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春耕备耕生产了，我忆起了传统农耕时老家农家肥、土杂肥，以及化肥。俗话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对于积攒农家肥，就是庄稼的食粮，也是农民对丰收最大的期望。
　　 农家肥：猪牛栏肥、鸡鸭粪、人粪、炉灰、路上留下的畜牧排泄物等。土杂肥：各种青蒿、枯枝败叶、易腐垃圾、草茎泥、腐殖物、播种的紫云英、田畈灰堂里烧的草木灰等。
　　 人们曾为此留下不少脍炙人口的谚语：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肥料处处有，就怕不动手；土杂肥，有力气，能增产，能养地；庄稼若要旺，多把家肥上；种庄稼，不用问，一半功夫一半粪；草无泥不烂，泥无草不肥；草子三坐头，肥料就不愁；麦在灰里滚，收成靠得稳，等等。
　　 我在村小学读书，上劳动课时，学校要求我们去积肥，如割青蒿、黄金柴等，再送到农田里。父亲经常叫我到路上捡拾猪牛粪，说：“放学后，去拾猪牛粪，不要整天只晓得玩！把拾来的，倒在南瓜地里吧，南瓜才会长得大。”
　　 几个老伯伯，经常在村道路上捡拾猪牛粪。一些小孩在他们身边跳着，跑着，唱着童谣：“老人家，老人家，眼睛花，看见牛粪，当金瓜，当金瓜……”金瓜就是南瓜。老伯伯却笑笑，不慌不忙，只顾拾它的牛粪。晨曦，老伯们用锄头柄挑着一头簸萁，蹒跚地走走停停，看到路上有几堆猪牛粪，便用锄头或铁弯钩，把它们钩到簸萁里。再把这些倒在南瓜地里。
　　 那时，农村卫生环境的确很差。需要改变饲养方式和科学管理来改善。既积攒了上好的肥料，又清洁了环境。
　　 田野上，分布着一个个泥墙草棚的灰堂。农闲时，生产队会组积村民们到山上，砍来一担担狼衣（小蕨草），一时在它前面堆成了小山。在灰堂里，叠上一担担狼衣，人站上去踩实，又在上面铺一层泥土，如此循环。叠好后再点燃烧灰。
　　 春夏时节，那些老力（青壮年）、体力好的妇女，经常会到五公里以外的供销社氨水池，用粪桶挑氨水。肩头别着木杖，挑着两桶氨水，很呛鼻，摇摇晃晃，艰难地行进在道路上。为了减少木桶晃动把氨水溅出去，就用几根树枝放在氨水上漂浮。
　　 当时，在村口建造了一个氨水池，为防止泄露，内部还涂了一层厚厚的柏油，花了不少人力物力。现在还废弃在那儿，被荒草掩盖着。
　　 当把担子挑到氨水池时，那些体力较弱的人，大汗淋淋，快被累得要趴下了。也听说过，有的在途中，一不小心，一个踉跄，就翻了两桶氨水，泼潵了一地。真是苦不堪言！
　　 如今，氨水成为晶体，大大方便了运输、储存。当时也有磷肥、钾肥、尿素、氨水等化肥。因工业落后，化肥种类没有现在丰富，品质也没有现在好。
　　
　　 二
　　 肥料分为无机肥和有机肥二种。无机肥，就是化学肥，是通过化学合成的，如氮、磷、钾、复合肥等。有机肥，就是农家肥、土杂肥；还有的是以此为原料，经过简单加工而成为便于运输、储存、使用的有机肥料。
　　 而有机肥易溶于土壤，不会危害环境。无机肥虽然同样是无机盐进入土壤，但浓度过高会破坏土壤酸碱平衡，往往会危害环境。
　　 那时，种早稻，有紫云英、磷肥、氨水作基肥；尿素、钾肥、灰堂里草木灰、人粪作追肥。种晚稻，稻草还田、猪牛栏肥、磷肥、氨水作基肥；追肥跟种早稻一样。肥料没少放，但水稻产量就是不高，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种子问题——还没有杂交水稻，或者说还没有得到很好的优化推广。
　　 猪牛栏肥，是用稻草、茅草给猪牛垫床时，与排泄物混合在一起的肥料。它具有肥力持久、改善土壤发松、防止泥土板结的优点。老家田少地多，粗沙地以种番薯为主，间套黄豆、绿豆、芝麻；也种小麦大麦、花生、土豆。有的山地分布在山坡、山岗上，但村民们也把一担担猪牛栏肥都挑到这上面去。虽然人很辛苦、麻烦，但用它们种庄稼，真的特别好！还一种从山坡、地坎壁等处用锄头剥削下来的草茎泥，放到地里，化为腐殖质，也是种番薯的好土杂肥。因此，村民在整地，做番薯地垄时，常常就地取材，在山坡、地坎等处铲削。所以，这些农地愈种愈肥沃。
