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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齐鲁·情】月亮悄悄升起来(散文)


作者:满山红叶 探花,18569.1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731发表时间:2023-02-01 21:41:54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回家,父亲说把最后一垄地铲完就走。今晚的月色很好,月亮很大很圆。月光再亮,也不及白天,我已经分不清哪棵是草,哪棵是玉米苗。草和玉米苗长得差不多高,又是一样的颜色,月晕里,我的视线一片模糊。我坐在地上,汗湿过的衣衫,被风吹干后,凉嗖嗖地贴着身子。我嘟噜一句,回家吧,天狗吃月亮了,明天干不行啊?父亲没理我,只有锄板穿梭在玉米棵间的“沙沙沙”声。肚子早就唱空城计了,中午,母亲的手擀面,吃了三大海碗,铲一下午地,能不饿?我索性,扛着锄头,往堤坝走。父亲扭头说,就剩一截了,你铲过来,我接上你。我伸了伸腰,酸痛酸痛的,噘着大嘴,一边铲,一边没好气地嘀咕,等我好好读书,考出去,再也不侍弄土地,累死人!父亲听到了,噗嗤笑了,有能耐就考大学,像你三叔家的圣子,成天坐办公室,品着茶,看着报纸,还拿高工资。我哼了一声,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总算和父亲对上头,也不知道铲掉几棵玉米苗,黑天下晚的不得眼,父亲干活就这样,不干完不回去。站在堤坝,深呼吸一下,月色下的原野,弥漫着玉米棵的清香,以及野花的芬芳。扑面而来的夜风,柔软细腻,像丝绸划过人的肌肤。大片玉米地前,就泊着一条河,浑身散发着汗臭。我想洗个澡,被父亲呵斥住了,刚出过汗,扎进河水里容易着凉。一个女孩子该懂得爱惜自己,父亲的话虽然粗糙,但有道理。
   铲地,不是第一次了,对于村庄里的男女,八九岁就学会铲地不足为奇。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北方的夏季特别炎热,大日头悬在天上炙烤一切时,脚丫子挨着地表,快烫熟了。玉米苗经不起折腾,父辈们基本选择下午三点下田,一来地面温度随着夜晚的来临降温,玉米苗承受得住锄板的碰撞。二来月亮底做活凉爽,畅快,也出活。母亲通常早早弄好饭菜,灌一壶井水,蒸一锅白面黄面掺杂的馒头,几枚咸鸭蛋,装在布包里,带到地里歇息时吃。月光皎洁,水银般铺在大地,梯田上。天落了一层薄薄的露,滴在瓦上,树枝上,玉米苗上,也落在锄把上,头发上,湿漉漉的,天地褪去白日的热气,清洌洌的像一泓泉水。在皎白月光的衬托下,村庄呈现出异乎寻常的平静,淡泊之美。习惯在月亮底锄地的父亲,闻着玉米和草的味儿,准确无误地除去杂草,玉米苗安然无恙。我呢?就惨了,经常眼巴巴铲掉玉米苗,父亲看到训我一顿,我狡辩,我的锄板是旧的,还豁牙子。父亲把他用的锄板递给我,继续怼我,铲地必须掌握技巧,两只手攥紧锄把,左手向前一推一送,右胳膊及时撵上,配合默契,眼睛瞄准玉米苗,不要东张西望,精神溜号,铲地和写作业一样,来不得糊弄,一定得认真细致。父亲的教诲我也许听进去了,或者应了那句话:手精不如常摆弄。握锄头的时间久了,抓住推送拉拽的要领,玉米苗也很少被铲掉脑壳。
   渐渐地喜欢上在月亮下铲地,收获庄稼,看稻子。月亮是个传说,月圆的夜里,村子也有故事,露天电影、社戏,民间艺术队在哪家搭个台子演出。父亲爱凑热闹,母亲也是。在悄悄升起的月亮下,三两对青年男女,牵着手,远远站在戏台子,影幕后面,一树的蝉鸣,这会子也不聒噪,竖着耳朵,偷听年轻人的隐私话。在如此恬静美丽的晚上,我曾暗恋过放电影的小赵,他姓赵,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不清楚,大家喊他小赵,我也喊。我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孩子,从何处获悉爱情这两字眼?电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村里大哥哥大姐姐传递出来的信息,肢体行为。他们在月亮底,以锄地的名义,抱在一起亲嘴,对我毫无隐瞒,似乎我是空气。杵在黑压压的看电影人堆后,卿卿我我,打情骂俏,我不受熏陶才怪。拿父亲的话说,好的我学不会,学坏很快。我一个小丫头坏到哪里?无非是蹭邻居二姐的热度,屁颠屁颠给她报信,在月亮升上树梢的晚上,我将小卖店的大武写的纸条,塞给二姐,大武看上二姐,二姐没看上他。我乐此不疲的是,大武每次赏我一把水果糖,嚼着水果糖看一场一场电影,那种幸福感绕梁三日。
