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原创小说-优秀文学
当前位置:江山文学网首页 >> 齐鲁文苑 >> 短篇 >> 江山散文 >> 【齐鲁·情】都说冰糖葫芦酸(散文)

精品 【齐鲁·情】都说冰糖葫芦酸(散文)


作者:满山红叶 探花,18564.1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744发表时间:2023-02-01 06:43:39

我高考落榜,不复读了,跟在父母身后下地干活,又嫌累。后院的河坝栽了一排山楂树,春天花一开,蝴蝶蜜蜂都来了,热闹非凡。那年月,山楂树根本不喷农药,山楂原汁原味,也不生虫子。八月初,我在地里割红薯蔓喂猪,小芬家的红薯地紧挨着我家。她也是没考上大学,在家务农。小芬割了一会儿,过来坐我面前,说:“清,咱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要不,做点小买卖?你看冬梅,和她妈在家串糖葫芦,一只糖葫芦一毛呢。”
   我搓着手心的红薯蔓汁液,想想也是,活人不能叫尿憋死,种玉米大豆,除了打油,鸡鸭鹅人吃,所剩无几。一年一年过得紧巴巴的,正好家里那么多山楂树,扣除成本,时间和精力,总比种庄稼来钱快。
   我犹豫了一会:“小芬,好是好,就怕俺妈不干。”
   小芬捅我一下:“咱先去冬梅那学学,等学会怎么制作糖葫芦,再说也不迟。来个先斩后奏!”
   我与小芬一拍即合,割满一土篮筐红薯蔓,就改道去了冬梅家。她家在村口,地理位置好,她爹张老栓开了一家小商店,冬梅读完初三,就在家做糖葫芦,娘俩头天做好,冬梅第二天早晨,梳洗一下,吃了饭,在车前头挂好糖葫芦,骑着飞鸽自行车,一路吆喝,声音清脆,像山间的百灵鸟。我那阵很清高,自命不凡。看冬梅紧赶慢赶,自行车链子发出沙沙声,心想,我一定考上大学,走出山窝窝,不像冬梅,走街串巷卖糖葫芦,脸遭黢黑黢黑。冬梅递给我糖葫芦,我不稀罕吃。
   这会子找冬梅,丢不丢人?我不想去了,小芬说:“你是腰后别驴弦子——一时一个转转。你不去,我去。冬梅人不错的。”
   经不住小芬敲打,去了,把筐放她家门口,院子里,冬梅坐在马扎上,在往竹条上串山楂,见我俩来了,她很兴奋,起身,进屋搬来两只板凳,要我们坐:“真是稀客,我说一早,喜鹊在杨树顶叫个不停。”
   我向小芬递了个眼色,小芬东拉西扯一阵,书归正传:“冬梅啊!有事求你。我和清,也想做糖葫芦卖,你肯教教我们吗?”
