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灵】怀念父亲(散文)
自从前天写下这个标题之后,我的脑袋里就时不时的生出一些疼痛的感觉来。或许是这几天小区里的地暖也该到了停止供暖的时间,还是供暖的师傅们因天气渐暖逐渐产生出有些怠慢的情绪?抑或是打春了,兼之忽来忽止的春雨将气温弄的神神叨叨,忽冷忽热吧。总之,从昨天开始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却是越来越强烈,大有穷追不舍欲罢不能的趋势。
这不,从今天早晨的四点多钟又将我从昏睡中硬生生的疼了醒来。
此时此刻,我突然觉得它是不是父亲在天堂向儿子传递信息的一种方式?那就不得而知且有些感慨万千了……
父亲是公元2017年农历2月19日离开了我们,再过13天就是整整的六年时间。
根据以往的经验,每当过春节、冬至、农历十月一日、甚至于清明前夕我每次都会梦见父亲的。他仍是在世时的模样,只是任凭我怎么同他说话,他都不会理我,若即若离似乎很是冷漠。
每当我因此事向母亲询问时,母亲总是很平静的说:“亡人一般不会同世人说话的,快到上坟的时间了,你大(方言父亲之意)知道你们都忙,怕你们把他忘了……”我听后默然不语,也因此每次都没有耽误给父亲上坟的时间。
在我的印象里,父亲从来都是严厉的!“严父”这个称谓似乎就是他的专属。
从记事起,我就很害怕父亲。父亲脾气不好,不苟言笑表情冷漠,面对哥哥同我似乎永远都是这种近似冷酷的表情。
那时候每到礼拜天,当父亲从兴平造纸厂骑着自行车回家时,哥哥和妹妹似乎还企盼着父亲带回来的一些糖果或者什么其它好吃的东西而兴奋不已,这对于我来说却似乎如临大敌,在他糖果的诱惑下,哥哥和妹妹便首当其冲,但我却萎萎缩缩不敢近前,大有鱼儿吞食鱼钩上鱼饵的矛盾心理。
所以在儿时的记忆里,父亲是严厉的,甚至是可怕的!特别是每当我同哥哥在春节或暑期前考试成绩不理想的时候。在房门前徘徊不定踌躇不前,用双手不停地捉摸着书包里太差的成绩单而惊恐万状……但最终还是在父亲的一声呵斥下,战战兢兢硬着头皮地走进房门,去接受一顿拳打脚踢的特别洗礼并会因此恐惧多日。
兼之在上小学三年级时,父亲当年在兴平县那个“舞枪弄棒”的大环境下。也同众多的工友们跪拜了当地一位武术名师刘从会,习得了实战的散打手法以及小红拳等众多的武术套路。回家后,只要有时间就会给我同哥哥教习武艺。在此其间,因我没有哥哥勤快又爱耍奸溜猾,练武下不了功夫的缘故,又遭受到父亲无数次打骂与指责。
因此,儿时记忆中的父亲形象,在我心中委实犹如头顶上一片阴云密布的天空。我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着它何时会电闪雷鸣?何时会大雨倾盆?我无法逃避这片天空的绝对笼罩,只能逆来顺受违心服从。有时也会在心里不停念叨着一句俗语:“偏大的向岁的,中间夹个受罪的”。如同《西游记》中遇难的唐僧临时抱佛脚般念经,似乎这样就可以避免掉无数的痛苦。
在我儿时的想法中,父亲是见不得我也是不爱我的。我在心里时常害怕着他,也在心里曾经喑暗仇恨过他,更不会因为他偶尔的糖果施舍或利益诱惑就促使自己放松一丝丝警惕。
小时候的自己在那颗幼小心灵里,与父亲之间永远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第一次从内心里表示对父亲的亲近,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公元1986年9月间,我刚上大墙乡初级中学初一第一学期。因为学校离家里比较远需要一辆自行车(那时能骑一辆自行车上学都是家里条件好的学生)。父亲便从几十里路远的单位——兴平县造纸厂里,为我购买了工友的一辆半新旧自行车亲自骑来了学校里。
那天下午正是课间活动四十分钟,同学周卫亮兴冲冲的跑进教室向正在与同学们谝闲传的我喊道:
“岳山,你爸给你送自行车来了……”我们都寻声向门口望去,父亲已经走进了教室,一身干净得体的衣服,右肩上侉着一个长带的帆布包,笑容满面的望着我们。
“大……”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眶里有些湿润,即刻大踏步的走向了父亲……
现在还依然记得同学们当时议论纷纷的话语“岳山他爸年轻很……精干很……”
