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璞】牙痛之后(散文)
一
这两天不知道上什么火,没有任何“预警”,突发牙疼,左侧的上牙床又红又肿,疼痛难忍。真应了那句老话“牙疼不算病,疼起来要人命。”
因为疫情原因,各大医院的口腔科以及专业的口腔医院和私人的牙科诊所基本上都处在停诊状态。
幸亏自己有一个牙医朋友的微信,赶快搜索出来。很客气地发了一个“在吗”的小图片,猜到他会很忙,没有直接打电话,也没有发微信语音通话,免得打扰到人家。
等待回复的时间是难熬的,尤其这种突发的疼痛更是一种煎熬。“度秒如年”才能表达此时此刻的疼痛的状态。在等待的过程中,我把平时知道的关于缓解牙疼的小方法全都折腾了一遍。什么盐水漱口、咬花椒、咬生姜、掐按某几个穴位,全都无济于事。最后我盘膝而坐,试试自己的意志力,试试“与疼痛和解,对疼痛置之一笑。”再用强忍的方法暗示自己:“如果我连牙疼都忍得过,还有什么疼忍不过呢?”可惜最后都败下阵来。因为这种牙疼不仅仅一个点疼,而是放射性的疼痛,涉及到整个头部,疼得简直像要爆炸一样。
“病急乱投医”用来形容我此时此刻的状态是再恰当不过了。
二
人的一生中不知会遇到多少不可预料的“突发状况”,能够做到“临危不乱”,坦然面对,积极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何其难啊!
两个小时后,牙医朋友回复了我。我立刻把我的症状形容了一下:“左上侧牙床剧烈疼痛三到五分钟之后不那么疼了,不过按某一颗牙齿疼痛加剧,半小时后重复疼痛。怎么那么像临产前的阵痛呢?昨夜一宿就是疼醒几次,不让睡一个囫囵觉。白天症状似乎有点减轻。”
他立刻回复:“是牙髓炎,建议吃点儿药吧。奥硝唑、头孢克肟吃三到五天,布洛芬是止疼的,不疼以后就别再吃了。”
我道谢之后,一只手捂着腮帮子下楼去买药。我家里是不储存药的,楼下就是菜市场,临街的店铺最多的就是连锁药房和连锁眼镜店。疫情三年反反复复,严重的时候药房也是关门。营业的时候,四类药品不允许出售:包括退热药、止咳药、消炎药和抗病毒药。怕有症状的人不上报,遮盖病情,感染到其他的人。
此时已接近中午,菜市场中间地段的活动摊位属于“早市”,那叫卖声此起彼伏,因为马上必须收摊了。看着这些叫卖商贩像极了我此刻疼痛的心情,一个急于把自己的货卖出,一个急于把自己的病痛“卖出”。
我左躲右闪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此时也是菜市场最“火”的时候,因为精打细算的主夫主妇们总认为,这些商贩收摊前的货品会降价处理,而事实并非如此。尤其蔬菜水果,商贩会把那些品相好的、明天可以继续再卖的货品捋顺好装箱收拾起来,只把那些品相差的、甚至近乎腐烂的蔬果胡乱地堆在一边,大呼小叫地喊“便宜了便宜了”。这种叫卖声会引来很多人围观,路过的年轻人基本上都是瞥一眼转身就走,而那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真是来捡便宜的,往往还能看到“你争我抢”的画面。看着他们买了一堆“烂菜、烂水果”拎着一大包美滋滋的神情,就像捡到了什么宝贝似的,而那些没有抢到尾货的大爷大妈一脸悻悻然地离开。
