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灵】不一样的“西江月”(散文)
结束白天的忙碌,和着窗外噼噼啪啪的雨声,夜深闲翻缪钺先生的《诗词散论》,从中寻得一隅安静。小区里没有河塘,却有一阵阵蛙鸣响起,湿漉漉的,一如这湿漉漉的梅雨季。空灵的蛙声大概是从稼轩词里走出来的吧,携着淡淡的稻花香。“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还有疏星、细雨、茅店、社林、溪桥,一阕《西江月》,给上饶带湖的乡村夏夜留下不朽的文心。这首词,温婉清新,又细腻柔和,与“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醉里挑灯看剑”的沉雄豪迈,迥然相异。
稼轩戎马一生,有着卓越的政治军事才能。他智勇双全且擅长兵法,武功高强胆识超绝,在抗金战场上,让金军闻风丧胆。曾率五十轻骑,于集结五万之众的金营生擒叛将张安国,并全身而退;还曾单枪匹马追缉叛僧义端,横刀怒斩而后快。辛弃疾力主抗金复国,并向朝廷呈献一系列言之有效的北伐方略,不仅不被采纳,反遭当政的主和派排挤与打击,被罢黜落职。这首退隐上饶带湖所作的《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看似享受着清幽恬淡的田舍生活,但平静闲适难以遮蔽内心深处的悲苦失落。正值中年的他,无时不为朝廷的苟安昏庸而愤懑,为自己无路请缨,难酬复国壮志而喟叹。
雨声中玩味着稼轩朴素简练近乎白描的《西江月》,眼前浮现出相似的场景。同是这雨脚如麻湿哒哒的梅雨季,同是面对一首不事雕琢,却意蕴深厚的《西江月》。不过那是四年前的今天,我站在井冈山黄洋界巨大的横碑前阅读,横碑上镌刻着毛泽东手书的《西江月•井冈山》,笔意奔放,恣意纵横。站在曾经硝烟弥漫的黄洋界哨口,仍依稀听到当年的隆隆炮声。那是1928年8月30日,湘赣敌军四个团,乘红四军主力还在赣西南欲归未归之际,向井冈山进犯,黄洋界是进入井冈山5个哨口中最关键的哨口,当时留守黄洋界的红军只有不到一个营的兵力,敌军以十倍的兵力进攻黄洋界。“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留守红军在团长朱云卿的带领下,发动群众,凭借黄洋界天险奋力抵抗,在子弹所剩无几的关键时刻,朱云卿把放正在处修理的一门迫击炮调到前沿阵地助战,仅有一颗好用的炮弹,不偏不倚击中了敌军指挥所,当即炸死炸伤十多人,敌团长陈纪良也受重伤,敌军连夜仓皇遁逃。“黄洋界上炮声隆,报道敌军宵遁。”敌人妄图一举扑灭革命火种的阴谋被彻底粉碎。黄洋界保卫战的胜利,保住了中国共产党领导创造的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从此,星星之火燃遍闽西赣南,燎遍神州大地。
我以崇敬的心情伫立在巨大的横碑前,凭吊那段战火纷飞的历史。当年的炮台还在,黄洋界哨口工事还在,坡上段用于伏击敌人的堑壕还在,还有蜿蜒于山间的朱毛红军挑粮小道……当年因为战争而光秃秃的山岗,如今已是植被繁茂,树木高耸入云,翠竹绵延山山岭岭。俯瞰井冈山,峰峦叠嶂,万壑争流,云海、飞瀑、流泉,交织成绚丽多姿的自然风光。一首《西江月•井冈山》,让名不见经传位于罗霄山脉中段的井冈山名扬天下。井冈山,既是人人敬仰的红色圣地,也是人人向往的旅游胜地。
同是《西江月》,一个是被迫隐退,空有济世之才,无力改变家国前途命运,在难以施展抱负的泥潭中苦苦挣扎的悲怆诗人,词中轻灵闲逸的笔调,只是他外化的无奈的遁世之情。一个是缜思断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伟大诗人,词中难掩胜利的喜悦,是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满满的自豪感,是对中国革命充满必胜信心的乐观与自信。
跨越千年的《西江月》,不一样的“西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