯一路赶回家,只匆匆带些妈妈和儿子喜欢吃的菜。儿子吃过饭,去给母亲送饭了,他掂着饭盒默默地出了门。
我躺在沙发上,揉着胃,四处望望,没有零食。门,轻响,儿子轻轻进来了,取掉口罩默默放下几袋不同口味的饼干。他高高大大,裹着那件墨绿色的羽绒服,像树,安静不语,只注视着我,我的心里顿时暖暖的。盼着,有一天,他带回两个像树宝似的孩子,我如赵婶那样嗔怪着、疼爱地笑。
大树是包容的。无论天有多冷,总有鸟儿围着它转,一个个鸟巢,落脚于它的枝丫之间。它不会孤独和寂寞。人的心胸如果像树一样,容纳有度,一定能顶天立地。
做一棵树,任许多人和事在岁月的交替中,路过、远去……只留刻骨铭心于风中,坚守呵护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