比如我的妈妈,经常买了一包一块二块钱一堆的蔬菜水果,那些“鲜蔬”花了很长时间挑挑拣拣,没有剩下多少,算下来比那些“好的贵的”还贵;而那些接近腐烂的水果,也是挑来拣去,把相对于好的收起来下次吃。把其中已经有烂点的部分抠掉、削掉,留下部分看起来还好地吃,吃不完的,有时还煮熟了再吃。而我每一次看到自然会反复地告诫:“我亲爱的妈妈,你要相信科学,你的博士大外孙说过:‘一个水果部分烂掉了,整个水果都已经被菌群感染了。’咱以后不买了行不行。”甚至有时候我气得故意当着她的面扔到垃圾箱里。
这时候妈妈就会脸色很难看地说:“别扔,别扔,什么科学不科学?怎么一点儿都不会过日子?如果‘三年自然灾害’有这些东西吃,就不至于会饿死那么多人了。”然后,忆苦思甜的课又开始上了。这不就是“放着好的吃烂的,吃了烂的烂好的,永远吃烂的。”
而有的时候她也会说:“我买了这些,在这么冷的天,卖菜的小贩就会早一点回家。”每每这时我就不知道是该夸她还是该说她了。
还有,这刚入冬,我每次回家看望她的时候,看到在楼梯口摆放的四颗大白菜,两箱地瓜,四十斤萝卜我就头疼。那些都是大批上市的时候“便宜”买回来的,还请人帮忙送上楼。看着那一层一层枯干烂掉的白菜叶子,我气就不打一出来。
“我亲妈呀,你以后能不能不买,菜市场就在楼下,你一个人现吃现买也贵不到哪去,而且吃的都是相对新鲜的。天更冷不想下楼,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就捎回来了。”
“不买,不买,明年再也不买了。”明年依然如故。还有,一直能吃到开春,已经没有任何营养的“糠萝卜”,把坏掉的部分削掉,包包子。
这就是典型的我们的父辈,从“忍饥挨饿”年代走过来的,即便现代的生活已经很富足了,他们的节俭以及忧患意识依然是如此的强烈。
其实,自己也潜移默化地受到妈妈影响,比如米面粮油,妈妈经常说“吃一桶看一桶”,这些可以储存久一点的食物,疫情静默期间还真派上了大用场。自己不但够吃,还“接济”常年吃“外卖”的年轻邻居,真有一点儿“家有余粮心里不慌”的感觉。
这话题是不是扯得越来越远了?
三
“你好,请扫‘场所码’。”
我刚踏进药房门,一个比较礼貌的女声传了过来,看得出来药房里的导购员都是经过培训的,统一着装,整洁大方。我扫完码之后,她问:“请问你需要什么药?”我说了药名之后,她说:“嗯嗯,在这边。”
我随着她来到靠一面墙有“玻璃门”的货架前,她伸手拿了我需要的药递给我,“这个是三天的量,这个是四天的量,没有同步的。”我接过她递给我的药盒,瞄了一眼货架,“哦哦,谢谢!我再自己看看。”她侧身让过,站到我的旁边。我找着自己需要的药名,我的天哪!同一个药名,不同的生产厂家,不同的价格,她给我拿的居然是最贵的,我把两盒药放回的货架里,找出价格最便宜的三天量,心里暗笑。
然后,径直走到收银台,把药递给收银员。我付过款之后,收银员一边把药装好递给我,一边说:“你不再备点儿其他的感冒药、止咳药、消炎药?”
我皱了一下眉头,话脱口而出:“备那么多药干嘛啊?这不是丧门(咒)自己生病呀!如果不生病,这些药躺在家里多无辜呀!”
收银员扯了一下嘴角,眼神递了一下。我不由自主地回头,刚刚只顾着尽快买自己需要的药,尽快吃上解决自己的疼痛,根本留意其他。这一回头张望,我的天呐!最多五十几平的药房,六个导购员都在忙碌着,之前只有两个,很多大爷大妈拿着医保卡挑选了很多药,与导购员窃窃私语。
其实,在我挑选药的过程中,有人时不时进来问一句:“有没有连花清瘟胶囊?”
