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璞】父亲的乡愁(散文)
父亲出生在重庆丰都一个偏僻贫穷的小山村,家里有弟兄姊妹4个,父亲跟二叔分别是家中的老大和老二,兄弟俩也是家里的主要劳力。1951年父亲参军入伍,参加了抗美援朝,在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他几度与死神擦肩而过,在枪林弹雨的艰苦环境中,他接受了生与死的考验。也许只有在外漂泊久的人,才更能体会到浓郁的乡愁,也许只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才会倍加珍惜浓浓的亲情。
父亲入朝作战三年,音讯全无,村上的人都认为父亲牺牲了,爷爷常常为此叹息,小心的收藏着父亲参军时的军人家属光荣证。奶奶则以泪洗面,无时无刻都惦念着父亲,想念着父亲,她经常坐在村口那颗老榕树下,默默的注视着远方,期盼着父亲的归来,渐渐的哭坏了眼睛,但她依旧在那棵老榕树下,默默的等待,静静的守候。
那是一个云雾弥漫的晨曦,父亲一身戎装的身影出现在村口的小路上,越来越清晰,就在那棵大榕树下,当父亲见到阔别已久的奶奶时,他那坚强的性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如泉涌,大声的呼唤着奶奶,像一个小孩似得扑到奶奶怀中,奶奶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不相信这是真的,不停用手轻抚着父亲的脸,急切的问“你是学联吗”,父亲说“是,我是学联”,“我的儿回来了”,奶奶说完放声大哭,此时此刻她尽情地释放着心中的思念,她用手轻轻拍打着父亲的肩膀,说“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给家来个信,我天天盼,夜夜盼,等你回家”,父亲看着奶奶已看不清自己的眼神,热泪盈眶,不停的说着“儿子不孝”,父亲轻轻的擦去奶奶脸上的泪水,慢慢地搀扶着奶奶回家,一路上奶奶高兴的逢人便说“学联回来了”,同村的人有的热情跟父亲握手,不停地问候着父亲,打量着父亲;有的用陌生的眼光注视着父亲,似乎不认识父亲了。父亲终于回来了,一时间他成了全村人的英雄,全家人的骄傲,可是爷爷一连几天都不跟父亲说话,他在生父亲的气,因为父亲三年多都跟家里没有联系。
父亲当兵十几年,辗转好几个地方,跟父母聚少离多,来去匆匆,但无论走到那里,他那颗心始终想念着老家的父母,牵挂着远方的亲人。1964年父亲转业来到了陌生的甘肃,本来转业到天水,但父亲选择了当时落后的两当,因为在地图上这里离重庆老家最近,他想离自己的父母近一点,再近一点。父亲最割舍不下的还是远在老家的父母,每年父亲都要给他们寄些钱,每隔几年都要回老家看望他们。二叔是父亲唯一的弟弟,家里的一切都由二叔操持着,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非常好,每次父亲回到老家,父亲总跟二叔有说不完的话,有时彻夜畅谈。他喜欢吃爷爷奶奶做的磨豆腐和元宵,让他感受到了家的味道,临走时爷爷奶奶也会给父亲装上一大包他平时爱吃的咸菜和元宵面,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依依不舍的送父亲走得很远很远,直到看不见。
父亲一直都有叶落归根的心愿,他经常说退休以后,想回到老家种一块地,安度自己的晚年,他想跟自己的父母在一起,陪陪父母,想回到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去,跟亲戚们坐一坐,聊一聊。然而还没等他退休,奶奶就在1987年去世了,爷爷和二叔也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相继去世了。他为父母修墓立碑,祭奠父母,在他眼里父母是从苦日子走来的,一辈子操劳,一辈子辛苦,他陪父母的日子太少了,这成为父亲心中永远的遗憾。
随着父亲年龄的增长,身体的原因,他再也没有回过老家,也再不提回老家安度晚年的事了,他闲暇时总喜欢跟母亲聊一些老家的人和事。每到祭奠的日子,他都会给老家的亲戚打电话,让亲戚帮他在父母的坟头上添把土、烧烧纸、扫扫墓,他的心中没有了牵挂,只有那深深的哀思。
2012年父亲因病去世,他少小离家,在外漂泊了大半辈子,尽管岁月改变了他的容颜,改变了乡音,但始终未变的是他对家乡的深深眷恋和对父母的那份深沉的爱,尽管他永远的留在了异乡,但他却早已魂归故里,跟自己的父母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