   冬梅说:“好啊,好啊!反正,我也没有结伴的。”
   三个人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遇到难题了,冬梅母亲不喜欢接待我们,同行是冤家。冬梅单纯,没有大人那种城府。南河村,就冬梅一家做糖葫芦,生意自然火爆,一家女,百家求。一旦,有了第二家,第三家。可想而知,价格也就下落了。
   小芬主意多,她说,是人都有软肋,她知道冬梅母亲的软肋。我问,是什么软肋?小芬说:“你就等好消息吧。”
   冬梅她爹五大三粗,人不咋的。冬梅她母亲一枝花,漂亮,小芬家和冬梅家,隔着一堵墙。对方在屋里放个屁,这边也能听见。村里的吴会计,经常来小卖店买东西,有时,枯藤老树昏鸦,夕阳西下时,在冬梅家,陪冬梅她爹喝酒。后来,有几次。小芬在桃树底拉尿,偷窥到冬梅家炕上,坐着吴会计,冬梅她爹傍黑去前院卖店了,冬梅卖糖葫芦还没回家。
   接下来的日子,我忙我的,小芬忙小芬的,她那天说的话,我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大概过了一周,中秋节第二天上午,小芬嘴里吧唧着口香糖,边走边哼着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来了,笑嘻嘻的说:“搞定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说:“什么搞定了?一头雾水。”
   小芬拉起我的手:“到冬梅家去,她妈主动教咱们学做糖葫芦。”
   我半信半疑,尾随着小芬去了冬梅家。果然,冬梅她母亲,热情招待我们,并一步一步,手把手教我和小芬做糖葫芦。
   先选好又大又圆的山楂,清水洗净,白糖一碗。用刀在山楂中间转圈切一下,旋掉内核后,把两瓣山楂合起,将山楂用竹签由下向上串起来,一枝竹签串五颗,大个的串五颗,中型的山楂串六颗。
   熬糖的锅,不应过大,大小适宜为主。白糖,冰糖,砂糖都可以,火不要太旺,容易粘锅。木铲子轻轻搅拌,让糖水均匀。当糖水越来越稠密,气泡越来越大,糖浆变黄,转小火熬。在糖浆中撒上芝麻,再把串好的糖葫芦,往糖浆里一滚,滚好后,在凉水蘸一蘸,最后放入刷了油的盘子里,冰糖葫芦也就做好了。
   那些天,我和小芬经常下午往冬梅家跑,帮冬梅娘俩串糖葫芦,熬糖,滚糖葫芦,缠着冬梅,传授卖糖葫芦的过程,冬梅一一相告,一点不隐藏。
   我首次在我家做冰糖葫芦,采用的是一些色泽不太好的山楂,就是想锻炼锻炼,手精不如常摆弄,做了几次,感觉和冬梅的成品货,没多大出入。我就开始正式熬糖,做冰糖葫芦。
   原材料自家有,六棵枝繁叶茂的山楂树,一棵每年秋摘四百多斤!母亲对我的选择,持怀疑态度,直到我有板有眼,把做好的冰糖葫芦,挂在自行车前,和冬梅一前一后骑着车子,离开村子,去别的地方叫卖,把一兜子面额不一的纸币硬币,掏给母亲,她由衷地舒了口气。
   小芬脑瓜子活络,她卖了一个月糖葫芦后,感到辛苦,居然帮人四处收山楂赚得比我多。我不介意出力,有的是力气。下屯子卖冰糖葫芦,那个冬天,我遇到人生中的初恋。
   北方的冬天特别冷,又落了一场雪,雪没化。我骑自行车到一个叫马家的村子,卖糖葫芦,马家村的路况不好,坑坑洼洼的,也许是地处偏僻,没有铺上水泥路。雪没融化,又结了一层冰。我推着车子,步子艰难地朝有人烟的地方走。屋漏又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走在一家门口,我刚扯嗓子喊“冰糖葫芦,来……”一条狗横冲过来,照着我狂吠,眼看就要咬到我大腿,我手一松,车子咣啷啷甩出去几米远,车头插着的冰糖葫芦,造了一地,东一枝,西一枝的。我想这下完蛋了,糖葫芦没卖几枝,被狗来一口,还得打狂犬疫苗!一瞬间,我闭上眼,听天由命!突然,有一只手伸过来,关切的问:“你没事吧?”我睁开眼,正和一双大眼睛相对,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孩,扶起我,我羞涩的脸一红,站起身:“没事,谢谢你。”
   男孩弯下腰,把散落一地的糖葫芦,重新整理好,车子扶正,说:“都怪我家大黑狗,这么着吧,你的糖葫芦,我全买了。”
   我吃惊的问:“十五枝糖葫芦,你怎么吃得了?”
   男生一笑,露出米粒似的牙齿:“我吃不了,可以送给我爷我奶我爸我妈他们吃啊?狗没咬到你吧?”
   我摸了摸大腿,得亏穿着厚棉裤,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暖和:“没咬到,不过,吓了一跳。晚上,准做噩梦。”
   男生在蓝色棉袄里掏了半天,不好意思说:“钱不够,你等我,我回去拿。记着,等我啊!”