是呵,那时候的父亲还不到四十岁的年龄。一个三十多岁的工人阶层,在那个年代就是不晒太阳不下地干活,只在凉房里干工作的有福有本事人呀!那次父亲的到来,让我在同学面前体面自豪了不少。而更重要的是我从此体会到父亲是真正爱着我的,我从他那慈爱的双眼里看到了一位父亲对于儿子的关爱和期望,并不是我那狭隘幼稚想法中的父亲形象。
一个从他们上辈棍棒体罚教育体制过来的父亲,对于他的下一代人的教育,一定也是继承了上一辈人的方式。也坚信着棍棒底下出孝子、出才子的不二理论。既就是我如今对于自己儿子的教育依然是从棍棒体罚之中还不能彻底走出来。现在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从而深深的体会到了作为父亲教育儿女时的良苦用心与尴尬、无奈和辛酸……
也就是从那时起,父亲就再也没有打过我一次,一直到他去逝都没有。
可我真是个不孝的儿子,我一次次的任性行为彻彻底底毁掉了一位父亲对于儿子的殷切期望与寄托。
记得1992年自己高中毕业后,不愿去补习又无望于参军的我,在经得父亲同意的前题下,相约一位同学南下深圳打工。父亲给我借来了500元路费,当我与同学坐上村口前往礼泉县车站的古城牌三轮车时。前来送行的父亲,肩上当时披着一件浅灰色的西服上衣,在他挥手让司机开车走时,我分明看见他双眼里满含着泪水,借助去抓向下滑动的西服上衣机会,却悄悄的转过身去趁机拭去了泪水。然后重新回过头,满面微笑向着并未走远的我们大声喊道“去了以后好好干,把自己照顾好……”
我瞬间泪奔……性格坚强脾气不好,一生强势的父亲,对于这个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好好读书考上大学,一定要出人头地的儿子却无可奈何。他选择了原谅,他勉强用“读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的理论来宽慰着自己原谅了儿子。而正当儿子远行以一个读书失败者的身份步入社会,创荡自己人生之际?作为一个父亲他却恋恋不舍,泪水随着情感而不由自主地溢满了他的眼眶……但,他却又犹如一只盘居于山峰之上的老鹰,为了让自己的幼鹰以后能成功的遨翔于苍穹之间,他又不得不狠着心将幼鹰用它那锋利的鹰嘴啄下山崖,让它去艰辛历练,让它去自由飞翔……
父亲,儿子此生没有念成书,是一个永远无法向您弥补的道歉,同时也是一个今生都无法向世人证明自己并非是一个念不成书的糊涂蛋。只有在如今这个凭知识看文凭的世界夹缝中潜行,努力从而峥嵘!
父亲当年常说:父愁子妻,子愁父亡。
我同哥哥的婚姻,在我的印象里确确实实是在父亲东倒西借中完成的。当时家里的状况不太好,父亲当年从工厂里停薪留职回家搞养植业屡遭失败,我们家早已经是债台高筑。我俩又都到了婚娶的年龄,父亲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能成人,面子他是从来不会丟掉的。他在当年那个大部分人都贫困的年代里,硬是凭着自己的能力和广泛的人脉关系网,风风光光的办成家里的每一件大事。这在当年大部分村人眼里决不亚于天方夜谭式的传奇。
至今,当村里有人提起父亲的名字时,村里的老人们都会由衷的感叹到“彦奇喔人能成……”
可作为他儿子的我却使他同母亲颜面扫地,我那桩失败的婚姻以及对全家声誉造成的负面影响,使父亲对我多年都不能释怀与谅解。
直到我彻底解除了那桩灾难婚姻,并通过自己多年的奋斗在老家那片荒草滩式的宅基地上重新建造两层小洋楼之时,年已65岁的父亲每天给建房工人们发烟倒茶时,脸上才露出了他那久违的笑容。
那年正是2013年,我也将儿子送去部队从军,哥哥和妹妹的日子也都过的风生水起。在此之前我也为父亲办理了厂里的退休手续,每年也能享受两万多元的退休待遇。一切看来似乎都是愈来愈好顺风顺水了,父母亲应舒适的安度晚年,辛苦了一辈子的他们也该好好休息享受一下了。但在此时,父亲却病了而且是一场很严重,医院里给下了病危通知书的肺部疾病。
我们来医院里的亲人都懵了,父亲被安置在重症监护室里接受治疗。我们都在默默的流泪抽泣,也不得不将实情打电话告诉了妈妈。还好妈妈比较坚强,在流泪的同时却安排着姑姑们和妹妹第二天为父亲去置办寿衣及孝布等一切人过世时的用品。我同哥哥和嫂子妻子及妹夫整天在医院走廊里踱来踱去焦虑不安。
那几天里,我特别烦躁姑姑们打来寻问病情的电话,兼之哥哥鹦鹉学舌般的将医生那些无可救药的过份话语再说一遍。我直接就对哥哥毫不客气的大吼大叫,并生气地要赶他回家去,哥哥惊恐万分地看着似乎发疯的我,就挂掉电话不再言语……
