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奖】雪的记忆(散文)
一
“下雪啦!下雪啦!”
早上一起床就发现外面的颜色都变了,我不禁惊叫起来。早就从天气预报中得知要降温,气温是降下来了,但没有想到居然会下雪。身在南方,想要看到雪,其实是不容易的。
迅速起床,没有洗漱,我一个人来到小区下面,特意来感受这难得的下雪。
一阵寒意向我袭来,空气象是刚刚洗过,格外的清新。雪还在下,阴暗的上空没完没了地冲出来数不清的白色小精灵,他们乱蹦乱跳,东找西找,象是觅食,又象是在执行紧急的任务,撞到地面,撞到了树从,撞入怀里,就突然消失了,让人怅然若失。
小区内砖铺路已变得湿漉漉的,显得异常干净,上面还没有积雪,雪花落到上面,即刻就融化了。倒是路边的草丛里,绿植上有了积雪。路边的长凳上铺了一层白色的绒,很是可爱,长凳是什么形状,绒就铺排成什么形状,还没有受到任何的破坏。我赶紧拍个照,怕是回头来看时已经被人破坏。树冠上也变白了,树没有变形,还是原来的样子,很想感受一下“大雪压青松”的意境,但很是遗憾,就连花池里的草本植物都没有折腰的迹象。鸟儿依然在树丛里欢快地叫着,偶尔有几只飞到路上来,悠然的走着,似乎下雪与他们毫无关系。
快去看看湖景吧,我特意绕道来到湖边。临湖的瓷砖上有了积雪,路滑,我走不到湖边,只能在远处观望。湖面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波澜不惊。几只小鸭在湖面戏水,似乎全然没有感觉到下雪。
二
南方的雪下得很温柔,这让我到底怀念新疆的大雪,如果说南方的雪只是冬天的调味品,那么新疆的雪则是冬天的主食。
新疆的雪有它自己的特点。它来得早,来得猛,来得频繁。1994年8月底,我和同事们奉命从库尔勒开赴天山深处的巴音布鲁克执行任务,在巴音布鲁克镇小住了几天。刚到那里,天空便淅淅沥沥地下开了雨,寒气逼人,冷风一阵比一阵紧。第二天起来,雨水已变成了雪花,满天飞舞。幸好我们早有准备,赶紧穿上棉大衣。而这个时候的库尔勒还在经受酷暑的考验。记得有一年,在乌鲁木齐,大约是9月中旬,一场大雪突然降临,这个时候的树木还很茂盛,树叶都还没有变黄,更没有落下,城区很多电线杆粗的树被突然而至的大雪压断,横在街道中间,造成大面积的交通堵塞。
新疆的雪来得猛。一晚上,或许半天的雪就让你出不得门,门口被大雪堵住。你要扫开一块地,以便把门打开,或许扫出一条路,走出去,都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大雪覆盖着路面,一脚踩下去,便找不到自己的膝盖了,背风的地方雪更深,对于不熟悉的路是绝对不敢轻易的踩上去的。
三
下雪了,就得扫雪,在南方,说到扫雪,估计会有很多人都争着去干,因为那是件多少带有点浪漫色彩的差事。但是在北方,尤其是在新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在新疆,扫雪绝对不是件简单的事。
那时候扫雪,一扫就是半天,连续战斗。一场雪,光打扫就需要几个半天。当时单位要求高,扫完雪,还需要整雪,把积雪修理成豆腐块,使得院子整体上更加美观整洁。整雪又需要几个半天。
有时候,经过几天的艰辛劳动,眼看着就可以把一场雪打扫干净了,天却突然阴了下来,又是一场纷纷扬扬的雪,让人如哭无泪,深感绝望。没有办法,又接着扫雪和整雪,扫雪整雪成了我们冬天的主要任务。