   那天,男生买走了我所有的糖葫芦,并多付了一元钱,临走,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小波。以后,来马家村卖糖葫芦,可以找他。
   小波的米粒牙齿,像无数闪闪发光的小星星,以至于我许许多多的梦里,都有这些小星星在闪耀。
   我再次去马家村卖糖葫芦,不是我一个人,小芬也来了。她从哪得来的消息,马家村的山楂树格外多,山楂收购越多,她挣得也就越多。
   我与小波,心有灵犀。没等我吆喝卖糖葫芦,他人就站在他家南果梨大树下,等我。十月末了,南果梨早就卸了,树叶一片一片落下,地面铺着一层黄绿的树叶,小波看到我,招招手,按照以往惯例,买下所有糖葫芦,陪我在他的村庄走一走。
   有时候缘分这东西,太奇妙,说也说不清,就像我和小波,虽然,我俩没确立恋爱关系,但彼此心照不宣。小芬的出现,故事就出现另一个版本。
   有一天黄昏,我和母亲在家串糖葫芦,很久不来的小芬,推开门来了。她喜滋滋的告诉我,她要定亲了,请我去做伴。毕竟,我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盛情难却,不去不好,当我问对象是谁,在哪住的,小芬故意遮遮掩掩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上帝跟我开了一个玩笑,致命的玩笑。小芬定亲那天,人间四月天,梨花、桃花、杏花开的如火如荼。小芬的婆家,开着一辆面包车来南河村接小芬的父母,亲戚。我去小芬家时,男方的车,也刚到。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穿着一身灰色西装,打着领带的男孩,我们四目相对,我手里的一枝油菜花,轰然落地,此人我不说,你们也猜到了。
   所幸我和小波,没有开始,也就不存在什么结束。
   很多年后,我穿过城市的步行街,被路边的一个冰糖葫芦摊,吸引住了。
   我买了一枝三元钱的冰糖葫芦,伫立在一个公交车站点,咬了一口最上面的糖葫芦,酸甜。除了酸甜,吃不出别的味儿。我内心却五味杂陈。
   那个叫小波的男生,你在他乡还好吗?

共 3246 字 1 页 首页1
转到
【编者按】这篇文章讲述的是作者的一段青春故事。这个故事里,有小芬有冬梅,还有小波。在故事最初,我们可以看出在那个年代在那个作者的青葱岁月里,积极阳光努力的一面,怀揣着自立自强的生存梦想,与小芬一起跟着冬梅的母亲学做冰糖葫芦,并且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去卖,将青春之花盛开得如此飘逸而灿烂。对比今天生活在温室里的新青年,作者那一代人的奋发向上无意是值得称道的。在后来卖冰糖葫芦的过程中,出现的小波无意在作者心中荡起了感情的涟漪,可是命运弄人,这段萌芽的情感到头来是无疾而终。戏剧的是,他居然是小芬的定亲对象。至于以后的故事,作者做了留白,落笔到此戛然而止。相信留给读者的是唏嘘,留给收笔的作者,也是万般惆怅吧?青春渐行渐远,很多经历的结果我们无法左右,心怀感恩活在当下,且行且珍惜吧。缠绵饶有趣味的真情佳作,编辑推荐赏阅。【编辑:叶华君】【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302010010】

大家来说说

用户名:  密码:  
1 楼        文友:叶华君        2023-02-01 06:48:01
  在以前那个年代,我们怀揣着的梦想和所付诸的努力在今天看来都那么微不足道。可是我们都在自己最美的年华里,那么用心,那么努力地生活。就像作者,小芬,还有冬梅那样卖冰糖葫芦,用自己的微不足道的努力,活出人的尊严和自信。
叶华君,成都市作协会员,东部新区草池街道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工,我有一颗善感而质朴的心,我爱我的家乡我的亲人!QQ1052430610
回复1 楼        文友:满山红叶        2023-02-01 14:30:06
  怎么说呢每个人内心都住着一个人。他她可以在某些时候,温暖你,感动你,督促你去写,去思考,去爱。心情不美丽,过几天应该会好的。
