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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风恋】年话,聊不完的又一年(散文)


作者:山雨潇潇 秀才,1109.0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962发表时间:2023-01-30 19:42:18
摘要:大山那漫长而悠远的日子像一首老歌,经久不变的旋律深深地印在一代又一代人的记忆里。曾经的山、曾经的水、曾经的人们……

大山那漫长而悠远的日子像一首老歌,经久不变的旋律深深地印在一代又一代人的记忆里。曾经的山、曾经的水、曾经的人们……
   我想,不是因为大山的贫瘠,人们是不会背井离乡的。不是吗,巴掌大的土地、脚掌大的石缝,独特的喀斯特地形地貌让桂西山区的人们过着肩挑手拿、跋山涉水的日子,有限的土地无法满足人口发展的需求。离开,是不得已的选择。
   老家在一个山弄里,左边是延绵不断的土山,右边则是高耸入云的大石山,用山里人的话说,老家是个“半明半山”的地方。山里人将土山叫作“明山”,将石山叫作“崖山”。对于一些只生存的“崖山”或“明山”的人家来说,老家应该算个好地方,“崖山”有猪草,“明山”有油茶。
   过年回家对我来说是一种思念,我总认为,只有回家,才算过年。我想,怀有这种思念的人不只是我一个,春运人潮大迁徙就是一个很好的佐证。
   老家的年必须有三道硬菜:腊猪腿、土鸡汤和夹心三角豆腐。
   腊猪腿是山里人过大节才炖上的,将炉灶上早已熏干变黄的腊猪腿取下来,旺火烧皮发出“滋滋”声直至肉香满屋,热水边泡边刮洗干净后,再用斧子劈成坨肉,柴火鼎罐焖上一两个小时,一锅“猪脚肉”便炖好了,大块的“猪脚肉”令人食欲猛增。
   过年宰上家里最大那只土鸡是山里人的一次放纵,尽管平时节俭,但对于山里人来说,过年是一年中最大的节日,人们会十分“舍得”。临近过年,山里的人们总会准备一只大肥鸡,村头的那口老井边,过年宰鸡成为一道幸福的风景线。
   还有,女人们会在过年的前一天相约磨豆腐。当磨好的白豆腐端回家中后,切割成四方片,放入油锅中炸至两面金黄,再沿对角线切开做成三角豆腐。豆腐的夹心用碎肉、木耳、鸡蛋混制而成,再加入山姜调味。灌好的三角豆腐放入铁锅中蒸煮至香气四溢。
   腊猪腿重达十几二十斤,三角豆腐会酿上满满一大锅,土鸡一定是那只最肥最大的。山里的年一定会有吃不完的肉,年年有余。
   一家人围坐饭桌,没有多余的言语,惟有大快朵颐。
   我和阿欢、阿好是在山村长大的,年龄相仿,我们熟悉山村的每个山湾每条路每一棵树。当然,我们也对那个最阴森的角落充满着共同的恐惧。
   大年初一,我们仨都会聚在一起喝茶,这是天南地北的我们难得的一次相聚。茶一喝便喝到半夜,这似乎成为我们过年的一个不约而同节目,已经连续好多年了。
   阿欢在我们当中应该是最有出息的一个,他在广东一家大型合资企业供职,经理级别,年薪非常高,高至买一套房只需奋斗一年。我的年纪比阿欢大,小时候,阿欢都是屁颠屁颠地跟着我的,我们一起放牛,一起打柴,一起玩耍。我们把牛赶到水草丰盛的山沟里,然后脱个精光跳进溪潭中。
   阿欢小时候也过得非常艰苦,主要是父母年迈,家中农活实在太多。高中时,仍然还在为家里守八角。
   也不知道为什么,山里人特别怕鬼神。虽然我一直相信世界上没有鬼,但谈起大山最阴森的那个山湾,时至今日,仍心有余悸。