在新疆,扫雪绝对不是个人的事,也不是凭兴趣和爱好来干的事,那是大家的事,也是单位的事,政府的事。政府会审时度势,在不同的形势下提出不同的口号。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便是“打人民战争”,号召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齐出动。当时主要靠人力,扫雪的工具也还很简单,主要就是推雪板、十字镐、铁锹、扫把等。用木板制成的推雪板,又笨重,又容易坏。在人多工具紧的情况下,还会卸下床板来推雪,雪推完了,床板也裂开了。消极怠工的,动作慢的,躲避劳动的,都有可能会遭到罚款或其他处罚。“下雪就是动员,停雪就命令”。每一场大雪对于乌鲁木齐市的市民来说,都是一场考验。一场大雪需要交通管制一到两天,这就是给大家扫雪的时间,在这个时段里,扫雪压倒一切,扫雪就是天大的事。
后来,慢慢地有了专用的推雪板,塑料制品,不重,用起来很顺手。我到现在还能清晰记得机关的同事们拿着这种推雪板在我们这些基层人员面前炫耀的情形,那是我第一见到这种推雪板。说实在的,当时确实很羡慕,羡慕推雪板,更羡慕机关的人,机关就是不一样。不过,没有过多久,我们也拥有了这种推雪板,也就没有觉得有多特别了。
再后来,就有了大型的扫雪车,出现了人机结合的扫雪场面,人们的劳动强度大大降低了。这个时期,下雪后,不用一天,主干里面就会被扫得干干净净,交通管制的时间越来越短。
大概在2010年的时候,单位买了专用的小型扫雪车,扫雪的强度进一步减少,我们也终于从扫雪的繁重劳动中解放出来,城市道路的扫雪进一步改善,通常看到几台车组合在一起,完全机械化,基本不需要人力了。政府的口号也变了。“雪停路面洁”。想一想,这个要求其实是很高的,如果真正达到这个要求,市民们的出行就不再受到下雪影响了。口号的变化也体现了时代的进步。
扫雪是个辛苦活,但是时间一长,居然也慢慢地适应了,也许是习惯成自然,也许是别无选择,也许是在扫雪中找到了一丝的乐趣,反正我不再觉得扫雪是苦差了。
那一条路,经过我们几个人一上午的劳动,原来是不能过车的,现在可以过了,这难道不就是能看得见摸得着的成就吗?高高堆起,象豆腐块的雪堆,不就是简单的雪雕吗?你能说那里面就没有一丝丝的艺术成份吗?
扫雪累了,该歇一歇了,但有的人就是不知道累,抓起一团雪,硬是要往别人得脖子里塞,真正要塞进别人的脖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别人也会反抗呀,弄的不好,雪还没有塞进别人的脖子,倒是自己的脖子被别人塞进了雪,接下来,便是雪团的狂轰乱炸,旁边的人也会乘机自动加入,战事会不断扩大,最后都忘了扫雪,全都加入战斗。英雄各显神通,有反应机敏的,有敢打敢拼的,有声东击西的,也有以柔克刚的,有见风使舵的,实在不行了,就甘拜下风求饶吧,反正不能让冰冷的雪团被塞进脖子,不能让雪团在脖子后面融化成水,然后顺着后颈往下流,那种滋味,想一想都恐怖。
四
离开新疆快六年了,经常还会想起新疆的雪,扫雪的事和一起扫雪的人。一起扫过雪的人应该有很多,年龄不同,性格各异,有男有女,职务有高有低,有些名字都已模糊。但是,我们曾把吃奶的劲同时使在同一块推雪板上,曾经把自己汗水流在一起,一起在枯燥的劳动间隙自寻欢乐。一起把自己的青春岁月留在第二故乡。现在,一起扫过雪的人也各奔东西了,再想聚到一起都是不太可能了,更别说在一起扫雪了,时间从来就不允许我们按重播键,过去了的便就成了历史,在当时,真是意识不到那是好还是不好,但是一旦回头再看似乎什么都是好的,什么都是值得留恋的。现在,想再体验一下新疆的雪,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只能在南方这少得可怜的雪景里去寻找新疆雪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