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煦】父亲的心事(散文)
一、大姑父来了
因为家庭的变故,爱人参加工作之前的三年是在他天津的姑母家度过的,因此内心对姑母和姑父充满了感激之情。
春节前他收到了天津的表姐给他发来的消息。说因为大姑父因为阳性病例的增多,再加上自己有很久的基础病,因此也增加了本来不是特别严重的病情。他收到消息后,中午就和他的弟弟去了天津。
下午,听他给我发来消息说那天和他们一起回村来,去他二弟家里,二表姐跟着一起来,可以坚持多久,只能听天由命了。到了晚上我发消息问他是否回来了,他回复说“表哥说在家在看一晚上,如果不是特别严重,就不跟着回来了,如果还不行再跟着他们一起回来。”
听完他说这些,我的心里也感觉有些忐忑,因为老人的糖尿病和脑梗都已经十余年了,因此也感觉老人这次也许真的就是难逃一劫了。以前听说过一句话如果夫妻感情好就是“二年半,地里见”这个月大姑婆归真整整二年半,也许大姑婆他们夫妻感情真的很好吧。
那些日子,村子里每天都会有人归真,有基础病的老人居多。听着每天这位那位归真的消息,如果有熟悉的,就会想起他们曾经的样子。这种情况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那一刻我总会在心里祈祷——主啊,求您慈悯这种状况赶紧过去吧!如此的情境更是加剧了紧张的气氛。那那天晚上一直没有入睡,因为我总是担心自己会在梦中被不幸的消息惊醒,因此也更加剧了失眠的成分。
第二天早晨,他就发来消息说大姑父和他们一起回来。
下午一点左右,我到了小叔子家里,那会儿大姑父刚刚被他们搀进屋。看着老人的气色我还觉得很好,根本没有把老人和归真联系到一起。因此,和大姑父打了招呼,又和他们呆了一会儿,我就回到了自己家。
第二天我依然买了早饭,因为是老人,我也是买了平时我自己父亲最爱吃的食物。到了小叔子家里,老人还在睡觉,稍等了一会儿,二表姐就把大姑父叫了起来。把牛肉馅儿的烧饼也拿到了老人跟前,看着大姑夫大口大口的吃着。我们很开心。因此我也发了老人吃饭时的视频。
后来听妯娌说她也买了早饭,还没拿去呢。我和她说:“你去告诉他们,你明天再拿吧,我后天再买,都定完了再退也不合适。”就这样我们看着大姑父痛痛快快的吃完了早饭。我们彼此对视着有说有笑的猜想——大姑父也许过春节,天气暖和了就可以打道回府呢。
说来也快,到了第三天,正好是腊月初八,这是一个大家都在吃腊八粥的日子,因此我也买了粥和牛肉烧饼。
在我进门的时候,大姑父依然睡着,我就和表姐说:“姑伯还睡呢,我看看我爸爸去,昨天就没和我爸爸待着,今天我跟我爸爸待会儿去,一会儿我再回来。”表姐一听忙说:“嗯,行,你先去,甭着急,一会儿过来。”
我又起身到了娘家,那天我的老爹已经穿好衣服,看我进门,就对我说:“今儿,我不吃了,我赶一集去,上大伟哒那儿吃去。”我还有些不情愿的说:“我都买完了,就是跟大伟哒那儿买的。”
“你跟大伟哒那儿买的我也不吃了。”
一听这话我更是气愤,因此悻悻的把饭那回屋,边走最里边嘟囔着:“您不吃我自己吃,还多吃了一个牛肉烧饼。”吃完父亲还在弄自己那辆电动四轮没有出门,我看着父亲又回到了柔软的语气说:“爸爸,您赶集去,我走了啊?”
“你回家?”
