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站在镜子前，拿尺子量自己的脖子。她告诉男人，她的脖子又长长了。
　　 男人扭过头来。从烟雾中看着女人。男人让女人去医院，女人摇摇头。
　　 男人深吸一口烟。男人担心女人。若有所思。
　　 女人的手机响了。隔壁的赵阿姨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叫女人去她家打麻将。家里还有王阿姨，李阿姨。赵阿姨开口闭口“三缺一”。女人想去，看向男人。男人闭着眼，又吸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
　　 镜子面前，女人挑选着自己最喜欢的衣服。特别给自己的脖子系上一条红围巾。             
　　 女人差不多每天都来，已经成了习惯。她喜欢听阿姨们聊一些邻里之间的事。她们几乎什么都知道。谁家的儿子考上大学，谁家的女儿出了国，谁家的丈夫最近总是关在门外。
　　 女人只是笑笑。她觉得阿姨们挺厉害的。赵阿姨忽然问她，最近丈夫是不是很晚回家。王阿姨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女人。
　　 女人平时勤勤恳恳的。除了家务，丈夫的事她一概不管。
　　 赵阿姨拍拍女人的肩膀。李阿姨同情地看着她。她们的瞳孔在这一刻慢慢收拢。
　　 女人害怕起来。她想起丈夫上次回来的时候，鬼鬼祟祟的，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女人不安起来，她害怕丈夫的背叛。丈夫在外面所做的事，她一无所知。她开始羡慕阿姨们，她们彼此传递着信息，好像在局部撒下一张看不见的网。
　　 她仿佛看见丈夫跟一个陌生的女人出现在那张网里。她并不着急解救丈夫，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她想到了男人背叛的结局。女人甚至希望他们就这样绑着，让所有人都看见。
　　 女人想要看看那个陌生的女人。她凑近了些，丈夫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女人眯着眼，她忽然叫出声来，她看见了自己的脸，一张憔悴，枯槁，仍然熟悉的脸。像是照镜子一样。
　　 女人感觉浑身燥热。她使劲拉着自己的红围巾，想把它从脖子上拉下来。她起身走进洗手间，洗手间的灯光昏暗。她站在水池边，面对镜子，她发现自己的脖子正在一点点地长长。
　　 女人给男人打电话。短暂的沉默，女人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男人接了电话，说自己在加班。换了从前，女人不会过问。今天她破天荒地问了句：“真的吗？”          
　　 男人在电话里大发雷霆。女人吓坏了，立刻挂掉电话，刺耳的叫骂声钻进她的耳朵里。她的身体在抽搐，眼泪抑制不住地往外流。
　　 从洗手间走出来，女人发现客厅里烟雾袅绕。她看见赵阿姨的脖子拉长正在看李阿姨的牌，李阿姨则是拉长脖子看着窗外，王阿姨用手按着脖子，也许她也刚把脖子拉长过，收回来的时候，伤到了。
　　 女人害怕极了。她打开门，跑下楼梯。楼道里，她听见阿姨们在喊她的名字。女人一个劲地往家跑，边跑边把脖子上的红围巾解下来。
　　 丈夫已经回了家，桌上摆着女人爱吃的晚餐。女人捂着脸，她抱住男人。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和丈夫都获救了。
　　 镜子前她再次拿出那把尺子，她欣喜地发现脖子并没有长长，她长长松了一口气。窗外的黑暗里，几张模糊的人脸，朝着女人站立的位置，久久地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