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齐鲁】阴阳两性(传奇小说)
跳蚤阳了,已被隔离观察。
此消息传开,救助站的动物们惊愕,甚至质疑。核酸检测,会不会有人搞错了。因为,全国核酸检测,工作人员数据录入失误,那是常有的事。似乎,在动物界的眼里,天下人都可以阳,唯独他跳蚤不可以。
没错,跳蚤确实阳了。他已被隔离,转移到定点医院。这是官方披露的信息,还有行程轨迹为证。听到站长肯定的语气,动物们面面相觑,先后都低下头,沉默不语,心里嘀咕。多好的跳蚤啊!怎么会说阳就阳了呢?动物们不相信,恐怕许多人都不会相信。
说起跳蚤,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尤其在动物救助站,可谓是一位大慈善家啊。每年,他都积极捐钱捐物,还从救助站领养心仪的动物走。那些没有被领养的动物,望着伙伴逐渐远去的身影,失落地低下头,唯有独个掩面抹泪的份。几乎都怪自己表现不好,暗下决心。下次跳蚤再来时,一定要表现好点,争取离开这救助站。跟随跳蚤同志;不,跳蚤干爹;不不,应该是跳蚤大爷,闯下一片天地来,过上幸福的日子。
那天,骑三轮车的跳蚤,拖东西来到救助站。高兴的站长,摸箱底几次,终于摸出几块钱来,特意吩咐女秘书,买来一瓶老白干,作陪招待跳蚤。说是疫情之下,喝一点老白干,可以预防病毒入侵。其实,站长心里那点小把戏,似乎,跳蚤早已洞悉。喝一点老白干,与其说是预防病毒入侵,倒不如说是酒壮熊人胆!救助站里面那些事儿,你知我知,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便当面戳穿罢了。再说,我跳蚤这身体,整天活蹦乱跳,穿街走巷,那绝对是杠杠的,岂能感染病毒呢?他抿嘴一笑,举杯与女秘书对饮起来。
酒过三巡之后,似有三分醉的跳蚤,由女秘书作陪,随站长来到动物圈舍。语气哽咽的站长,站在高处,手指动物圈舍,一股劲儿地诉苦。跳蚤兄弟,你看看嘛,圈舍里面都拥挤不堪了,你就帮帮忙,多领养一些走吧。这里面的动物,你随便挑选,看上哪个心仪的,我就给你弄哪个。我向你保证,绝不反悔的。
瘫软的动物们,听到站长的话音,纷纷睁开眼,眯成一条缝,瞅见是跳蚤到来。大家嗖的一声,瞬间翻爬起身,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摇头摆尾,扭摆腰肢,争奇斗艳起来,尽力施展才艺,似乎争取被选中,以便尽早离开救助站,走向更广阔的天地。因为,寄人篱下的日子,究竟是啥滋味,恐怕只有经历者才知道。
满脸通红的跳蚤,面对争奇斗艳的动物,如同皇上面对侍寝牌一般,他伸出的手指头,移动到哪儿,哪儿就引发骚动。他手指来回移动好几次,就是不知该挑选谁。谁都有优点,谁都有不足之处,哪有十全十美的事。这道理,跳蚤心里一直都懂,但是,到底该挑选谁呢?一时傻愣的跳蚤,似乎恍然明白。原来站长的老白干,不是防御病毒,而是在迷糊我,防止挑中他心仪的动物。站长啊站长,你的道行,确实比我跳蚤高明。一想到这儿,跳蚤挠了挠头,突发奇问,低声调侃。我说站长老哥,你吩咐女秘书作陪,灌醉我老白干,不会是有什么好货色瞒着我吧?