   那个叫芋头湾的地方没见到一株芋头,却是一片古老的油茶林。油茶林已经长得很高,林中小路被遮得严严实实,明明是白天,却像晚上,特别阴森潮湿。因山势顺风,山湾里常年吹着一股冷风,山里人叫“鬼风”。
   大山的贫穷注定每一个孩子的长大需要“命硬”,可惜的是,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是“命硬”的。芋头湾的一侧就埋着我的两个堂妹,一个两岁多,一个不满一岁,堂叔堂婶伤心过度,是爷爷用木板钉成一个四方盒子把堂妹扛出去的。除了堂妹,芋头湾还埋着很多小孩。
   山里有“人小鬼大”的说法,芋头湾吹的“鬼风”更加令人毛骨悚然。每次走进芋头湾,我的后脊梁都会发麻僵硬,毛孔收缩头发直立,哪怕是白天。除了芋头湾,还有牯牛宕、黑湾、老坟山等,都阴森可怕,而且都埋有小孩。大人们还经常谈论闹鬼的事件。比如,听到哭声、看见撒泥巴、滚石等,大人们谈论碰鬼事件更增添了童年的恐惧阴影。牯牛宕是一个山谷,又黑又深,阴风阵阵,山谷右侧顶部便是学校,球滚进牯牛宕,没几个人敢去捡。
   大山是纯厚善良的,只不过,贫穷总会让一些人干起走捷径搞偷摸行当。于是,守油茶、守八角成为大山人们不得不采取防备措施。
   芋头湾的八角林是阿欢家的。“读高中就了不起了”,阿欢被他父亲用木棍追着打,逼着阿欢去夜守八角林。难以想象,白天行走都毛骨悚然的芋头湾,阿欢是如何在茅草支起的棚屋里住上恐怖一夜的。
   阿好家境相对较好,小学时便长得牛高马大,拳头硬,不怕打架,少有人敢招惹他。自然,大山的家境要好,需要付出更多的劳动。阿好的父母一年四季都在忙碌,半夜了,还能听见铡猪草的声音。阿好在小学四年级时便被父母勒着回家干活了。他是在九年义务教育政策的一遍遍动员下才返校的,返校时,他比同班同学大了几岁,成为学校的超龄生。
   不知道为什么,我家没什么果树。或许像别人说的,家太穷,连果树都种不活?阿好家有很多种果树,有桃树、李树、梨树、柑子树……每次果实成熟时,阿好总会爬上高高的果树上,摘几只果子往下扔,我就在果树下等。或许是儿时多病的原因,虽然同年,但我比阿好矮了半个头。自幼多病,打架,我是打不赢别人的。每次,阿好都会站出来,亮出他的大拳头,“你敢动我老弟试试。”在那个流行打架的年代,拳头硬并不是什么坏事。
   当然,小孩子打架并非一定要打得鼻青脸肿,真的打出血来惊动双方父母那是不得了的。一般是压制性胜利。阿好牛高马大,没人胆敢欺负他,自然,也没人敢欺负我。由于年纪偏大,初中未毕业,阿好便前往广东打工了。做过木工、餐饮、推销,阿好换了好多工作。而我初中毕业后公费考入中专,在那没有移动电话的年代,我与阿好的联系极少,只知道他在家具厂干油漆工。
   阿欢大学毕业后进入合资企业工作,我也一直在报社担任一名小记者。虽然大家都有联系,只不过,大家都很忙,而且刚参加工作也没有什么钱。每年过年回到家,也提不起喝茶的兴致,况且,当时大家都还很年轻,没到喝茶聊天的年纪。
   春夏秋冬,寒来暑往。山村依旧,年后,外出的人们不得不收拾行囊,走出那千年不变的山村,然后挤上一列人满为患的绿皮列车。或许,这就是山村的规律,山村的命运。年轻人是绝对不会重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的,山村也不允许他们重蹈那一成不变的生活。大山需要改变,需要年轻一代敢于离开,敢于闯出一片新天地。
   似乎山外的世界不太待见来自农村的人们,一些外出务工的人们只挣了个车费,有的甚至只挣得半程车费,回程时还需要家里支持。无法理解的,山里的年轻人一定是肯干和节俭的,为什么只挣了半程车费,有的甚至不敢回家过年。或许是当时的经济大环境不好?或许来自农村的廉价劳动力实在太多?
