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两个耳光之后(散文)
昨日,偶遇一熟人,闲聊中说了一件最近让他伤心到无法排解的事情。他说,他们班上有个特别聪明的学生,他感觉是块学习的料,他不想让这个孩子因为现在的年少无知而为以后的悔不当初去买单,只不过是在他贪玩时轻轻地搧了两个耳光,不成想就这样一个动作却给自己惹下了这辈子最大的麻烦。这个孩子的父亲得知此事后,随之找到学校,责问他为什么打孩子,如今已造成孩子头痛到无法读书,这倒还不算什么。更有甚者,他还要带孩子去市医院做个全面检查,而且必须赔偿五万元的精神损失费,不然就去上告。即使他用尽了世上最好的道谦和卑微的语言,也难以挽回无法逆转的局面。为此他苦恼到睡不着觉,连吃饭也成了可有可无。听着他的诉说,我感到胸口塞满了巨石,同时也为他的善良给错了人而气愤,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也不知道他的明天在哪里?
曾经,亲眼目睹过一次跳楼事件,以至于每每想起,总会心痛。据人传说,这个孩子当时正上高二,因为长时间玩弄手机,学习成绩下滑,生气的父亲在劝说无效的情况下,搧了两个耳光。这个孩子没有经过与大脑的商量,在父亲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匆匆推窗从十楼一跃而下,一朵花样年纪的少年就在两个耳光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当看着他的父母痛不欲生时,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两个耳光,似乎不是什么大事,然而所造成的结果谁也无法承受。突然,想起小时候的我,挨打好像比较经常,就像母亲骂我,你把挨打像喝凉水哩么。也许是过分淘气,也许是做事错误百出,而如今想起,却成了不能再有的温暖。
记忆中挨打最重的那次,用痛入心骨形容一点也不过分。一天,父亲去村中一大户人家跟事,母亲似乎有急事,反正让我赶快去喊父亲回家。因为那户人家有狗,我不敢直接去敲门,于是站在了人家的崖头边。虽然那户人家主人的年龄比我的父母大一些,然而辈份低我们许多,我不知道怎么称呼,母亲当时也没有给我方法。我站在崖头边,左思右想,不知怎么办?突然间想起那家的女主人叫爱花。于是,扯开喉咙大喊着:“爱花,爱花,把我爸叫一哈……”这一声,像平静的湖面投了一块巨石,院子里走动的人停住了脚步,所有的目光望向了崖边的我,主人还未听到我的呼叫,父亲阴沉着脸走出了窑洞,大声喝叱着我,我吓得连正事都没敢说赶快往回跑。一会儿功夫,父亲怒气冲冲地赶回来,顺手拾起放羊的皮鞭,不顾奶奶的阻挡,硬是把我屁股打成数道血印,以至于两天之内连身也不敢翻。这一顿打,彻底让我记住了什么叫教养,什么是尊老。而今父亲离开我已十多年了,挨打的肉体上早已不见伤痕,而心上的印记却越来越深。有时因为自己做错事时就会想起,多想再接受父亲的打骂,可那却成了奢望。
小时候,母亲打我比较频繁,究竟挨了多少笤帚疙瘩,没有过详细的统计。印象比较深刻的一次,只是忘了我又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母亲根本不在乎奶奶的叫骂,提着笤帚拼命地追,我在奶奶的暗示下拼命地跑。以前是我只要跑远了,母亲就不会再追,挨打也就不了了之。这次却不同,无论我怎么狂奔,母亲就是不肯放手,我沿着地边跑到无处可去时,大喊一声,你再追我就跳下去了,可母亲根本不理会,还是生气地追赶着,没有选择的我看看从脚下的地边跳下去似乎并无大碍,因为地边本身不高,况且下面又是新松的虚土。于是,两眼一闭,纵身跳到下面那块地里,就像现在跳在蹦蹦床上的感觉。终于,母亲罢手了,我也顺利地回家了,从此以后,我好像再没有挨过母亲的打,而这也成了一辈子有趣的回忆。
