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烟火】我就在你身边(小说)
一
2045年4月,南方的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大四学生魏来,面临着就业,但是她并没有什么压力。她已经习惯了校园生活,教室、食堂和宿舍,一天一天地循环着,偶尔和同学出去玩上一整天。
又是一个周末了,魏来决定先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在洗澡回宿舍的路上,碰到了比自己低一个年级的好友容易。她们俩相约晚上去附近的市场去消遣一下。
市场在一栋六层的连体建筑里,是这一带最大的市场,营业到晚上十二点,可以购物,也可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附近还在修建地铁,本来很宽广的马路被隔成一块一块的,路并不好走。魏来和容易一边走,一边聊着男朋友的事情。她最近因为一点小事在和男朋友闹别扭。
她们花了两个小时吃了些东西,看看时间还早,就去逛服装店。
华灯初上,夜色渐浓。黑色幽灵已经来到市场的上空,可惜谁也没有意识到。
有的在享受美食,有的在逛商场,有的在匆匆地赶路。
突然,一声巨响,地面一阵激烈地晃动后迅速下沉,耳边充斥着嘈杂的声响,一声声凄厉的叫唤从各个方向传来,眼前刮过来一阵浓厚的尘土,接着又是一声巨响,这声音更近,受到惊吓魏来大叫了一声,便不自觉地去揉了揉被灰尘蒙住的双眼,等到她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四周变得死一般沉寂,刚才的喧嚣,嘈杂一下子变得遥远。
二
李亮从学校毕业后就在省应急救援中心上班。他既是一名好司机,又是一名优秀的战斗员。这个周末他值班,随时都处于应急状态。不过话说回来,值班也没有什么事,人在位就行。李亮坐在值班室的椅子上,准备给自己的女朋友发个信息,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发,开始在手机上浏览一些当地新闻。
电话铃突然响起。
“李亮,赶紧开你的综合救援车,半个小时内到达东方市场,具体地址,已经发到导航仪上。”
李亮知道,出大事了。自从他上班以来,领导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给他下通知,也是第一次正式出动这台综合救援车。他立即跑步到了车库,打开车库门,检查车辆和设备,发动车。一连串娴熟的操作后,李亮开着车出了救援中心的大门,用时不到五分钟。
车到达了东方市场时,事故的发生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分钟。
李亮知道救援的每一秒都是很珍贵的。
市场附近已经停了很多救援车、救护车和警车。交替闪烁的灯光,一群群走过来又走过去的队伍,远处黑压压围观的人群,无不彰显着事情的严重和复杂。
李亮按照现场交警的指挥停好了车,这时候,他才有时间来观察周围的情况。面前一片狼藉,巨大的六层连体建筑中间部分出现坍塌,目测估计,整个建筑有一半已经坍塌。周围已经戒严,一般车辆禁止入场。
“两边建筑依然还有垮塌的危险,请大家不要靠近……”高音喇叭在不停地重复着这样的话。
“尽快扫描整个大楼,确定困在里面的人。”李亮的耳机里传来了上级的命令。
李亮根据以往的训练,挪了一下车子的位置,找好了角度,再次停好了车。后仓的车门在一个摁键被摁下后自动打开,里面升起来一个巨大的圆盘。李亮知道,那里面是声波的换能器,类似医院超声波的探头。不知情的人总是以为那是卫星天线,他也懒得老是和别人去争辩,毕竟各行如隔山。李亮在平台上开始了他的操作,大圆盘绕着自己的轴不停地做九十度的旋转。没有多久,显示屏上出现了两个清晰的活动图像:一个是垮塌建筑的透视图,棕红色的是钢筋,灰色的是混凝土,其它的管线呈现出绿色,主结构旁还不时地跳出一些力学参数;另外一个图像则清晰地显示被困人员的分布情况,房屋是灰色,人呈黄紫色,人的轮廓清晰可见,只是看不清脸,裸露在外的皮肤在屏幕上呈现为紫色。
图像显示一到四楼都有受困的人。
指挥部依据这两个图像下达命令。哪些地方是安全的?哪些是很不安全的?哪些地方还有进一步垮塌的危险?指挥部根据图上的数据有一个基本的判断。最重要的是它提供了受困人员的位置,还可以看到受困人员活动的情况。
“李亮,你负责四楼三个房间的人员。”上级就给李亮明确了任务。
李亮观察了一下,三个房间中,有两个房间是通光和通气的,只有一个完全掩埋在废墟里,不通光,也不通气。
“先给不通气的点送气。让受困人员有足够的空气,防止出现缺氧窒息。”耳机里面传来了上级的声音。
“李亮明白!”