   月亮底,左邻右舍,大人小孩端着碗,聚在我家门口的柳树下,你瞅瞅我碗里是什么?我扒拉扒拉你碗里装得是什么?你一筷子,我一羹匙。东屋二娘做的是麻辣豆腐米饭,西院三嫂包的葫芦猪肉馅饺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街坊四邻,在吃上很豁达。月亮不说话,它在村庄高处,和蔼地欣赏着人间、村子、老房子、老狗、牛马羊,还有一个一个走近又远去的人。那时候,每家的门不上锁,开着的。人的心也不设防,自由出入。猫狗各家地串门,那时候的月光也不吝啬,照在大地旮旯胡同,一块碎瓦,一只死去的乌鸦,照在草木动物的心里。所到之处,皆有月光普照。
   多年之后,我暗恋的小赵,成了老赵。偶然的机会,我们在一次作协座谈会重逢。老赵居然花白了头发,再也没有当年的风采。我几回想说,赵兄,还记得四十年前,银白的月光吗?记得一个小女孩的目光在人群中,追逐着你,追逐着那个叫小赵的人?月光依旧,物是人非!我欲言又止,说了有什么用?有些人和事,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放在心底。在某一个月亮悄悄升起的夜里,翻开存档,想一想,咀嚼一下,足矣。何况老赵是这座城市的作协主席,我是自由撰稿人,做不到井水不犯河水,我们有时要在一起开会,交流。就把那一束束美好的月光,留在我的小说中,照一照还在为情所困的人吧。
   我不得不说,城市的月亮,距离我太遥远,我抻着脖子,踮起脚尖,怎么努力也够不到贴在高楼大厦间的月亮。尽管它和乡下的月亮如出一辙,该升起升起,该落下落下,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少年时的感觉。由此可见,美好的青春年华,既然逝去,就是永远离开。
   今夜,小城的月亮悄悄升起来,我在窗前,就着苍白的月光,梳理梳理我受伤的灵魂,敲下这一篇瘦弱的文字,对自己说,改日回村庄,守着最初的明月,将半生经历的沧桑打包,交给昨天,胸怀宽广的走向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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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篇文字是非常灵动而深邃的,作者围绕月光下的村庄,给读者徐徐展开一幅如此恬静安详的乡村夜晚,月亮、玉米地、夜风、小河,这一切都在作者细腻生动的文字描摹里,呈现出润心的画面感。在这样一个场景里,父亲与“我”辛勤的除草劳作,“我”与父亲时不时的对话,母亲送来地里自己做的可口饭菜,这一切无不呈现出一个家庭温馨情怀。不富足的农家,用自己勤劳的双手耕种土地换取粮食,体现出来了劳动之美,相亲相爱之美。乡村的夜也不是枯单调的,在那个简陋的年代,农村人获取精神上的愉悦,有露天电影、社戏等等,这些都是时代烙印。在那样月光洒脱的夜晚,青年男女们可以大胆释放彼此的亲昵和爱慕,邻里之间在这样的夜晚空闲时,也能用特别的相处方式传递着一份友好的情感……小编读这篇文章,情不自禁勾起了对那个时代乡村夜晚的向往和怀念。那时候的人民,善良质朴勤劳,小富即安容易自足快乐,人性如此美好青春如此美好往事如此美好。值得一品的佳作,编辑力荐赏阅。【编辑:叶华君】【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30203000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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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叶华君        2023-02-01 21:45:55
  月光是最公平公正的,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贵,无论你是漂亮还是丑陋,也无论你是青春还是年老,只要你愿意,月光就不会吝啬于你,愿意陪你前行,感知你的冷暖和哀乐。
叶华君,成都市作协会员,东部新区草池街道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工,我有一颗善感而质朴的心,我爱我的家乡我的亲人!QQ1052430610
回复1 楼        文友:满山红叶        2023-02-02 06:37:14