因为小时候有过挨打的经历,所以也就坚信“玉不琢,不成器”。于是,儿子小时候,挨揍似乎也很平常,衣服弄脏可能挨揍,和同学打架可能挨揍,甚至偷买麻辣条也会挨揍。记得有一次,街道上过会,正上初中的儿子晚自习下后,说和同学逛会儿去,我说行,不过十点之前必须回家。可是贪玩的儿子十点半才回来,我气他没有时间观念,反锁了房门,不让他进门,无奈之下,他推开窗,试图想从窗户溜进床上,不成想被我逮个正着。于是乎,笤帚在我的手上发挥了充分的作用,在龙飞凤舞中竟被打散了,也不知道当年怎么那么大的火气。儿子在我噼里啪啦的暴揍中边道歉边痛哭,我这才住了手。那一天晚上,听着儿子在梦中的哭喊声,我的心都碎了,我也跟着流泪。其实,现在一想起来,更多的是愧疚,是对自己年轻时的冲动而自责,也为自己不懂教育方式对儿子的惩戒太过份而悔恨。虽然懂事的儿子从来没有埋怨过我,而我总以为自己是个不合格的母亲。还有一次,那时的儿子已上高中,因为不好好学习还和我辩嘴,我一气之下又想搧他两个耳光,奈何他比我高出许多,想搧还够不着,拳头必须向上挥,手刚伸出就被他挡了回来,还不小心让他碰了一下,结果胳膊上出现了一块於青。于是,我又大骂他,你还敢打我。他委屈地说,我又不是瓜子,还能定定站着挨你的打,我只是想保护自己而已,他以这样的方式给了我一个台阶,我还能说什么呢?以后,我也没有机会去揍他,反而是他不计前嫌,有时懂事的让人心疼。
再说女儿挨打的事,女儿打小就比较懂事,也惹人怜爱,但似乎也有过挨打的经历,不过有且仅有一次,而且出于我的无意,她当时不过是小学三四年级的样子。一天下午放学后,她和同学约好去玩跳跳竿,又刚好穿着我买的一身新衣服。她没想到,我也没想到,她回家时把跳跳竿扛在了肩膀上,跳跳竿上有着足够的润滑油。结果,她大红色的衣服上满是黑污点,任凭我怎么洗也洗不掉,于是,一气之下,衣服摔出去,正好打在她脸上,而且不偏不正拉链还正好磕在她眼晴的上方,顿时出现了血印。她哭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一边唠叨着,一边又把她抱在怀里安慰着。即使这样,那一夜,她时不时还会被恶梦惊醒。当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紧紧抱在怀中,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边表达着自己的爱。当然,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很后悔,我把自己曾经挨打的经历转嫁给我的儿女们,同时,我也很庆幸,我在父母的打骂中长成了人,也庆幸我的儿女们并未因此而记恨,只是我一厢情愿地有过自责。如今,他们也都整整齐齐地笔直长大。
我不明白,现在的孩子怎么越来越娇气,竟连两巴掌的力量都接不住。我曾经对我的学生们说,能挨上我打的同学也是祖先几辈修来的福报,一般人想要挨打还是不可能的。不过,话是这样说,不到万不得已,我都是在说服自己,不要动手,孩子毕竟是人家的。但也有例外,当年有些调皮的学生,在接受了我的戒尺之后,如今都已成人成才,以至于多年以后和我谈起,竟成了能记住我的最好方式。
接受父母的挨打,可以让人自省,可以让人自强,可以让人成长,更能拉近彼此的距离。接受老师的惩戒,可以成就更好的自己。教育自己的子女,偶尔打骂,可以进行警示,可以让一颗幼苗向着太阳的方向成为参天大树。如果说,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因为自己的错误连两个耳光的承受力都没有,这样的孩子,在面对生活中更大的挫折时,是否可以有能力去面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