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父亲的一碗面(散文)
去到父亲那,他正在外面做事,十分不凑巧。从电话里传来他不太乐意的声音,嫌我没有事先给他电话,弄得他猝不及防,外出做事的地方隔得远还要赶回家里做饭。我跟他解释说,是临时做的决定,因为端午没时间回,正好今日得闲又是父亲节,才想回家看看。
稍稍等了一下,便听到他唤我的名字,边走边唠叨我不该不打招呼回来。我只能再次强调工作的无奈,时间不够支配。一进小院,就看到院里不大的地方已被大半的盆栽占据,大大小小的花圃和一小块地的蕃茄更象是小院的主人,它们象是一群充满了活力的孩子,乖巧安静的生长着。带着愉悦的心情观赏辩识着,茉莉我是认得的,从前我家阳台栽过半年,过了冬便香消玉陨了。而爸家小院的茉莉花,以小家碧玉的神态。珠怜似的白色花瓣绽放于枝叶顶端,盈盈几朵小花娇俏可爱,花开不少,我只是埋头嗅了嗅。院里多了几盆状似兰花的新品种,细长的叶均匀的分散向外,好似收敛不住蓬勃的气息。父亲的院不大却甚是丰富。还有,他家门前的路边种了红薯叶和茄子。刚进院前顺便瞄了一眼,紫嫩的修长的茄子躲在叶片下看着令人眼谗。这让我想起从前,最爱母亲经常炒的茄子,特别是当地特有的大圆茄又白又嫩,一刀刀切下厚实的茄片,将它们紧贴于锅面,两面用油煎得金黄,再随意给些调料翻炒让人看起来很有食欲。于是每次出锅一盘茄子总不够吃,也总吃不够。想想那浓浓茄香仿佛就近在眼前,它柔软而不腻的味道侵蚀着我久不成眠的视线。好多年没有吃到这种美味了,这就是人们常说起妈妈的味道吧,它带着不可磨灭的记号暗藏在脑海深处,永远留着温情的影子。眼看中午了,父亲说给我们下面吃,其实不想麻烦他,知道他并不太热衷做菜,自己平时吃得亦是极简便。父亲说总是要吃的,再说下午不用出去做事。我们来时天空就飘了几滴小雨,看那阴郁无力的天色,即便父亲出去也不太顺利,倒不如在家里陪着聊天。
原来要帮他烧火,半天草把点着了又熄了,父亲说了两遍你烧不好的,我来吧。本想坚持一下却仍不见火烧起来势头,只得悻悻让开。父亲熟练的往锅里倒了几瓢水盖上锅盖,一会水就翻滚起来。我知道下面父亲是比较拿手的,不爱做饭但又不能挨饿,下面条是最省事简便的饮食方式了。当然,在他那个年代,不说做饭如何好吃,但总不会难吃到哪里去。家常菜他还是会的,只是因节俭惯了,油水不如我们舍得放,菜色就显得少三分油光发亮的颜色。父亲从饭厨里拿出一把中宽的白面条,说这面才九块钱四斤,一猜就知道是称的,这比起超市的精面确实实惠不少。父亲的生活简朴,按他的生活方式来说,一餐只炒菜便足矣,多了吃不完显得浪费。父亲从饭桌上端出一碗锅巴粥,说这是早上没吃完的,假若我们不来他就这碗粥对付了。看了看了那被水吸干的锅巴粥,不禁想起从前我总爱把好端端的饭煮干,故意多留些锅巴,有一次煮的饭差不多都是锅巴惹得父亲大发脾气。反正灶上的功夫我是没有天赋的,不求上进只觉得差不多就行了,自小因父母工作忙经常不在家,就培养了我们自力更生的能力。饿是饿不了的,好不好吃是另外一回事。“爸,在面里下点青菜就行了,简单点。”“那行吧,你去院子外里掐些红薯叶子来。”上次就听说院子外的一小块地就是专门为了长红薯叶特意种的,此时的红薯藤已长满了分枝,巴掌大的叶子我嫌老了,尽往冒尖的嫩叶下手,随意摘了一小把。父亲赶出来看说够了。面条在锅里膨胀开了,白汤不断滚着热气,有些稠了父亲又往里面加了小半瓢水。
好久没吃父亲下的面条了,父亲又加了肉丝,特有的面香从锅里升腾起来。我们围坐在灶旁的小桌上,看着他一碗碗的盛满递过来,只觉有种恍然隔世之感。记得若干年的早上,或是傍晚,母亲在世时也会宠溺的为冬天不愿起床的我们,亲手送上一碗热腾腾的面至床边。里面甚至还卧着两个荷包蛋,让人眼前一亮。她带着半嗔半骂的话语,其实哪里找得到半分怒气,更多的是让你感受到护犊的真切。父亲不会如何表达,只会在默然无语中在饭桌前把最好的留给你。从前总以为他不喜欢吃肉,其实也不尽然,虽然他吃得少但却非常喜欢吃红烧肉,有时我不太懂,那一碗油腻腻的红烧肉有什么好吃。这或许是经历过困苦年代的人,才特有的奖赏和特有的感触。还有一盘青菜,父亲把菜放在我们面前,不咸不淡正好,缓缓的挑起碗里的面,透过隐约的热气,看到父亲褶皱日渐增多的脸,灰蒙的头发已清晰可见。其实我也不年轻了,因此才更清楚的体会到父亲的老去,不可逆转的苍凉。
走时,父亲依旧在车窗外为我送别,他站在原地目送我们离开,就如多年前,母亲支撑着病体凝视我远去同出一辄。他们是窗外的风景,虽然我也曾看过不少山山水水,可穷其一生,最值得回味的仍旧是老屋的饮烟,依旧是简单的一碗面,但柔软却填满你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