“没有啦,一大早上就卖断货了。”
看着眼前的情形,我的大脑开始运转了,这是什么情况呀?疫情三年,我们抢过酒精、消毒液,抢过口罩;静默之前,我们抢过柴米油盐酱醋茶,更抢过蔬菜水果;难道现在又要抢药了吗?我摇摇头,拎着药走出药房,还在低头思忖。
“你说他们是不是净扯蛋,昨天已经开放了,还在门口堵着扫场所码。”一个很呛人的声音吓我一跳。
“是有一点多此一举。”一个中年女声附和着。
我立刻怔住了,抬头看到一个身穿黑色棉衣的中年男人,气急败坏地从自己的脸上扯下的口罩,好像是在向谁示威似的。
这都是怎么了?我显然后知后觉……
我悻悻地往家走,这又什么情况啊?看着几个工人正在拆卸小区围栏网,这不是前天才焊上的吗?今天就拆了。这世界真是变化快,瞬息万变。我得捋一捋,周三全民核酸检测有问题,下午就把围栏焊上了,整个小区和菜市场就一个进口一个出口,我回个家得转一大圈;周四我闹腾牙疼,没有啥心情;今天周五就全面开放了,明天周六的全民核酸,不隔了嗓子了,我一脸懵圈。
回到家里,赶快把刚刚买的三样药吃上,把早晨不让吃的饭,热了热,刚吃一口,又开始痛了。
心里开始恼火了:“不是吃药了吗?你怎么还疼?真不想跟我和解了。”没有好气地,又吃了一颗布洛芬止疼胶囊,忍着三五分钟,再吃一点饭,疼的频率缩短了,直到把这点饭吃冷掉了。
饭后,我气急败坏地把三盒药全部打开,把里面说明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自己都笑了,真把这些西药当成神药了,药物进入体内需要一个过程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果不其然,之后的整个下午到睡觉前都没有再痛,不痛就有心情看看新闻,原来疫情开放的新闻早已铺天盖地,说什么的都有。
傍晚,我去快递站取快递,跟闺蜜闲聊了一会儿。她说她闺女的家长群里,老师通知周一开学。“好事啊,孩子们是祖国的花骨朵,只要孩子们正常开学,就表示真的没事了吧。”
我是真的没事儿了,不疼了,吃药还是好用滴。看来这些药真是广谱的,没想到还有一个意外的效果,胃没有那么难受了,又去看了一眼药盒里的说明书,原来奥硝唑对幽罗门杆菌有抑制作用。难怪很多中老年人常年依赖药物,只要不难受他们就吃。可是人家说明书上的副作用写的一清二楚呀。这就是中西药一直讨论和争论的话题:西药治标不治本。我也没有发言权,不过内心偏向于中药。
四
周一接近中午的时候,闺蜜发来一条信息:“闺女就上了半天的学,下午全部让回家自行隔离。”
“啊?什么情况?”
“你过来聊两句吧,真烦死了!”
“好好,别心急,我马上来。”
我来到快递站,闺蜜刚好分拣完一堆包裹,点开手机说:“你看早上到学校做的核酸,将近中午才出来结果,一个混管里面有问题。全班四十四个同学,加上老师四十五个,这都上了一上午课了。你看看,家长们都有意见。”
我赶快安慰她说:“还好,还好,混管里十个人,没有咱闺女,混管的家长不是更着急。”
“哎!来家是相对于安全,可是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现在也不做全民核酸了,去医院排队做,都是疑似的才去,那不是更不安全。”闺蜜一脸的无奈。
“也是啊!”我挠挠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你看你看,家长有卖核酸检测试剂盒的了。”
“那你订不订呀?”
“哎呀!太闹心了。我不管了,等问问她爸再说吧。”
真没想到闺蜜闹心的还在后面呢。世事难料呀!
第二天上午,我正在吃早饭,闺蜜发了一条信息:“我今天早晨醒来全身疼,你前两天吃的止疼药还有吗?”
“啊?什么情况?你在哪儿?”
