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瀚】村庄电视的欢乐时光(散文)
许多村庄的夜晚,被电视的那一帧画面唤醒。在时光飞逝中,伴着少年成长,和村庄一起走过快乐的八零年代。
那一帧黑白电视机的画面,点燃村庄的喧嚣与火热。拨动农家人紧张的心弦,精彩的画面,沸腾祥和宁静的村庄。如一道岁月的辙痕,深深印刻在记忆里,印刻在八零年代贫穷落后的小山村,成为农家人难忘的快乐记忆。
故乡地处山区,四周连绵起伏的黄土山,光秃秃的望不到头,一直延伸向遥远的天际。早些年的时候,信息闭塞,交通不便。家乡是分布在山头沟壑之间的一个小山村,地处干旱贫瘠的黄土高坡,吃水难,行路难,经济落后。这里仿佛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世外桃源,人们祖祖辈辈依山而居,守望大山,遥望着山外的世界。
父亲和母亲虽为农民,但勤劳苦干,日子逐渐红火兴隆,家里也被乡亲们称为“万元户”。八零年代的时候,在村里别说电视机,连收音机依然是个稀罕之物。后来,父亲买进全村的第一台黑白电视机,这台电视机陪伴我度过快乐的童年。
一个阳光正好的夏日午后,太阳耀眼地照拂在村庄的山头沟壑之间。父亲背着一个大纸箱子,刚进村就引来大家的瞩目,有的人并不知道父亲背的是电视机,有的乡亲看到纸箱子上的字,认出来是电视机,兴奋地说道“电视,二娃子家买电视了!”。
随后,一群小伙伴聚拢而来,跟在父亲的后面,蹦蹦跳跳,我也得意地跟在父亲身后的人群中,有的小伙伴说“二娃子家买电视了,快来看啊!”小伙伴们兴高采烈的神情,如同跟在一位刚娶进村的新媳妇后面一样,欢呼着,跳跃着,想迫不及待地一睹那红盖头下新媳妇神秘的容貌。我也渴望早点见到电视机的真容,包装纸箱外面的电视图案,让我对这一新奇的物件,充满着诸多想像。
父亲背着电视机,沿着村中的黄土路,曲折蜿蜒地把电视机背回家时。已有些小伙伴跟进了院中,一些闻讯而来的乡亲让农家院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父亲打开纸箱,小心翼翼地从塑料泡沫垫衬中,轻轻抱起电视,第一次看到电视的我,和乡亲们一样兴奋激动。那是一台“凯歌”牌的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看着电视屏幕映照出我们屋里一群人,村中本家的大伯说:“这么小的盒子,听说里面有人像呢。”
父亲把电视轻放在堂屋的桌子上,里面有说明书和胶线的电线。父亲让我看看说明书,作为小学生的我,开始忙碌起来,依着说明书的指导,要在室外要支起一个天线,我拿起胶线天线的一头,在电视机后面找到接口,父亲找了一根不怎么粗的木椽子,按照说明书,里面的天线配件要组合成一个“亚”形的天线,和父亲忙活半天后,天线便组装好了。一头接在电视机后面的插孔,连着天线的木椽子被放置在屋外的一处檐角。
而这时,来家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都急切地问啥时候能看电视,我有着和一样他们着急的心情,盼望早点看到电视。
我在屋里依照说明书操作,父亲在屋外转动天线,打开电视,满屏的“雪花”闪烁,不时地传来一阵“刺刺拉拉”的声响。有时黑白的画面刚闪过就不见了踪影,有时是只有声音而没有图像,屋里的乡亲们,紧张的翘首观望,我给父亲说,轻轻转动下天线,我又将电视机顶上的天线抽出来,同时小心翼翼地转动,那一刻,我屏住呼吸,唯恐一个喘气,把电视的图像吓跑了似的,经过一番努力,电视终于接通了!