　　 在藏了猪牛栏肥和草茎泥的地里，除扦插番薯苗外，播种其它作物时，要抓一把草木灰和用粪勺浇少许粪水在植沟里，之后一般不多施化肥。种番薯一点都不用施。收获时，总有好的收成，特别是番薯产量很高，挖出一株四五根很常见，一株五公斤左右的番薯，也挖出过。番薯品质又相当好。
　　 自留地里，也叫菜园地，种疏菜也大致用这几样农家肥。猪牛栏肥也是菜园地种菜的最好基肥。先用耙拿从猪栏里，把栏肥扒到长蔑夹提柄的簸萁里，再把一担担猪牛栏肥挑到地里。父亲经常叫我掘地，他自己却在地角，横着的锄头柄上坐着，吧嗒，吧嗒抽烟，看着我掘地。大概父亲心里在想，你已经少年了，有的是力气，应该为父母代力，也应该多参加劳动锻炼，走上社会，才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在几畦均匀地铺着猪栏肥的地上，我抡起条锄，翻耕泥土。掘几锄，就要把猪栏肥拖到泥沟里，再掘，总之要把猪栏肥埋入泥土里。平整好土地后，就等着种菜了。
　　 如果播种萝卜、土豆等作物时，先抓一把把与鸡鸭粪搅拌的炉灰（草木灰），放在一个个植沟里，并浇上适量的粪水作基肥，再放种子，盖土。之后在生长中，作物就会茁壮成长。如果育菜苗时，在播下种子的上面撒一层与秕谷搅拌的炉灰，即使被雨打日晒，这一层也不会板结，出芽率就高，也长得旺。
　　 有一年秋天，父亲在一块菜地上栽下油冬菜，由于那几天很忙，就叫我傍晚去浇粪水。到粪缸里，舀各半勺到两头粪桶里，在山涧里加满水，挑到菜地里浇菜。就这样天天傍晚去浇粪水，结果没几天菜就返青了，绿油油的，长势喜人。还有其它生长的蔬菜，也需要粪水的浇灌，如芥菜、包心菜、包菜等。
　　 猪栏肥作基肥，粪水作追肥，炉灰既可作基肥也可以作追肥。
　　 对种有些蔬菜，有时也要施一些尿素，老家人叫“肥田粉”，让它们长得快，产量更高。一般要在雨天施，或离根部适当位置施，否则会被灼伤，甚至死亡。父亲说，肥田粉相当于味精，起到调剂作用，不能多放。因此，那时农家在自留地种菜，是以农家肥和土杂肥为主、以化肥为辅。
　　
　　 三
　　 老家是一个盛产番薯的地方，一方面队里要向农户摊派提供番薯苗儿，一方面要卖一些贴补家用，所以育好番薯种苗很重要。年初，就在门前菜园地上挖好凹沟，里面必须要放进三样农家肥：猪牛栏肥、人粪、炉灰。这三样一是增加强大的肥力，二是会发酵而产生温度。在上面盖上泥土后，码上一个个番薯种，再掩上泥土，盖上稻草和薄膜。过一段时间，番薯种便长出芽儿，那淡棕色的，肥嫩嘟嘟的，像极了婴儿的小手和小脚，长得齐刷刷的。
　　 清明以后，自留地里的南瓜藤蔓，就开始沿着山坡、地坎、棚架等，仰着可爱的小头颅，一步步攀越。五六月份就不得了啦，开出一朵朵黄黄的喇叭花，雄赳赳，气昂昂地向这些地方进军。因为地里藏着一堆堆大蘑菇，和猪牛栏肥的养料，藏着强大的后盾力量。到了七八月份，南瓜小子，一个个像脸盘那样大，藏在草丛里，或裸露在上面，或蹲着。我经常用簸萁把一帧帧丰收图挑回家。给人吃，或喂猪。每天要切开几个南瓜，忙着从瓤儿里捏出籽儿，忙着晒干。常常把炒熟的香喷喷南瓜子儿，塞满衣袋，边玩，边嗑，享受着美美正宗零食。
　　 秋冬时节，老家的番薯喜获丰收了；自留地里蔬菜、南瓜、土豆也丰收了，这要归功于农家肥和土杂肥，它们也有一半功劳。虽然稻米缺乏，但粮食中有这些杂粮的添加，尽管碗中的饭粗糙一些，还能填饱肚子，不致于饿肚皮。那时，农家肥土杂肥真是一个宝！有些虽然脏、臭，但种植出来的农作物，品质优良，健康环保，可以放心吃。若是现在，这些都是有机的特色农产品了。
　　 其实，如今它们还是一个宝！也是成为加工有机肥的原材料，这样运输、储存和使用更加方便。最主要的是农家肥没有化学成分，对人体没有伤害，不会影响人们的健康，也不会对土壤产生有害残留，这就是农业专家大力提倡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