一根直径不到两公分的管子就像一条蛇,从李亮的车里爬了出来,很快爬到四楼的墙体上,找准了一个安全位置,管子端口伸出了一个圆锥一般的东西,钻入了墙体,不到一分钟,墙体被打通,钻头又收了回来,管子即刻被套在洞口,风通过管子被源源不断地送进掩体内。
“送气完了后,再送光。”上级又在下达命令。
“明白!”
李亮铿锵有力的回答,让领导甚感放心。
另一条蛇一样的管子,爬到了四楼的墙体上,墙体又打了一个洞。洞打通后便有一根塑料直管伸了进去。直管先发出微微的光芒,就像是夏天萤火虫发出光的一样,那束光在不停地变亮,变亮。最后那根直管把整个房间都照得通亮。
三
惊魂未定的魏来最先发现伸进来的直管,她看到那根管子像是在炉膛慢慢的被烧亮的铁丝,最后变成了一根大大的灯管。灯光驱赶了房间的黑暗,也带走心头的恐惧。
魏来现在已不再感到胸闷。垮塌后,有那么一阵,她觉到呼吸有些困难,管子伸进来后,就好多了。魏来知道,那是因为掩体内氧气在慢慢变少。自通风后,情况就好转。现在房间被照亮,空气充足,魏来紧张的情绪舒缓了很多。
此时,魏来便有了心情来观察周围的情况,这个掩体里有四个人,除了她自己和容易外,另外还有一位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小孩,卷缩在墙角里,中年妇女显然还没有从突然发生的惊恐中走出来,正用疑惑的眼睛盯着那根发亮的灯管。借助着灯光,魏来捡起了自己由于惊慌掉落在地上的手机,手机已被什么东西砸过,她用自己的衣角抹去了手机上的灰尘,手机屏幕是黑的,上面有两道明显的裂痕,她又急切地按下电源键,没有反应,手机是不能使用了,魏来长长地叹里一口气。
“尽快和受困人员进行联系!”上级在火急火燎地催促着。
就在刚才的通气管里,又伸出了一个小小的圆球,小圆球伸进室内后,还在不停地往魏来的脚下延伸,后面拖了一个尾巴。快接近魏来的时候,圆球不动了,却开始放出一段语音来:
“大家请不要惊慌,现在房间内已经通风,通光。只要大家呆在原地不乱动,你们就是安全的,请保持好秩序,不要轻易地搬动室内的东西,也不要自作主张往外跑,我们还会给大家送来食物和饮用水,有什么要求,请通过本系统告诉救护人员……”
听到这段语音后,魏来反而不冷静了,在她看来,救援人员就在她身边,但是他们就是不伸出手来救援,她情绪有些失控。
“你们都知道我们困在这里面了,怎么还不来救我们……”魏来冲着那个小球大喊。
这话通过系统,传到了李亮的耳麦,李亮先是一惊,继而感觉有些犯难,他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他赶紧用电话给自己的女朋友打了一个电话,语音提示电话无法接通,他的心更加紧张,他知道她的女朋友就在附近的学校上学,周末喜欢来这个市场玩。
现在询问对方的姓名是不符合规定的,在紧急救援的手册里,可没有询问对方私人信息这一项,李亮很想知道现在困在四楼掩体的那个人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他不准备询问对方姓名,他想通过对方的语音来判断。
“四楼这位女士,请您冷静一点。”李亮怕对方听出自己的声音,故意捏住自己的鼻子,变换了声调。
“你让我怎么冷静,你们就眼铮铮地看着我们待在这么一个时刻都有危险的地方,然后让我们冷静。要不你来试一试。”
“只要你们不乱动,你们现在是安全的。”
“你们说安全,就安全吗?我们在商店里买衣服,我们也觉得很安全,怎么就一下子就塌了呢?”