“快递站呀。”
“你俩昨晚没回去,又睡快递站了。”上个月双十一忙的时候,他俩就睡在快递站里。
“我俩也不能回去啊,家里两个小的,两个老的,最易感染人群。”
“哎!也是,你发没发烧呀?”我的天呐!我神经紧绷,心里嘀咕:“难道她‘阳了’”?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你那边出门就是药房,你老公没去给你买药呀?”
“去啦!一大早上把咱们周围的药房都跑遍了,什么止疼药、感冒药、咳嗽药、消炎药通通抢光啦!”
“哦哦,知道了。我还有几口饭就吃完了,吃完马上给你送去。你先多喝点儿水。”
我把前两天牙疼吃剩的布洛芬止痛胶囊找了出来,还想再找一点儿其他能抗感冒的药,可是没有。一下子想起来我那天去买药的情形了,这过头话真不能说。
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现在怎么特别像“不听导购的言,吃亏在眼前。”不知道这个十二月份还能出多少幺蛾子。
我找出N95口罩,把自己裹得很严实,下楼走在路上,怎么感觉空气中弥漫着奥密克戎的味道。突然想起来看一篇文说放开以后百分之八十到九十的人都会“阳了”,这样就会达到群体免疫,从此与病毒并存。
我来到快递站,闺蜜她老公在忙碌着,“雪呢?”他用手指了指里屋。“快快快,药来了。”闺蜜懒洋洋地从被窝爬起来,我取出两粒止疼药,隔着距离把药扔到她的手里。
“要不要去医院做个核酸?”
“不去了,专家不是说了嘛,就当感冒治了。”
“好吧,那你一定要多喝水,排毒。”我好想摸摸她的额头,烧不烧,可是我不敢呀。
“嗯嗯。”她点点头,然后摆摆手让我出去。
出去之后,我有点怀念每天排队隔了嗓子的日子了,那至少能证明自己没“阳”,不用像现在这样疑神疑鬼,看街上每一个行人都想躲着走。
接近中午的时候,我依然惦记着闺蜜,“到底发没发烧,烧了多少度?”怎么觉得这种关心,如此得苍白无力。
“烧了,三十八度一。吃过退烧药了。”
“多喝水,好好吃饭,多吃一点蛋白质,增加免疫力。”从来没觉想到,想实际帮助一个人,会那么得力不从心。
翌日,我还是是忍不住拎了点水果去看她,刚一进门就看她在忙碌着分拣快递包裹,我瞬间心好疼。
“你怎么样了?怎么还在这干活?”
“没办法呀,不干怎么办?我吃了几种药,烧退了,顶着干吧。这不刚好赶上双十二吗?他刚把包裹取回来,又去了,不分拣越压越多。”
我摇摇头,看着堆了满地的快递包裹,忍不住动手帮起忙来。刚拿起一个包裹,又立刻放下,赶快从兜里掏出手套带上。
“你最够哥们意思了,别人都唯恐躲之不及,你还天天来。”
“反正早晚全体免疫。”
我们俩还没弄完这些,她老公又拉了一车包裹回来。
“他怎样?”
“好像也不太舒服。”
据最近统计,感染人群从中老年过渡到中青年,慢慢的学生们也无可幸免,因为中青年必须每天工作、学习,站在风口浪尖上。
来取快递的人中,也有几个相熟的,其中一个说:“我儿子今年高三,班里没剩几个学生,发烧的都回家了。老师前面架了一台电脑,线上线下同步上课,真是难为老师了。”这真是史无前例的“热闹”场面。
五
果不然,第二天上午,闺蜜发来信息说,她老公半夜也烧上了。
烧吧,烧吧!人难免一烧,或早烧或晚烧。既然躲不过,那么就莫若较量一把吧。其实,人生也常常如此。
我倚着窗口,看着外面还没有融化尽的白雪,陡然有些省悟。“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生命也如草原,总要经历一些灾难。而灾难摧残了生命,同时,也淬炼了生命,让生命越来越顽强,越来越茁壮。
于是,我瞬间感觉,似乎有一堆篝火在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