“出人了!出人了!”屋里的小伙伴们一阵欢呼,将我从焦急的忙碌中惊醒,在忙乎大半天后,电视里传来清晰的图像和响亮的声音,我把音量键调小了一些。带我转过身时,屋里已站满了许多乡亲,有大伯,大嫂,还有妇女,有的抱着孩子,身边还跟着一个孩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
家里买电视的消息在村庄不胫而走,到了傍晚时分,乡亲们有的早早吃过晚饭,便来到家中等候看电视。村庄山上的人家听到消息,三三两两结伴来到家里,乡亲们从村庄的各处纷纷走进我家的农家小院,仿佛在赶赴一场节日的约会,人们有说有笑,农家小院顿时热闹沸腾起来,
尽管电视接收到图像信号,那时,看的最多的就是中央电视台一套的节目,其它的频道就不怎们清晰,要么是声音信号微弱,要么是图像闪烁。当时,正值中央电视台热播八六版的《西游记》。在每天的《新闻联播》之后会播放一集,乡亲们白天下地干活,晚上来我家看电视连续剧《西游记》似乎已成为一天中不可缺的事。
当电视剧还未开始时,炕上,堂屋的地上都已经站满了人,椅子,沙发,凳子,小木墩等等,但凡能坐下来的物件,几乎都被用上了。满满一屋子人,父亲和母亲热情地招呼乡亲们,请叔伯、邻居奶奶等坐在炕头。堂屋的门槛上也有小孩子坐上,手扶着门板专心地看着电视。有的妇女抱着一个孩子,后面还跟着一个孩子,有的手里还拿着纳鞋底的针线活,屋里人声喧腾,一片热闹场景。
熟悉的电视序曲传来时,屋里的声音就像按下暂停键一样,顿时安静下来,人们都聚精会神地看起电视来,有的小伙伴在人群的缝隙里探出头,伸长脖子,有的小孩骑在年轻爸爸的脖子上,侧身站立观看。
精彩的电视剧画面,似乎是一个幽深的光影隧道,一下子把村庄老幼妇孺的目光全部吸引进去。
还有的乡亲刚忙完,就火急火燎地从大门里进来,生怕错过那一集精彩的剧情。电视剧结束的时候,乡亲们仍感觉意犹未尽,“每天一放集,看不过瘾,要是放两集就好了。”乡亲们逐渐离去后,屋里如同电影院的散场,父亲和母亲收拾着屋里的凳子、木墩、椅子,两个暖瓶的开水也接近空瓶,农家院进入一片短暂的安静。等到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又恢复热闹的场景。
有一次,本家族里的一位吕大哥和我戏言“二娃子,把你家的电视抱到山上看看。”按家里辈分虽称呼大哥,但依着年龄,大哥与父母年龄相仿。大哥为人和善,微笑如春风般温暖,去山上四叔家的时候,要路过大哥的家门口,时常会碰见大哥,乐呵呵地从大门里出来,热情地和我打招呼。
虽然是一句玩笑话,令大哥没想到的是,有一天我真的把电视机背上山去了,就放在四叔家堂屋的台阶上,放在一把椅子上,凭着之前摆弄电视的经验,或许由于山上信号接收较好的缘故,很快就收到了图像。
我兴奋地跑去告知大哥,大哥以为我在开玩笑,一进四叔的院中,看见正在播放的电视。大哥乐呵呵地又转身找来邻居——鹏程哥家的大伯一起来看。大哥还不忘站在村庄的这头,对着沟东头喊“他三叔,来看电视!”大哥的声音洪亮,余音似乎还在村庄的沟壑间回荡,一会儿便看见对面沟东头的三叔,三娘还有一些乡亲,沿着蜿蜒的黄土路向四叔家赶来。
大伯、大娘、大哥,大嫂,还有许多的乡亲,他们坐在小板凳上,仰头认真看电视的情形,仿佛幼儿园乖巧的小朋友,端正齐整地坐在四叔的院中,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
尽管村庄的山上只居住了十几户人家,那次应大哥的要求,把电视机背到山上,但电视给乡亲们带来了短暂的快乐,这电视机的画面让大哥以及乡亲们念念不忘,。
后来,因母亲卧病家境艰难,家里的那台电视机虽然是村里的第一台电视,但最终成为村里的古董级电视,它陪伴我度过童年和青少年的时光,直到近十年后,家里才换上了彩电。同时,随着经济收入的逐步提高,村庄的电视逐渐多起来,来家里看电视的人也渐渐少了,慢慢地彩色电视代替黑白电视,农家院又归一片安静。
如今,山乡巨变,在村庄电视已成为寻常物件,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电视,有的人家,甚至有两台。依稀记得,家里的第一台黑白电视,也是村庄的第一台电视,十四英寸“凯歌”牌,出厂为“上海无线电四厂”。黑白电视机自来到家里,来到村庄,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陪伴乡亲们度过那些快乐的夜晚,留下难忘而美好的回忆。
那台黑白电视机已成为记忆,虽然外形笨重,却为村庄带来第一帧电视画面,为宁静的村庄带来山外的讯息,感知世界的精彩,陪伴农家人度过许多欢乐的夜晚。沸腾祥和的村庄,把声音和画面一同留在河谷沟壑间,如层层涟漪,荡漾幸福与欢乐,轻轻流淌过村庄的时光。
2022年12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