“不是,我刚才来,他大姑伯没醒呢,我去看看,看怹们吃完了我再回去。”
父亲一听说:“奥,那你去吧,我也走。”
到了小叔子家,听妯娌说大姑父已经起来吃上早饭了,我进屋一看大姑父的样子,顿时傻眼了,因为和前两天的样子相比简直换了个人一样。
那时,二表姐和小叔子正在两侧扶着大姑父用餐,大姑夫颤抖的手端着碗,眼神也不如前两天的活泛了。看着他们姐弟俩在为大姑父吃饭,我想起了我的爱人曾经说过,他们姐弟俩是大姑夫的最爱,因此我再次拍了一个视频发到朋友圈。当我再拍第二个的时候,大姑夫的动作更加迟钝了,二表姐说拿勺喂大姑父吃饭的手被大姑父推开了。没过一会儿哈喇子就流下来了,二表姐和我说:“人都这样儿了,你别录了。”听这话,我才知道也许大姑父的身体也许严重了,把本来已经录制完的视频停止了发表。
这时,二表姐对小叔子说:“二李,赶紧,往里扶——”看着他们往里扶大姑父,我还在纳闷,这是干嘛?怎么吃半截饭,就往里扶呢?接着表姐又说:“快,老爹不行了,快叫阿訇,讲“伊玛尼””我一听这话才知道大姑父的大限到了。因为只来了三天就归真了,这是我们万万没想到的结果。
第二天,大姑父发送完了,按着习惯提前办了七日。如此的速度真是出乎意料。每次想起那天的牛肉烧饼老人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我还和孩子们说你姑巴巴一来这儿也许心情好了过春节就能回去了。没想到那天早饭没吃完就归真了,今天我们就是今生后世的关系了。这件事真的让我感觉到了生与死不过眨眼之间的事。
天津的大表姐告诉我因为大姑父的事,他们给他的弟弟5000块钱。其实这些与我们是无关的。因为我们从来没有把他们的钱放在我们的计划之内。
我一直认为,真主要是给了我那个分量,我活到九十九也会享受到的,否则,我是无福消受的,因此,我从来没有把别人的钱安排到自己的生命里。
二、父亲病了
本来以为这件事会成为我2022年的收尾事件,万万没想到事情的发生永远会超出人的预计。
一月七号,2022年腊月已过半,以为可以踏踏实实等待新年的到来了。没想到的是晚上弟弟打来电话和我说:“姐姐,爸爸这两天有点儿不舒服,在诊所瞧了,说没大事儿。现在头春节买卖忙点儿,明天她(弟媳)和我们一起去北京,你回来跟爸爸待着来吧,看着怹们点儿。”一听弟弟这样说,我立刻就答应了。
第二天早晨七点,我就出门去了娘家。
那天我给父亲买了早饭,到家里我恨父亲一起吃完饭,看着老父亲根本不像有毛病的人,于是我们就坐下开始唠开了家常。
我的老爹呀人老了,耳多也有点儿背了,每次和老爹说话得用大声嚷着,老爹才可以听得清楚。
记得那一天,我问我的老爹:“我大伯那年当兵去的?”
老爹听后跟我说:“你知道你大伯他们的媒人是谁啵?”
我一听顿时傻了,只得迁就老爹的话题继续着说:“我哪知道,是谁?”
老爹继续说:“小平的他爸爸***”
听到这里我真想笑,却压制住了想笑的表情说:“我不认识。”
“那你那认识去。”看着老爹开心的样子,我也觉得很开心。
这时老爹又出其不意的说:“以前咱们家有个小碾儿,就在你五伯他们家那东边儿那墙外边儿,那会儿咱们家碾切糕面,碾完了谁爱使谁使,别看那小碾子,天天有人排队等着用。”
听到这里我想起小时候我五伯的院子里有个大大的石头盘,中间还有个窟窿眼儿似的,于是就问:“您说那小碾子,是我五伯院里以前放着那个碾盘吗?”
父亲肯定地说:“对,就是那个”。
一听这话我感觉很吃惊的问:“啊,那个,还小碾儿。”
“那可不,那就是小碾儿,人能推,大的,得用牲口拉。”
“奥。那不就一个吗?嘛给拆了?”
“入社那会儿拆的,都得拆,吃食堂。”
“吃食堂,就都拆了?不拆不行?”
