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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晓荷】回乡祭祖(散文)


作者:关山狼刘杰 秀才,1880.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210发表时间:2023-02-06 11:53:42
摘要:父亲的故乡,也是我熟悉的地方,随着时间的流逝,物是人非,放眼茫然。

庚子清明节,我又一次回到父亲的故乡,代父祭祖。
   甘肃静宁仁大刘家川,熟悉又陌生的土地,杏花已经凋零,气候微冷。因为有闰月的缘故,苹果树的枝头嫩芽初生,看上去依然寂寞。
   不回故乡已多年,陡添了不少陌生感。昔日的村落已经颓废残败,剩下四叔和另外两户人家了,多数人家已经迁居新院。四叔说他和婶娘两个人就守在老院子里,害怕先人回来寻不着门户。
   对于先人们我是陌生的,一张画像都不存,有关太祖以上的传说都是来自父亲的讲述。爷爷奶奶虽然逝去多年,但音容笑貌依然清晰,不止一次相会于梦中。爷爷一直留着民国发型,山羊胡,土黄色的脸上沟壑纵横,一双眼睛显得很小,却晶亮有神。爷爷夏天一直穿一件白土布褂子,钮子是自家用酸刺根削制的,明光放亮,裤子是黑土布大裆裤,裤腰则是白土布的。我见爷爷约莫八九次,每一回都是这样的穿着,好像几十年不曾更换。在我的记忆里爷爷从未睡过懒觉,每天天麻麻亮,他就从炕上爬起来,提一罐凉开水拿一块糜面或者高粱面馍馍,外加几根葱,戴一顶早已变色的草帽,扛上那把宽刃的挖土蛮就下地了。爷爷下地好一阵,四叔才磨磨蹭蹭下地去,每次都免不了祖父的一顿训斥甚至责骂,四叔已经习以为常,任凭爷爷教训,依然迟到早退。“地种三年亲似母”爷爷父身上得到了很好的诠释,他坚信一分耕耘就有一份回报。他挖过的地里找不到一粒指头蛋大的坷垃,边角旮旯都寸草不生。第一次看见祖父拉抬担(两个人拉着犁犁地),十二三岁的我真的被惊骇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情景,这不就是把人当牲口用吗?在老家呆的时间长了,才见多不怪了,刚包产到户那几年,多数人家没有耕地的家畜,翻地主要靠䦆头和人拽抬担。后来四叔买了一头骡子耕地,爷爷才不用拽抬担了。记忆里的爷爷一直辛劳着,就是大年三十的上午都还往地里忙着担粪,唯一的嗜好就是吸旱烟锅,烟味辛辣呛人。
   虽然父母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就背井离乡到了关山之西,我们和爷爷奶奶相处的时间很是有限,屈指可数,但并没有影响我们之间的亲情。每次相见都是亲切自然,全无陌生感。用爷爷的话说是世哈的,也就是与生俱来的。爷爷曾经到过华亭三四次,每次都是步行,肩上还有一副担子,头一天步行到庄浪的韩店住一宿,第二天下午才能到我家。爷爷最后一次到我家,已经是古稀之年了,说是来辞路的,当时我并不懂得其意,只觉得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挑着担子一天步行七八十里路程,简直不可思议。奶奶曾经多次表示过渴望到我家看看的念头,虽然路途并不遥远,但是关山迢迢,交通不便,加上奶奶自身的不便,一直未能如愿。他的大儿一家到底生活在怎样的黑关山里面,对于奶奶成了未能了却的挂牵,绝对是她老人家心里的遗憾。好在爷爷奶奶逝后的棺木是生长在关山的松树做的,也算了却了老人家的一个愿心。
   个头高挑的奶奶是慈祥的,虽然她患有间歇性精神病。奶奶一双三寸金莲,头发一直包裹在黑色的头巾里,常年穿一件黑粗布大襟子上衣,黑粗布的裤腿一直扎得紧紧的。我一直怀疑奶奶离开那根枣木拐棍是否能够独立行走。奶奶怀里有捻不完的羊毛——十几口人的毛袜子毛背心和其它毛货所需要的毛线,都是奶奶一手捻成的毛线编织的。奶奶平时木讷寡言,每次见到我总是“狗——狗——我的娃”地叫着,眼神里满是怜爱。有时候也叫我“蛮哥”,我大略晓得是奶奶疼爱我,因为老家里只有长辈这样叫小辈,意思应该比叫“狗”更疼爱几分。奶奶那样小的脚自然是不能下地的,但是居家的奶奶更辛劳,除了做饭还要喂猪,更有捻不完的毛线。看着奶奶拄着拐棍都摇摇欲倒的走姿,我心里一直揪得难受。
