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我九岁的弟弟，从小到大没少挨揍。母亲从不溺爱孩子，我和弟弟每次明知故犯的时候，她就会揍我们，下手不狠，但是也够痛。弟弟挨打的次数比我多，我挨打总是因为做家务动作拖沓，而弟弟挨打则是凭实力接受棍棒教育。
　　 弟弟上初三，上个星期周末回来，躲在厕所里抽烟，被我发现了，打开他的房间地下还有几个烟头。我质问他哪里来的钱买烟，他不语，问他是不是嫌身体长高了长壮了，可以不再需要良好的发育？他也不语。母亲平时曾开玩笑说，打弟弟要趁早。可是，我从未对他动过手，哪怕他的一些缺点让你难以忍受。不动手不是溺爱，而是没有养成这个习惯。
　　 母亲正在拖地，来到弟弟的房间，冲他腿上抽了几扫把：“你小小年纪抽烟就不对，厕所里丢烟头，房间里丢烟头，还要我来打扫，你得脸了？”母亲极力压抑自己，不把怒火全喷出来。而我清楚，在她心里青少年学抽烟，是正常的尝试行为，可以说教，但是弟弟不打扫现场，这样的智商才让她耿耿于怀。是的，弟弟没心眼，做事懒得动脑筋，不计较后果。“我儿子在家勤快的，会帮我做家务，对人又有礼貌，学习方面文科差点，理科还是可以。他能考上大学，我就供他读大学，考不上，我打算送他去当兵。”母亲是这样和别人谈论他的儿子的，只有我们一家清楚，为了弟弟的成长教育，母亲差点几次吐血。
　　 母亲做过八年的小学语文老师，可是她却教不了自己儿子的拼音。三个月之后，弟弟还是连aoe都读不清楚，母亲只有放弃。小学的语文寒暑假作业，弟弟总是一笔不动，怎么教他，他都是没有反应。从开始手把手教他一个个填写到完全代笔，母亲模仿笔迹，包办了弟弟小学课程的语文寒暑假作业。
　　 我们家在隔壁村还有一栋房子，离小学学校只有五分钟路程。当时不算富裕，每个孩子平均每天只是拿到一两元的零花钱，母亲给弟弟的也是这么多。弟弟嫌少，经常在母亲口袋里拿钱，开始是五元，后来是十元，再后来有一次拿了两百二。母亲觉察不对，让父亲查案。父亲不相信是弟弟干的，笃定他顶多敢拿十元面额。弟弟放学回家，父亲从他口袋里找到两张大票，再责问，弟弟说还有二十元早上花掉了，那次是父亲动的手。
　　 关于偷钱这个事，母亲对弟弟已经说教多次，我和父亲耳朵都起老茧了。有一次，弟弟晚上爬到邻居家车里拿了人家的几十元钱，跳下来的时候正好被抓住。邻居没有喊他还钱，只是告诫他下次不可再犯。母亲知道后怒不可遏，抄起棍子就打，她愤怒极了：“和你说了多少次，做小偷要坐牢，要被人家打伤打残，这辈子就报废了。再说，你想一想，假如是你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被别人拿走，你心里又会怎么想？”母亲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邻居道歉，表示自己已经教育了孩子。母亲对邻居说：“当时，你们完全可以教育他的！”邻居回复一句很冷的话：“打狗还是要看主人，是不是？”母亲拿钱出来，让父亲带着弟弟再次登门给邻居道歉。
　　 弟弟看上去很老实的，从外貌上看你绝对不会想到他品行里存有那些毛病。有次我干妈来玩，她的包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她和我母亲在厨房里吃饭聊天，弟弟一个人在沙发上看电视。晚上，干妈发现包里的现金少了100元，询问弟弟，他又做出一脸的无辜样。真的，我发誓，你看见我弟弟那个样子，绝对会相信他的。同时我还发誓，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良民，出现弟弟这么一个危险品，纯属意外。