这位女士的一段话,倒是说得李亮哑口无言。但是这位女士的声音越听越像他女朋友的声音。
李亮苦于不能直接问其姓名,他知道,现在身处工作岗位,又是救援的关键时刻。不知道也罢,知道了反而会影响到自己的工作,李亮这样想着。
“这位女士,你们的掩体里,已经送了气,送了光,我们的设备在时刻地监测着整个大楼的情况,只要你们不随便去搬动东西,暂时是安全的。要把你们从掩体里挖出来,需要用到一种特种工程车,这种车正在从中南救援基地赶过来,基地离我们这里至少也有四百公里,所以请你耐心等待一下。”
听到李亮这么一说,这位女士也就安静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着急是没有什么用的,被这厚厚的钢筋混凝土围堵,又还能干什么呢?只能耐心等待。
不过,她内心里很感激和她通话的救援战士。她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自己也有些失礼,对不住这位战士。而这位战士却始终在耐心的给她解释。
现在离事故发生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四楼其它两个房间的人员都已经成功救出,就剩下这个掩体里的四个人了。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等待中艰难度过。
保障车通过管线送去了液体食物。
虽然这个时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但是毕竟还有一部份人还废墟里,打家的心情依然还很紧张。
四
两个小时过去……
三个小时过去……
特种工程车终于到达了现场。这时,事故的发生已经过去了三个半小时。
特种车体积并不大,它找了一个平坦的地方,分别从四个角伸出了四个大的吸盘,把车体稳稳地固定在那里,又从车顶上伸出一个大的恐龙爪,有一根管状的东西连接在恐龙爪与车体之间,这根管子能长能短,最长能达到一百米。
特种车上还有一个有力的神器,就是一个得力的锯子,也被装在能伸缩的管状机械臂上,它能像锯豆腐块一样将钢筋混泥土锯开。
特种到达现场后就展开了紧张的工作。一块块巨大的混凝土板子轻轻举起,移开。
现场气氛有些紧张,但是秩序井然。一个个困在下面的人被救了出来。
保障车上有专门接送受困人员的机械臂,机械臂伸进掩体后,前端自动打开,就是一个担架。接着有语音提示被救人员躺倒担架上,机械臂会进行自我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后,担架和人被紧紧地卷起来,塞进一个外壳为钢铁的圆筒,和机械臂成为一体,这样,人员就可以轻易地移出来。
四楼的掩体被打开了,机械臂伸了过来。语音提示在提示:
“请大家保持好秩序,你们都是安全的,请优先照顾老人和小孩。”
掩体内三个大人的眼神在相互交叉,似乎都在考虑同一个问题。魏来看了看容易说:
“让小孩先走吧。”
容易点了点头,那中年妇女眼里马上充满了感激的神情:
“你们先走吧,你们还是学生。”
“小孩先走,你没有听到喇叭里说吗?要让老人和小孩先走。”魏来像个领导一样,生气地说:
“动作快点,不要耽误时间。”
魏来、容易和那位中年妇女一起把小孩送上了单架。
不一会,机械臂又伸了过来,喇叭里还在重复着同样的话。
“你先走吧,孩子在外需要人照顾。”魏来和容易两个又把那中年妇女送上了单架,那位中年妇女也不好推辞,就走了。送走中年妇女,魏来就对容易说:
“等会咱们也不争了,你先出去,你比我小,大的要照顾小的。”
“魏姐,我比你小,但是我能抗事,还是你先走吧!”
“你少废话,现在你要听我的。”
……
掩体内的对话,通过系统都传到李亮这边,他听出来了,那声音就是他女朋友的,他没有想到,在自己心目中一直很娇情的女朋在关键时刻竟然觉悟这么高,他觉得自己小看了自己的女朋友。李亮实在是忍不住了,大声地唤了出来:
“魏来,我来救你来啦!我来救你来啦……”
魏来听到话筒里在喊自己的名字,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是一阵惊喜,他听出了男朋友的声音。
“李亮,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我就在你的身边,就在你身边。我在一辆黄色救援车上,等你上了救护车,请你给我招招手。”
李亮紧紧地盯着那个机械臂。
机械臂进了救护车,救护车的车门打开了,魏来站在车门口,四下望了一下,发现了这边的黄色车,她使劲地向这边摇手。李亮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打开了车窗,不停向着魏来挥手。
不一会,救护车门关上了,很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李亮定了定神,又开始了自己紧张的工作。
尾声:
这次事故共造成54人被困,其中20人被掩埋,53人被成功救出,仅一人由于当场被砸晕,送医院抢救无效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