站长听罢,一时傻愣,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与跳蚤对视一会儿,摇了摇头感慨。哎!你跳蚤就是跳蚤,什么事都瞒不住你那双贼机灵眼。我确实有一只好货色,也花费了我许多心血。不过嘛,那……站长语气故意停下来,双目凝跳蚤,卖起关子,欲吊足他胃口。
哎!我说站长老哥!暗自窃喜的跳蚤,脱口而出。凭咱们哥俩多年的关系,再谈那个,那就是俗气,俗气得很呢。他说着,伸手过去,与站长紧握在一起。两人你握住我的手,我手翻腾过来,紧紧握住你的手,反复比划什么。所有动物们都惊愕,以为他们俩都在为究竟挑选谁,发生争论不休呢?双目凝视那翻动的两双手,纷纷沉默不语,生怕打扰他们最终的抉择。
一阵比划之后,顺着站长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角落处,一只膘肥的大黄狗趴在地上,耷拉脑袋,纹丝不动。似乎,跳蚤的到来,与它没多大关系似的。
真有意思。人家争奇斗艳,极力表现自个,生怕落选;而你却两耳不闻窗外事。哈哈,这性格,具有挑战性,我跳蚤倒是喜欢。嘴里唠叨的跳蚤,情不自禁地走过去。
这只大黄狗,确实不一般。原来它是女律师的保镖,专门负责保护她的安全。那天,女律师前往高档会所,调查一个棘手的卷宗。大黄被门前的保安拦下,只好在大门外徘徊,等待女律师办完事出来。不料,它被人下黑手,头挨闷棍,瞬间失去知觉,更失去记忆。
等大黄醒来时,发现自个居然在陌生的郊外。饥饿的它,拖着体弱的躯体,不管怎么寻找,怎么回忆,就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失落的大黄,从此与女律师离散,每天饱一顿,饿一顿,捡拾人家的残羹冷炙,过上流浪的生活。前几天,遇到好心的站长路过时,才跟随他来到动物救助站,渐渐恢复过来。虽说每天填不饱肚子,但是,至少不用再流浪,能睡上安稳的觉。
大黄啊大黄!你现在身体都恢复差不多了。乐呵的站长,走近大黄,俯身下去,轻轻抚摸它的头,嘴里不停地唠叨。你看嘛,我经济也比较拮据,今天送走你,这是没办法的事,你就跟随跳蚤兄弟走吧!或许,他能让你过上幸福的日子。
不愧是女律师的保镖,大黄似乎听懂站长的话语。它微微抬头,瞥了一眼窃喜的跳蚤,突然汪汪几声之后,又耷拉脑袋,不再吭声。似乎,它不愿意去,但是站长决定的事,凭自个口头抗议,又有什么意义呢?只能认命罢了。
听到突然叫声,一旁的跳蚤大惊,被吓得踉跄后退不已。心里怒骂。哼!你嚎叫啥呢?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嚎叫。
大黄坐上三轮车,跟随跳蚤走了。它并没有回头,只是向留下的同伴,摇动了几下尾巴。或许,那就算告别吧。
留下的同伴,望着逐渐远去的大黄,追到动物救助站大门口,遥着尾巴大声叫嚷不止。或许,那是祝福大黄之语吧?直到看不到身影,才停止叫嚷,大家低头回到圈舍里。一个又一个瘫软倒地,埋头前腿上,目光望着窗外,沉默不语。
惬意的跳蚤,哼唧小曲,脚蹬三轮车,骑行于大街小巷之中。他逢人就停车打呼,时不时反手过去,抚摸身后大黄的头,夸奖炫耀一番。不,向人家推销大黄,比较贴切些。当人家摇头而去,他心里暗骂一句。哼!不识货的家伙。他又哼唧小曲,目光扫视四周,继续向前骑行。
车斗里面的大黄,望着挪过的街影,似乎努力在回忆什么。这是哪儿呢?似曾熟悉,却又想不起街名来。他跳蚤带我到哪儿呢?
突然,大黄瞅见街边一辆小轿车,似乎在慢慢倒车。不好,车后有小孩在玩耍。大黄汪汪几声,不见小轿车停下来。它挣脱绳索,纵身一跃而下,一路狂奔过去,靠近司机一边的前门,拍打玻璃窗,汪汪大叫不止。惊吓的司机,以为大黄在攻击,抓起身边的水杯,一阵猛砸它的头。
司机不见大黄躲闪,估计有什么怪事发生。他熄火开门下车,终于发现车后玩耍的小孩,浑身颤抖不已。幸亏有大黄提醒,不然,追悔莫及。难为情的司机,向大黄深鞠一躬,赶紧抱起小孩,目光四处寻找家长。