   奶奶早于爷爷去世几年,是古稀之年之后寿终正寝的。奶奶去世之时老家人的温饱还未解决,主食还是谷子糜子等杂粮,麦面依然稀罕。爷爷去世时已是耄耋之年,人们不再为吃饱肚子犯愁了,麦面成了主食,县上和乡上已经动员群众栽植苹果树。对于上面的这个号召,爷爷是深恶痛绝的,他认为不种粮食栽苹果树,是人们肚子胀饱之后的胡折腾,到肚子空了又会想起粮食了。和土地挽缠了一辈子的爷爷,最终虽然吃饱了肚子,但绝对没有想到今天的人们靠着苹果树竟然顿顿清油细面吃香喝辣。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先人逝去已多。这个刘姓的户口庄子,曾经土坯房一家挨着一家,鸡犬相闻,长幼有序,童稚戏耍,和睦相处,现在纷纷废弃了早先的庄院,迁居新址,各自为政,自立门户,豪华而凌乱,富贵显陌生。
   我这次回老家,是因为四叔请了先生祭坟。我们一家六七十口,工作生活在甘肃、宁夏、湖北、内蒙等地,聚少离多,老家里只剩四叔四婶和堂弟一家。四叔说这几年不利祥不顺敬,要祭一哈坟,我作为我们这一门子人的代表就回来了。
   阴阳先生急着还要赶另外两家的约请,我们就端着香裱纸烛到爷爷奶奶的坟上去拜祭。衰草遍地,微微隆起的三个土堆下面,长眠着我的爷爷奶奶和因病早逝的五叔。我虔诚地跪倒在地,焚化纸钱,按照阴阳先生的吩咐进行泼洒斟奠。阴阳娴熟地左手敲鼓右手击锣,口中念念有词。最后宣读祭文,又是一阵敲鼓击锣之后,说是完成了祭奠仪式,忙着拾掇响器,准备回去吃午饭了。
   村子里静悄悄的,一个多小时我只看见了一个边走边啃苹果的女人,不闻鸡鸣犬吠,没有村童嬉闹,叔父说没人了。我问人哪去了,叔父说到乡上县上陪娃娃念书的,在乡上县上买哈房的,在村里常住的,也就是些老弱病残了。难怪我发现不少人家的大门紧锁,诺大的一个村子看不见几个人影。
   吃过午饭,送走阴阳先生之后,我也要离开了。看着漫山遍野的苹果树,堂皇的住宅,寂静的村庄,我心里漫上一股难以言说的失落——我曾经十分熟悉的老家,越来越陌生了,不知道再一次的相见又在何时,那时的老家会不会视我陌路之人,拒之于门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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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篇散文,作者写得很有深度,以回家祭祖为线索,追述爷爷奶奶大半生的艰辛与不易。爷爷劳作时的穿戴,将将凑凑的生活,面朝黄土背朝天。“拉抬担”,我也是甘肃静宁人,这种农活我是熟悉的,僻远农村,因为穷而养不起牲口,没畜力用,自然以人力当畜力用。两个人肩上扛着担子,绳子拴在犁上耕地种田。可见爷爷为了生计是怎么挣扎的,爷爷唯一的奢侈就一锅早烟。古稀之年,还担上东西,徒步几十里看儿子。作者的文笔细腻,追述奶奶对自己的疼爱,奶奶除了一家子的杂活儿,更主要的是一家十几口人的毛袜,毛背心,都是奶奶的双手用羊毛一缕一缕拧的毛线织的。作者以爷爷奶奶所处的时代,反衬出现在人的幸福生活。以祭祖而引发的给人的思考是深刻的。精彩好文,老师创作辛苦了,感谢!【晓荷编辑:一路顺风】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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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一路顺风        2023-02-06 11:57:13
  老师的文笔细腻,叙述层次清晰,饱含感情,能打动人。问好老师!
2 楼        文友:韩政        2023-02-06 14:45:25
  这篇美文,靠的是细腻的文笔,感人的亲情联系,能让人感觉心头暖暖,故乡亲切!
   爷爷奶奶的描写更是传神入画,把那一辈人的艰辛,勤劳,传统的品质,观念讲述得很生动。奶奶对孙子的爱那么朴实自然,那么发自肺腑。农村目前庄大人少的现象很普遍,缺少了我们这代人儿时的鸡犬相闻,炊烟绕屋那种生活景象,精壮多外出,老弱留旧宅。但新农村发展成绩喜人也是有目可睹。特别是静宁的苹果生产,形成了品牌,畅销全国,对当地城乡经济的发展,对提高农民人均收入做出了贡献。老家,会越来越好,新农村建设会取代旧时村落零乱,土坯房质量不高的儿时印象。
   但儿时对家乡的那份印象,在人们心中仍是那么亲切,那么留恋!好作品分享,为作者点赞!
3 楼        文友:何叶        2023-02-07 08:27:58
  学习刘老师朴实佳作。问好刘老师。敬茶。
何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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