2 楼        文友:叶华君        2023-02-01 06:52:11
  可能在我们每一个人的青葱岁月里,都有一个自己的“小波”。那是一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理想世界中的人,是一个终究要与我们擦肩而过的人,是一个我们无法企及能真正在一起的人。不是因为对方有多好多优秀,只是上天安排对方来润泽我们的情感,让我们成熟。让我们有一段情感的经历懂得成熟,懂得在以后的情感里,如何去爱如何去珍惜与拥有。
叶华君,成都市作协会员,东部新区草池街道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工,我有一颗善感而质朴的心,我爱我的家乡我的亲人!QQ1052430610
回复2 楼        文友:满山红叶        2023-02-01 14:28:40
  小波都有,这个人是初恋,是爱情的最好的样子,所以,我通过文字写出来,以此做为怀念。小君好。
3 楼        文友:绿叶红了        2023-02-01 07:04:01
  情感的滋味五味杂陈,很多美好留在最初的地方。读完此文,我想起了那个和我爱人一样小名的女孩,也是和我母亲同一天生日的女孩,祝愿她一切都好!
文学的道路上,虚心的学习,永无止境的冒险。
回复3 楼        文友:满山红叶        2023-02-01 14:27:36
  感情这东西最伤人,越是多情,越累。学会看淡,看透,才能轻松前行。问候,绿叶总编。
4 楼        文友:宇蓝        2023-02-01 08:14:54
  读红叶老师的文字总能体会到不一样的生活。人生就像冰糖葫芦,酸里面裹着甜,情感亦然。让我们且行且珍惜吧!拜读,学习。
回复4 楼        文友:满山红叶        2023-02-01 14:26:29
  上午很忙,这会作协召开座谈会,有空回复。宇蓝老师,感谢留墨。
5 楼        文友:成敏        2023-02-01 08:26:56
  每个人都有一段难以割舍的情愫,寻寻觅觅的幽愁升华。是呀,古今中外有几个不是这样,一弱女子在诸多不幸,诸多遭遇里不低头。一串冰糖葫芦,一段美好的记忆,小芬的选择,如此坚决不后悔不犹豫。从那些生活中的小,却有着划时代意义的事情里形象、情感、矛盾都在升华,从而淬就了一个高雅可歌可泣的东方女子。同时也淬就了一篇深情饱满意义深远的好文章。点赞!
回复5 楼        文友:满山红叶        2023-02-01 14:25:44
  那个女的,取代我嫁给我爱过的人,现在过得还可以,依旧在乡下。祝福一切吧。
6 楼        文友:怀才抱器        2023-02-01 09:51:39
  我小时候是喜欢吃糖球的角色,可能那个时代,限制了我们的思维,根本就想不到可以做冰糖葫芦,且制作的工序也不是我那样的孩子可以把握的。冰糖葫芦励志故事,在红叶老师笔下那么生动,境界早就超越了我儿时的跟在桂爷身后等设施了。人生起步,从冰糖葫芦始,多么甜美啊。怀才抱器拜读。
怀才抱器
回复6 楼        文友:满山红叶        2023-02-01 14:24:43
  很喜欢和三观一致的人交流,来往。开座谈会,打开手机,回复怀才老师的留言。别的不多说,文字替我说话,感恩遇见。
7 楼        文友:万重山        2023-02-01 21:16:16
  作品情节跌宕起伏,作者叙述了自己青葱岁月里一段朦朦胧胧的没有结果的初恋故事,表达了缘分可遇不可求的主题。
   佳作欣赏学习,向作者问好。
8 楼        文友:陈雨        2023-02-03 09:38:07
  红叶老师的创作热情和热爱生活的精神,是我学习的榜样。希望老师在未来的日子里,如冰糖葫芦那样,一直甘甜幸福一生。祝好。
始终相信,只有文字才是点燃生命的火柴。
共 8 条 1 页 首页1
转到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