“那哪行去,那会儿都去食堂吃饭,家里不能开火。谁家也不能留碾子,都得拆。”
“奥。”
……
听到这些片段,我感觉曾经的那个年代也在自己的脑海里又走了一遍似的。看着他老人家开开心的样子,我很开心的听着老爹继续跟我说着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
这时父亲有出其不意的跟我说:“过世你奶奶那会儿在医院住着,就我在医院伺候着。”其实这些我已经听过不止一遍了,但是为了让老父亲心里痛快,我就学着适应老爹话题的跳跃,继续故作不知的说:“奥——我仨姑妈都在外边儿,离儿家远。您没事儿,我离家儿近,您有闺女啊。”
也许是人老了都爱唠叨吧,父亲看我听的很认真就继续说:“我跟人家说我闺女老看我来,那房,她连提都不提。”听了这话,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老父亲说:“您呀,甭跟别人说这个。我对别人都挺好,对您能赖吗?”父亲听我一说,则辩解道:“没老说,那回他们说我才说的。”听了此话,我又觉得父亲真的成了老小孩儿了,又接着说:“嗯,只要您好好的就行,我们俩不可能因为那些破烂事儿打起来,我不跟您儿子抢那房,您放心吧。”父亲一听我这样说,也跟着说:“嗯,我一跟他们待着他们都说我省心。”那天父亲说把我小女儿和我外孙女的压岁钱给了,看着父亲高兴的样子,我没阻止。
侄媳妇和侄孙子下了楼,侄女也出了屋,我和她们说我已经买了早饭放厨房了,她们说孩子要吃汉堡,她们要带孩子买汉堡就出门了。
时近中午,弟弟他们也该回来了,我和老爸说:“**做饭呢,佳美看孩子呢,您没什么事儿,我回家了。”老爹一听说:“行,我什么事儿也没有,你走吧,明天也甭来了。”听着父亲的话,我放心的回到了自己家里。
万万没想到,下午四点刚过,我的手机就响了,我拿起来一听,是弟媳着急的语气,她说:“姐姐,你快点的吧,爸爸这儿又不行了。”
听了这话,我再一次陷入了伤感之中,连忙穿好羽绒服,急匆匆的跑下楼,找到我的电动三轮车,打开门,开动电源出门了。一路上我的脑海里飞快地转动着母归真前几天的片段,也试想着父亲此刻的情境。
那一刻,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看着窗外的车子和红绿灯的交替,我告诉自己“不要慌,慢慢开车。”就这样我几乎是处于恍惚的状态之中走完了后半截的路。
一进门,就看见父亲躺在床上,那一刻让我感觉到了什么事天壤之别。因为那一刻的父亲让我有一种从来没有的感受。
一直觉得父亲很健硕,从来没有预料的是,我根本还没做好父亲已然是个老人的准备的时候,怹们就一下子老了。我意识里觉得他会有这一天,但是没想到来得真快。看着他虚弱的样子,仿佛一下子就老了。曾经的意气风发忽然就成了垂垂老者。老父亲睁开眼,看我走进门又把眼睛闭上了。
过了好一阵儿,再次睁开眼。我跟我的老父亲说:“我在这陪您好吗。”
父亲听了我的话,软软的说:“嗯。万一我无常了你好赖在跟前。我今年过不去了,我跟你妈一日子,也不赖?”
听着父亲的话,那一刻的我很冷静的对老父亲说:“什么?哪跟哪?我妈腊月初一,您过来了,别瞎想了。你妈初一是啵?”
老父亲又紧跟着说:“嗯。那我赶一十五哼。今儿几儿?”
那一刻,我一边听着还要选择怎样回答老父亲的话才可以让老父亲安心。于是接着说:“今儿十六了。”
父亲又继续说:“奥,十六了,那我跟你妈一样赶一主麻儿。”
听着父亲的话,那一刻我觉得父亲糊涂了,因为我母亲的归真和发送的日子父亲都没说对,再次接着说:“什么?我妈礼拜一出的。无常和出都不是主麻,出那天是礼拜一,入斋第一天。”父亲又奥了一声。
天渐渐黑了下来,我和弟弟看着老父亲那种几乎绝望的神情,再次劝老父亲去医院就医。老父亲则躺在床上喊着弟媳的名字说:“杨**,你该准备什么,准备什么吧,我今年过不去了。”
我看着父亲的样子,听着父亲的话,再次对父亲说:“什么,又瞎说。”
父亲转过头看着我接着说:“我今儿够呛,你奶奶、你三姑吗都是这毛病。”
弟弟看着父亲斩钉截铁的说:“您穿好衣服,咱们去医院,您别瞎想了。”转回头又对侄媳妇说:“你开车吧,我那会儿喝酒了。”
于是我们帮着父亲穿好衣服,把父亲扶上车,做好,我们就去医院了。
到医院,看着哪里都是因为阳性病例排的那么长的队伍,于是侄媳妇用刷卡的方式租了一台轮椅,弟弟挂了急诊,我推着父亲前往诊室。
没想到急诊那一刻也是排着很长的队伍,我们在室外等待叫号,看着那些戴着口罩,咳咳卡卡的病人,我和弟媳很担心我的老父亲被他们传染。排了好半天终于到了我们。心电图、采血……
一系列的检查后,医生开了药方,说不用住院,我们一听取完两盒药就回家了。一边走一边和父亲说:“您看没事吧?要不医生就让您住院了。”
就这样我们又回到了家里,再次给父亲吃了药,父亲还是觉得病情没有缓解,依然怀疑自己会在节前归真。
弟弟看父亲的样子,听着父亲的话,第二天就让弟媳和侄子又找了一个朋友去帮忙做他的生意去了,自己留在家里和我守在父亲身边。
父亲看着我们都在身边,又开口说:“明儿,我没了,你们俩不打架啊?”
我们听着父亲的话,那一刻,我知道了父亲的心事,于是我说:“您放心吧,我不和您儿子挣那房,我妈整天有病,我姥姥家,天津那房我妈都没要,我什么毛病没有,还不如我妈呢?以后啊,您在不在我们都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