还好,经过几天的治疗父亲终于被安排进了普通病房,只是全身还是浮肿着。我咨询了一下那位主治医师,他说浮肿挂几天针就可以消失了,我们在将信将疑中企盼着他没有骗我们。
过了几天,正如医生所说,父亲的浮肿全部消除了。入院时那张浮肿怕人的脸也渐渐的恢复到了病前的消瘦,只是身体异常的虚弱仅仅只能喝点稀饭而已。这已经是我们最大的幸运了,我们感谢着医生将父亲从死神身边抢了回来,我们祈祷着好人一生平安。这不仅仅只是父亲,还有病房里的所有病友以及医生。
那次父亲一直在咸阳中医附属医院里住了四十多天。直到医院通知我们让出院回家,我们才叫来了一辆出租车将大病初愈的父亲平平安安的送回了家里。
那次出院以后,父亲确实感觉到自己的病被彻底治好了。他的饭量也逐渐恢复了正常,在村里人及亲戚们络绎不绝前来看望他的人面前乐呵呵的说道:“这次把娃们的钱花多了病好了,出气也不短了……”
父亲生性直爽仗义疏财,年轻时又好抱打不平爱管世上不公事。所以他同妈妈所住的那院屋里,从来都是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兼之父亲在吃喝上又舍得花钱,把他和母亲的生活水平也搞的不错,这一点我是非常支持的,也省得我们操心。我那几年一直在工地上承包一点工程,得闲回家时总是去父亲那里坐坐。看着他们的老年生活也挺丰富多彩,心里很高兴。
每当我坐在父亲的那张躺椅对面,父亲总会对我讲一些他人生中比较精彩的往事,以及他处理好些比较难缠之事的方式方法。虽然连妻子都会对父亲的那些往事倒背如流,我却依然是极其认真的听着,并不是虚伪的应付,而是极度认真的聆听。因为我懂得父亲的心:他怕这个在求学期间没有听进自己话耽搁了学业的儿子,如果又在人生最终的谋生之路上,又听不进去老人之言而迷失方向迷失自己?那就真正的得不偿失无法挽救了。
2015年暑期,父亲的病在治疗好之后的第三年又复发了。当时,听到哥哥的电话我去了父母的家里,我同哥哥劝说着他去医院治疗,却遭到他大声的斥责和怒骂。我知道父亲心疼花我们的钱,我们又无法说服他,只能多次不停的劝说。后来,还是在妻子周文静声泪俱下的劝说下,父亲才不得不同意去医院再次治疗他的病。这一次,父亲在医院里住了不到二十天在病情刚有好转的情况下,当我同哥哥回家拿着一万元赶到医院时,父亲却让妹妹同妹夫给他正办理着出院手续,任凭我们怎么说都不顶用。最后我们听从了医生的建议:病现在已经控制住了,回家俢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我们只有如此。
父亲回家后时间不长病真的好了!他就经常对我们说“硬不听我话,医院的光弄钱呢。如果上一次……”我们也不同他争辩,只是无奈的笑着。
时间很快的就到了2017年2月初,我们全家人都发现父亲的脸又渐渐浮肿了起来,我们明白父亲的病肯定是又复发了。先是我劝说,后来是母亲劝说,他这次一直很坚定的不去医院了。竟然说,他去医院一次病就会加重一次,我们无语……
就在父亲去逝的前一个礼拜,我同妻商量驾车(我那时已经买了第一辆面包车)将父母拉去兴平县及马嵬驿逛一圈。在父亲心情好的情况下劝说他去医院,这次我一个人给掏钱看病,让他别再担心。
那次儿子也从部队探假回来,父亲那天异常高兴,我们去了兴平县父亲当年工作过的地方转了一圈。在兴平县一家川菜馆吃饭时,我特意为我们全家陪父母吃饭拍了段视频发了个朋友圈。然后,全家又驾车去马嵬驿。
马嵬驿那时已经修建的峰回路转,台阶众多。在车不能靠近的地方我们只能下来步行,由于父亲当时身体很虚弱,一路上都是我搀扶着上台阶。当父亲坐在石蹲上休息时我趁机劝道:“大,你看你身体还是太虚弱了,咱回家给你在医院一看,好了就能逛了么……”“我好着呢,你不懂,别叫我去医院了,去一次病就重一次……”他仍然在坚持着自己观点。说到最后,他竟然生气了不再同我说话,我只得又给他道歉……
那次我们全家陪父母逛的很尽兴,在此期间我拍照了不少照片。父亲是个习武之人,我还特别给他照了张手拿春秋大刀的照片。在回家的路上,父亲坐在副驾上兴致很高同我们说了一路:“你们兄妹三个现在都过的差不多,原来,最不放心你、你现在娃在部队上,房也盖了!啥都好着呢……”
一个礼拜后,父亲却走了,走的让儿子措手不及,走的让儿子也遗恨终生,那次未能将您及时送去医院治疗,时至今日仍是儿子我心中最大的痛……你知道吗,父亲?
不孝儿岳山今日作文怀念您
——我永永远远敬爱的父亲!!!
2023年2月25日至26日于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