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空挽着张经理的臂，兴冲冲地走向办公大楼，指着墙壁说，您看这墙壁有多亮！哪家的墙壁能达此标准。随后，又指向顶棚，这三梯的顶棚，高档！光滑到没有一丝的折皱！紧接着，他又猛地蹬了下地板，兴奋地说，看这地板砖，颜色多大方，砖缝是那样地细，和古建筑不相伯仲啊！纪空一会儿指指这，一会儿又指指那，脸上荡漾着得意的神情。张经理也很高兴，对纪空的炫耀不住地点头，频频向纪空道着谢。他在一次次得意之间，想到了自己对整个装潢过程的监工情况，显得是那样胸有成竹。
　　 纪空是名监工，在城建局局长的举荐下，承揽了对万民乐公司办公楼装潢的监工任务。张经理对城建局的举荐非常感激，愉快地接受了纪空的监工安排。兴奋地说，有这种级别的人才监工，我是一百个放心啊！
　　 纪空接受监工任务后，不慌不忙地走进了这座办公楼。此时此刻，工人们正紧张地做着装潢前的准备，工头刘巧柱见纪空登门，便高兴地迎了进来。纪空一副老将出马的架势，得意地向刘巧柱提出一些装潢要求。纪空说，我这个监工其实也好交代，只要你按程序操作，什么事都好说的！
　　 您说得是，一切听您安排！刘巧柱对纪空不住地点头哈腰，就像儿子孝顺老子那样温顺。
　　 纪空继续说，我这监工是按程序来的。其实很简单，就那么五项：一、每日签到，你要在工地放一个签到簿；二、整出印证材料，用文字、照片、视频来印证你的配料和装潢过程及效果；三、记一本装潢工作日志，记得越细越好；四、自查自纠，普查的，应付就行，关键是整一两例有示范意义的视频；五、进行装潢工作总结。这都是我独一无二的监工套路，你有就行。纪空脸上带着一丝的得意，显得是那样地胸有成竹。
　　 刘巧柱听得有些懵，怎么我是搞装潢的，还用签到、记日志?还搞印证材料什么的?你查不就行了?真是多此一举！这样做，多废事啊！得给我们加多少麻烦呢！这做一天得影响多少装潢进度呢！真变态！不过，他虽这样想着，却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反抗。他只是稍显烦心地说了句“要这么规范啊！我照做就是。”
　　 本该一个月就完工的装潢任务，刘巧柱用了三个月完工了，而且忙得装潢工们手忙脚乱。工人们虽然三个月只做了一个月的活，却都是忙在了反复地让刘巧柱录视频、照相，反复的操作就如同放慢的翻工镜头，让他们心烦意乱，并不时地发牢骚。刘巧柱只得不耐烦地向工人们解释原因，解释他自己的无奈，以安慰工人们的情绪。
　　 纪空安排王巧柱后，一直没有到工地，只是不厌其烦地催促刘巧柱给自己发进度、发照片、发视频等各式印证材料，是用微信指挥着刘巧柱装潢。
　　 纪空的一番炫耀，就算是完成了监工任务。于是，又一次露出了能臣的那种得意和自豪，亢奋地自我庆贺了三天。只是感觉这次监工，与刘巧柱合作太过顺利，顺利到无可不可、天衣无缝。他觉得刘巧柱这个工头很能干，也很适合与自己合作。于是，就想与他交个朋友。完工一周后，纪空就到处打听刘巧柱的去向，可一直也没找到，只得无奈地叹息到：看来，我和刘巧柱是交友无缘啊！可惜可惜！
　　 又过了一周，纪空突然接到张经理的电话，只听得张经理在电话里怒气冲天地嘶吼，还用当地的土话大骂纪空监工无能。
　　 纪空心里顿时产生了恐惧，急忙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张经理的办公楼。“要这么规范啊！我照做就是。”点着那些装潢过的地方，一个一个地指给纪空看，墙壁已退去了当初的鲜艳色彩，墙面显得毛毛糙糙，形同小孩尿床的痕迹；顶棚随着窗口刮来的风不停地摇曳，就像风中的旗帜在摆动。张经理又向顶棚抛去一枚小石块，顶棚竟被打了孔，原来顶棚是用很薄的纸片做的；地板砖之间极细的缝隙也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就没用一块地板砖装潢，那缝隙都是用笔画出来的。
　　 纪空面对自己的失职，显得特别无奈，忙满城去寻找刘巧柱。可是，他并没找到刘巧柱，只是收到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消息——十年前，刘巧柱曾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过一场魔术。而纪空此时却似乎镇静了下来，又似乎领悟到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嘴里反复磨叽起一句话来：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我纪空何时才能赶上刘巧柱的水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