　　 弟弟也有很多优点的，在街上，他看见乞讨的老人，会把兜里的钱分点施舍。他不记仇，母亲打了他，没几分钟他又妈啊妈地喊。他的个子在班上一直最高，但也能听从母亲的教育，从不动手欺负其他同学。家里的重家务都是他干，他从不盯我，我和他做不到相亲相爱，但也能够相安无事。
　　 前面说弟弟挨打是多方面原因，我直接就是因为做家务动作拖沓。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又浪费时间，还要挨批评，可是我就是改不了。我想是我们罗家遗传的吧，害臊。因为父亲做事也是顾头不顾尾，屎涨都不会挖毛厕的人。比起父亲和弟弟，这个家我算是被母亲改造得最好的一个，我都有点沾沾自喜。我学习不错，待人接物也懂礼节，遇事会冷静分析，不像父亲和弟弟那样吃粮不管事。母亲的朋友也会对母亲说：“从前你把姑娘教育的那么好，我们大家都羡慕嫉妒，现在看你儿子是这个款式，我们心里平衡多了。”母亲就摇头：“冰火两重天，我承认我失败了。”
　　 我以后也要当妈妈的，我也要用母亲教育我们的方式来教育我的子女，对就表扬，错就先礼后兵。那些说对孩子不能打骂的心灵鸡汤就是赤裸裸的毒药，就像我弟弟油盐不进，按照那些专家的方式来实施管教，他已经无药可救，成了祸害自己也祸害别人的小坏蛋。
　　 小时候我做错事被罚，会拿着剪刀去剪被单枕头的角，或者撕烂母亲发表过的文章，就弄那么一点，到现在我都解释不了我当时的心理状态。弟弟都不知道我的这些事，可是如同一辙，他小学时犯错被罚居然也有这样破坏的小动作，比如把家里铝合金栏杆扶手上的小圆球敲扁，把洗澡间玻璃敲碎一个洞，把碗打碎丢到床底。所不同的是，事情败露之后，我会认账，而弟弟死不认账。弟弟只是不认账，但不顶嘴，我认账，但是要还击：“我又不是不做，做慢点有什么？”“要等到天黑吗？要等到来世吗？”母亲就开始动手了。
　　 十八岁时，有一次母亲下班回来，看见我没有拖地还顶嘴，拿起棍子来打我。我抓住棍子大声还击：“我都18岁了，你还打我？”母亲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哪怕你结婚生子，只要做错了，你背起娃我一样打！”记得那天弟弟看见妈妈拿棍子赶忙跑到一边，妈妈问他又不打你，你跑什么？弟弟说，我怕你走火入魔打错人。
　　 说实话，如果母亲光是讲道理不动手，我们做孩子的更会得脸。每次母亲揍我们的时候，我们都非常讨厌她，但事后回想，她是对的。母亲在我和弟弟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们：“人这一生，命最重要。做人要善良，坦荡荡，也要能够自强自保。如果人生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保命要紧，有了命才有一切。”母亲还说：“做孩子的心灵不能脆弱，不能遭受一点打击就想不开，就去寻死觅活，那是对自己不负责的愚蠢。”母亲说：“我教育你们的时候，你们肯定会恨我，但是如果你们选择离家出走，就是大傻子。小孩子离家出走，会被坏人抓去利用干坏事，被人家操控，他们打骂更厉害。我虽然在气头上教育你们，你们可以到房前屋后或者找个地方躲一躲，我不会在晚上睡觉时把门锁死，你们见我房间关了灯就回来，自己做饭吃，自己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如果你们感受到躲在外面的孤单和不自在，以后就不要再犯错误，呆在这个坚固的堡垒多好。”这样，我每次离家出走就是去二姨妈家。弟弟离家出走就是躲在房前屋后，时间都不长，我们就会乖乖回家。
　　 我们罗家个子都高，父亲一米七四，弟弟一米八，我一米六三。然而身高的优势，并不能让我们在只有一米四五的母亲面前嘚瑟，因为我们家智商情商最高的就是母亲，为了这个家的教育成长、经济增长，她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