  我喜欢月光,宁静致远,淡泊明志。月光下看山看水看村庄,养一颗心。辛苦了,小君,累了一天,还在为我编审。
回复1 楼        文友:满山红叶        2023-02-02 17:41:19
  月亮出来,照好人也照坏人。好人坏人是因果存在,我不管好人坏人,只想守着一弯月色,平静的活着。
2 楼        文友:叶华君        2023-02-01 21:49:00
  红叶姐的文字依然自成风格,只要在你手里一组合,就是景,就是情,就是故事,就是生活,就是人生……这篇文章,红叶姐细腻生动形象写出来了乡村烟火气息的精髓,细读细品才能领略其强大的感染力。
叶华君,成都市作协会员,东部新区草池街道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工,我有一颗善感而质朴的心,我爱我的家乡我的亲人!QQ1052430610
回复2 楼        文友:满山红叶        2023-02-02 06:39:05
  我是走不出乡村的,人在曹营,心在汉。却又回不去了,被边缘化了。凌晨还在,看到你忙碌的身影,心不由自主疼了。如果不是爱文字,这情怀,值得点赞。
回复2 楼        文友:满山红叶        2023-02-02 17:40:11
  文字的组合很重要,就像一弯月牙,你给配上星星,云朵,蓝天就美了。我喜欢思考,在思考中升华一篇文章的主题。华君,辛苦了。
3 楼        文友:成敏        2023-02-02 06:40:50
  月光如水洒向大地,悠悠的月光悠悠的岁月,虽说时光无情,但人有情,太多太多的留恋与心事,不会因为岁月的流失而淡漠。心中总会有很多的往事涌上心头。现在的爱情,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种纯天然,都是利益与虚荣。社会是发展了,可那些久违的纯真爱情,却越来越远,值得我们深思。好文章,让人动容。红叶姐的文章读后觉得意犹未尽,就像品一杯清茶,芳香四溢,回味无穷。点赞!
回复3 楼        文友:满山红叶        2023-02-02 17:38:59
  我现在,依旧陶醉于当年在村子里的日子,月色真美,月光下干农活,那叫一个美。社长吉祥
4 楼        文友:绿叶红了        2023-02-02 09:13:47
  故乡的月亮离我们很近,只要打开心窗,就可以流淌进内心深处。岁月催人老去,但月光不会嫌弃,它一直照着你,照着你回望最初的美丽,照亮你前行的路。看月亮升起来,看一种精神的高度。
文学的道路上,虚心的学习,永无止境的冒险。
回复4 楼        文友:满山红叶        2023-02-02 17:38:09
  我观察过,村庄的月亮和城市的月亮,不一样。村子里的月亮,安静,大又圆。城市的月亮,小,高,远,隐隐约约,不坦荡。我还是喜欢村庄的月亮。
5 楼        文友:怀才抱器        2023-02-02 10:00:32
  怀念农耕,美好都挂在那轮月亮上。其实,农耕时身上都浸满了痛,但那种痛,是创造美好生活的必须忍受的痛,痛后不一定快乐,但记住付出,无需报答,随缘而收。一颗心,守住一轮月,养成了遇事不惊,处变不慌的性情。红叶老师笔下,画面唯美,唯美里有痛,更有痛可养性的美妙。月亮悬在天空,美好并非一一赠与人间,多少事,只能遗憾地告别,但那都是生活的必然,正如红叶老师说的把曾经的沧桑打包,寄给心房吧。留住不可能,记住足够了。未来是在这片月光下的土地上。问候红叶老师兔年好!
怀才抱器
回复5 楼        文友:满山红叶        2023-02-02 17:36:43
  怀才老师,你在,我也在。月亮在,星星在。文字就在,喜欢村庄的月亮,安静,舒适,和睦,与世无争,也喜欢曾经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只是一切都走远了。问候,怀才老师。
6 楼        文友:宇蓝        2023-02-02 16:37:48
  天上的月升起来,悄无声息的照在了大地上。月色笼罩村庄,各家各户演绎出各种各样的故事。在红叶老师的文字里,天上月,地上人,他们是实实在在的,又是万种风情的。拜读,学习。
回复6 楼        文友:满山红叶        2023-02-02 17:35:07
  来晚了,有点忙。感谢宇蓝老师,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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