蹬三轮车的跳蚤,匆匆前来,停好三轮车。他一个箭步上前,俯身下去,单膝跪地,抚摸大黄的头,斜眼那司机,如同泼妇骂街一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我的宝贝儿呢,他打疼你了吗?这世道,你做好事提醒人家,居然还挨打。这理儿,我找谁说去啊?以后谁还敢做好事?要是那车子,把孩子碾压出什么好歹来,没个千儿八百块,能了事吗?他的哭诉声,越来越大,引来众人围观,纷纷议论不已。
一阵闹腾之后,孩子被家长领走,司机也开车走了,众人逐渐散尽。哭诉的跳蚤,如愿以偿收到犒劳大黄的钱,满脸喜色。他反复数了又数,啪地甩了一响,顺手揣入裤兜里。随后,他俯身下去,抱起大黄入车斗,绳索重新系牢,摸了摸它的头,算是奖励吧。
夜幕暗淡下来,兜圈回家的跳蚤,屋前遇到二杆子。两人拉呱一阵,走进一家饭店,你一杯我一杯,大吃大喝起来。两人吃饱喝足,摇摇晃晃地走出饭店,跳蚤被二杆子拽拉,又迈入洗脚按摩店里。
车斗里面的大黄,犹如遗弃的孤儿一般,它眼巴巴地望着四周房屋的灯光,逐渐亮起,又逐渐熄灭。又冷又饿的它,试图再次挣脱绳索,逃走自个找吃的。可没想到,跳蚤重新系绳索时,系得特别牢固,就是怕它再次挣脱而逃。既然绳索无法挣脱,那就张嘴咬断吧。一番使劲下来,最终都无法解开绳索,它只好靠近车斗角落处,趴下蜷缩成一团,耐心等待。或许,他们能及时带吃的回来。
晨曦破晓,跳蚤没来,二杆子来了。他带来两个骚味馒头,扔给大黄,嘴里一股劲地催促。你赶紧吃吧,吃完以后,我带你兜风去。他说着,伸手过去,解开绳索。
原来,游手好闲的二杆子,昨晚瞅见跳蚤领回一只大黄狗。心里一颤,发财的机会来,夺过来再转手出去,估计能大赚一笔。于是,他主动迎上去,极力与跳蚤套近乎。贼机灵的跳蚤,不管二杆子怎么甜言蜜语,就是不上他的套。
这怎么办呢?到嘴的鸭子飞了,岂不可惜了。一想到这儿,二杆子眉头一皱,拽拉跳蚤进饭店,喝上几杯,再伺机说服,把大黄转让他。一提到酒,跳蚤便没了抵抗力,这是公开的秘密。几杯酒下肚,嘴紧的跳蚤,感觉难为情,终于有些松动,但明确表态。转让可以,必须得有所实惠的表示,不能空手套白狼。
不能空手套白狼,岂不是砸了他二杆子的招牌。吃饱喝足之后,他拽拉跳蚤又迈入洗脚按摩店里。店里的按摩手法,确实高超,技术一流。一会儿工夫,鼎鼎大醉的跳蚤,呼呼入睡,叫都叫不醒。二杆子见状,赶紧溜出来,路过垃圾堆旁,捡拾两个骚味馒头,带来给大黄吃,然后,试图趁着晨雾,私自带走。没想到,大黄瞅见骚味馒头,只是闻了闻,便挪开嘴,不再动弹。
既然你不想吃,那我们就走吧!二杆子说着,牵动绳索,准备离开。可是,不管他怎么使劲拉,大黄趴着就是纹丝不动。
恼怒的二杆子,折返手里多余的绳索,抽打谩骂大黄起来。他娘的,带你兜风享福,你却纹丝不动。要是把老子搞毛了,打死你龟儿子,剥皮吃嘎香。
几番抽打谩骂下去,终于激怒大黄。它汪汪大叫,猛扑向二杆子。二杆子大惊,踉跄后退,啪的一声,他撒落绳索,摔倒在地上,一时攀爬不起来。趁机逃脱的大黄,再次猛扑过去,吓得二杆子哇哇大喊救命。
左邻右舍的人,听到外面有动静,开窗瞅见有狗在攻击人。纷纷拿起棍棒、勾叉、绳索等出来,二话不说,把大黄当作流浪狗围攻。大黄也不甘示弱,汪汪大叫,左突右闪,试图突围出去。最终体力耗尽,倒在众人的棍棒之下,被人逮住绳索,流泪直喘粗气。
衣冠不整的跳蚤赶来,望着遍体鳞伤的大黄,直摇头喃喃自语。本想靠它大赚一笔,没想到,几杯酒下肚,一切都完了,一切都完了。
对不起,跳蚤兄弟,我本想……难为情的二杆子,走到跳蚤跟前,厚脸皮建议,趁它还没断气,我们赶紧送它到屠宰场,也许还能赚一笔钱,若是全断气了,那就一分钱不值了。
二杆子,你……气得瞪大眼的跳蚤,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大黄终于走了,离开动物救助站,第二天晚上,它就上了食客们的餐桌。从此,跳蚤一病不起,送医治疗时,新冠病毒核酸检测,发现呈阳性,必须立即隔离,转移到定点医院。
救护车路过动物救助站时,羞愧的跳蚤,低下了头,掩面抹泪不止。
官方的行程轨迹传开,全城一片哗然,纷纷议论不已。
2022.12.16完稿于兖州火车站候车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