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天都大酒店的大门出来，惊魂未定的景灏掏出手机就跟舅子宫璧君打电话：“巡视组已找我谈话，瞒不住了弟，你让我收下的那笔钱，我已对巡视组的人说了。哎呦，怎么开的车……”
　　 “看把你吓的，出什么状况了？”
　　 “那，那笔贿赂我对巡视组的人说了，刚才差点被车剐了。”
　　 “我知道了，是：钱钱钱，不叫贿赂，懂吗？你好歹也是共产党员，当过海兵，见过风浪的，别遇事就慌，人家还没拿出枪，你就投降。晚上我请你喝酒压惊。”
　　 “好吧，晚上面聊。”
　　 宫璧君没想到的是姐夫人高马大，当兵出身，共产党员，四级士官转业，没想也不中用，这样迟早会出事，怎样筹划？多年收受的那些钱物转移到亲戚家也不安全。省委巡视组进驻后，他就听到一些风声，他就在思考如何过关。
　　 早年做中学语文教师时，教过的那些英雄人员的形象此时又浮现眼前：刘胡兰、江姐、赵一曼、夏明翰、杨靖宇等一一闪现，血肉之躯，他们能忍受住各种各样的极刑，鞭打、炮烙、坐老虎凳、夹手指、灌辣椒水，十八般刑具无法摧毁他们的钢铁意志，对党的秘密守口如瓶，他们是一些怎么样的人呢？
　　 他觉得自己这样的贪官，这个时候想起这些英雄人物，显然是一种对英雄的亵渎，但希望有这些英雄人物的坚强意志，能过纪委这一关。看来是无法过关了，像姐夫这样的人，一下就招供了。宫璧君不知这到底是啥原因？
　　 今天只不过是一场摹拟审讯，宫璧君暗中叫两个人假扮纪委，等在姐夫出门上班路上带他带到酒店房间摹拟审讯，他躲在隔壁通过监控全程观看，看他那个熊样，几次差点笑出声来，没两三个回合，就把代自己受贿的金额次数就说出来。他想打开门走过去，告诉他这不过是一场摹拟审讯，假的，但觉得还想让姐夫担待一下，吓吓他。照这样，自己被供出来是早晚的事，他原来觉得姐夫可靠些，受贿的事没少让他出面代收。唉，姐夫都靠不住，别人更不能靠。想到这些，感觉到一种悲壮，自己肯定会面对真正的问讯了，不寒而栗，软软的瘫在沙发陷入沉思。直到姐夫打电话给他时，他才回过神来接电话。
　　 下午他跟姐夫景灏约定在花好月圆山庄吃饭，准备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他想带两本书给他看下，一本他在学校教书时，从学校图书馆拿的小说《红岩》，另一本是侦探小说《江枫渔火》。侦探小说很快就找到了，可是《红岩》翻箱倒柜就是找不到。书架上没有，几个早年装书的柜子也没有。老婆问他找什么，他说一本书。
　　 “真是好学生啊，想读书，什么书？”老婆揶揄。
　　 “就是早年我从学校带回来的那本书。”
　　 “那本书的名字叫什么？”
　　 “红什么的那本。”他忌讳把名字说出来。
　　 ”《红色通缉令》吗？”
　　 “有那样的书吗，有那样的书吗？神经病！”他愤怒大声说，自己都吓一跳。
　　 老婆怔怔望着他，没想到丈夫发这么大火气，一时被震住了，小声说：“是神经病，真神经病。”
　　 “算了，不说了，不说了。”他感觉刚才的自己表现有点离谱。
　　 真是神经病！这些天紧张得神经兮兮的，这时候还读啥书呢？他忽然就明白：过去那些共产党员，抛头颅洒热血，不怕牺牲，不为名，不为利，是因为他们有坚定的革命信仰！而当今像自己这样的人，包括姐夫，就是失去了初心信仰，失去底线，完全掉入钱眼里，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辩护，为自己的非法所得掩护，贪腐在传统文化道德里，为世人唾弃。所谓模拟审讯，攻守同盟，那样的思想防线没有正确的理想信念，所有的辩护理由都苍白无力，那样的思想防线一触即溃。他原谅了姐夫的表现，拿出手机给姐夫打电话，告诉他饭局取消，上午的审讯不过是一场模拟审讯。
　　 “什么？模拟审讯，开什么国际玩笑，你吓别人还是吓自己？”
　　 “话不多说，你明天去自首吧，争取宽大处理。”
　　 “这话该我对你说，要自首也是你先去，我去好像是我在犯罪，我只是你的管家、官家而已，没有代你收受贿赂，懂吗？”
　　 姐夫在忙着跟自己划清界限了，事已至此，心里还有什么难割舍的！刚放进衣蔸的手机又立马拿出来，想跟两个搞模拟审讯的下属打电话，他们之间有攻守同盟。刚要拨电话，其中一人先拔过来：“宫局，我们今天上午去纪委自首了，交待了自己的问题了。”
　　 “自首好，自首好，向你们学习，向你们致敬一一一”他一直自言自语走着，前面出现一个十字路口，他望了一眼，红灯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