   阿好工作有起色了,经过近十年的奋斗,阿好成为家具厂的喷漆师傅,还带了几个徒弟。虽然我不知道阿好到底挣了多少钱,但从他拿出的一沓厚厚的工作完成清单可以看出,阿好应该是有钱人了。阿欢也从一名技术员成长为技术总监。
   随着国家脱贫攻坚政策的实施,大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特别是山村公路的畅通,改变了大山肩挑手拿、跋山涉水的日子,曾经弯弯曲曲的泥水路被一条条平坦水泥路代替,安静的大山响起机动车的轰鸣声。芋头湾那林间阴森小路变成一条宽阔明亮的水泥路,再也没有吹“鬼风”。
   孩子们已有足够的米饭、鸡蛋,甚至还喝上了牛奶,十多年了,没有出现夭折现象。芋头湾一侧再也没有埋过小孩。
   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为什么山里人不再夜守油茶林和八角林。我想,应该是人们都富裕了,再也不用去干偷油茶果和八角的勾当吧?这个理由一定是充分的,大山一直都是纯善的,搞偷摸的是贫穷。
   随着国家生态扶贫易地搬迁政策的实施,山里人又积极响应政府号召,纷纷搬出大山,彻底告别翻山越岭的日子。
   阿好在山下起了一栋5层小洋楼,内设私人停车场、茶室、KTV,每年过年,我和阿欢都到阿好家喝茶,我们谈论着芋头湾的“鬼风”,谈论着牯牛宕的阴森,谈论着儿时打架挥拳的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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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儿时的记忆融合着山里人的生活,是那么生动又现实地捧给大家,把当年农家院的生活集锦,讲诉得色彩斑斓,引人入胜。当年的大山里,人们都在艰苦而又踏实的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一成不变的日子,但还是有很多人向往着山外世界,不管在外面打拼出多少力,流多少汗,都不会为走出大山的意愿减少勇气。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奋斗精神,就是改变山里人的生活状态,环境和质量。也是在一代又一代人们的努力下,在党的脱贫政策的帮助鼓舞下,最终完成了改变山里人家精神,物质生活条件的目标。文章清新而接地气,真正写出了山里人的朴实无华和真诚善良。好文章推荐共赏。【编辑;刘春庆】【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301310008】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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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刘春庆        2023-01-30 19:45:44
  问好山雨潇潇老师,感谢对社团的支持,感谢在新年期间辛苦创作,文章非常有深度,歌颂了一个时代的主脉搏。祝山雨老师新春快乐万事如意。
2 楼        文友:碧潭飘雪        2023-02-01 08:42:37
  人不能忘了自己的根,忘了自己的起点,是谓“不忘初心”。作者是从小生长在大山的,是从大山走出去的,所以对大山除了深深的眷恋,更多是关注他的变化和发展。从而试图以自己亲身的生活经历再现,反应出大山在国家经济发展总体规划的大背景下,所发生的今昔变化。朴实的语言描述,生动地记录着大山的山水草木、人文习俗及大山独特的生活方式,给人耳目一新之感。笔触清新自然,文字亲切温婉,情感真挚深沉,富有共鸣感,主旨寓意深远,令人感动和启发思考。一篇应时应景佳作,拜读学习!感谢辛苦创作赐稿支持风恋社团!给山雨老师及家人拜个晚年!祝福新年新气象,兔年大吉,山里人的生活越来越美好!年年有余!
碧潭飘雪
3 楼        文友:碧潭飘雪        2023-02-01 08:43:46
  恭喜祝贺山雨老师佳作获得精品!也祝贺社团!感谢江山领导和评委关照支持!祝福大家新年快乐!好运安康,佳作连连!
碧潭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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