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纪实小说)
“张桂芳,一票!”
“张桂芳,一票!”……
随着村委干部张计成的一声声唱票,台下几百名群众的心揪得紧紧的,他们看着黑板上“张桂芳”名字后面的“正”字在不断增加,不由得低声议论起来。
2020年12月25日,河南省鹤壁市山城区石林镇三家村正在进行换届选举。
同样紧张的还有坐在人群里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她长发披肩,皮肤白皙,椭圆形的脸庞上一对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她就是张桂芳。
张桂芳是土生土长的三家村人,97年出生的她2016年考入天津农学院保护专业,大学毕业后,她留在天津和同学一起创业,经营民宿,收入也很可观。如果没有老乡的那个电话,她可能会选择永远留在这个繁华的大城市,过着舒适而时尚的城市生活。
2020年底,三家村正准备举行换届选举,可是新一任村支书的人选却成了困扰村干部的一个难题。
三家村位于河南省鹤壁市山城区石林镇的西北部,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商周时期。虽然村子历史悠久,但由于地处山区丘陵,农田水利设施不发达,多年来村民们沿袭传统种植,没有什么特色产业,村民们的收入很一般,在当今城市化的影响下,三家村大部分青壮年选择外出打工,妇女、老人、儿童留守,成为名副其实的“空心村”。
针对这一情况,鹤壁市在乡村振兴中实施“春燕回归”计划,吸纳有学历,党龄满三年的优秀年轻人才回村建设家乡,而张桂芳正好符合这个条件。
一个傍晚,张桂芳接到了村里一位老党员的电话,说让她考虑回村里竞选村支书,因为不知道村支书是干什么的,第二天张桂芳就一口回绝了老党员。没想到她又接到了一通电话,这次是驻村第一书记,同为九零后的常瑞涛给她打来的,他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她农村的变化,告诉她是金子在哪儿都可以发光,在农村也可以施展自己的才能。
“当村支书工资高吗?”张桂芳笑着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高,很高!在村里当支书,工资高还很清闲,比你在城市强!”看到张桂芳还在犹豫,常瑞涛安慰她说:“你可以先回来干一段时间试试,不行了你再回去。”
这句话触动了张桂芳,她决定回来试试。
选举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有效选票共1052张,张桂芳的票数高达890票,这是三家村选举历史上票数最集中的一次。三家村的老百姓很看好这个初出茅庐的女孩子,希望这个年轻有为的女孩可以用她的知识和魄力改变三家村的面貌,从而过上好日子。
23岁的张桂芳年纪轻轻就登上了村里权利的巅峰,第二天,她就“走马上任”了,可是当她在村委了解到村里现在不但没有任何外来经济,而且还拥有高达百万元的债务后,她不由得傻眼了。
张桂芳独自走在有些破败的村里,村子中央到处是破瓦残垣,到处充斥着荒凉的气息,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家门口晒太阳,看到衣着时尚年轻漂亮的张桂芳,老人们咧开没牙的嘴开心地给她打招呼:“姑娘,你是谁家的妮儿啊?”
张桂芳冲他们笑了笑,赶紧逃离了这个暮气沉沉的地方。
回到家里,张桂芳躺在床上,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拿起手机给天津的朋友发了一条信息:我回家就是一个错误,我改变不了这个破败的村庄,我想回去……
朋友很快回复了一条信息:我眼中的桂芳是个敢作敢当不怕困难的女孩,你这样回来,跟逃兵有啥区别?想想我们当初建民宿,不是也有很多困难吗?只要你有信心,困难一定会被你踩在脚下!
朋友的鼓励让张桂芳陷入了迷茫,忽然,她听到父亲在院子里跟谁打电话。
“是啊,闺女回来了,现在是村支书,高票当选的……”
“谢谢你夸奖!年轻人就是有魄力,她一定会干出个样子的!”
张桂芳隔着窗子看着生性腼腆不苟言笑的父亲,此刻他的脸上满是骄傲的神情,言语中掩饰不住自豪,张桂芳的心里受到了很大的震动:我不能让父亲失望,既然我回来了,就要给这个村子带来希望,成为父亲永远的骄傲!
对于一个几乎没有参加过农业生产,对农村工作完全不熟悉的女孩来说,怎样开始工作呢?
张桂芳看着村里凌乱的环境,她决定“第一把火”先从整治环境开始,第二天,村中央的喇叭里就传出了张桂芳清脆的嗓音:“父老乡亲们,七十岁以下的村民拿着镢头,铁锨,扫帚到村委会集合,参加集体活动!”
不久,村民们拿着农具陆陆续续地来到了村委会,张桂芳首先对到来的村民们表示了感谢,然后把这些村民分成几个小组,分配好任务,由一名村干部领头,分头去村里清除杂草垃圾,打扫卫生。
村民们看到张桂芳带着草帽,跟大家一起劳动,很受感动,第二天,来参加劳动的村民又多了好多,通过几天的清理和整治,村里的道路干净了,平整了,道路两旁的杂草和垃圾不见了,整个村子好像变了个样子,清爽而干净。
2021年夏天,张桂芳偶尔在抖音上看到新乡市一个村子因为彩绘墙壁变得很漂亮,吸引了很多游客前去参观游玩,成为网红村。她受到了启发,就带着村“两委”干部到那个村实地考察,回来后她就着手筹备此事。
没想到她的这一举措受到了某些村民的质疑,一些风言风语也传到了她的耳中:好好的干啥不行,非要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能吃不能喝,纯属浪费老百姓的钱……
自己的满腔热情被浇了一盆冷水,张桂芳再次流下了眼泪,父母偷偷看着默默落泪的女儿:“唉,就是想让孩子回到村里工作离咱们近一些,没想到孩子这么难!这么大的担子压在孩子身上,真让人心疼啊……”
“要不,咱不干了,你还回天津……”母亲小心翼翼地劝慰女儿。
“不!既然我干了,就要干出个样子来,乡亲们一定会理解我的。”张桂芳坚定地对父母说。看着神情坚毅的女儿,父母放心地笑了。
张桂芳开始挨家挨户地给村民解释,做好了乡亲们的工作,下一步就是找做彩绘的人了。
很快,张桂芳找到了搞美术设计的朋友张卫国,当她说明来意,张卫国愉快地接受了这个工程,本来以为接了个挣钱的大活,可是桂芳下面的话让他立刻哭笑不得:
“俺村暂时没有钱,等村子有了效益,一定把钱分文不少付给你!”
张卫国笑着说:“小芳,你这是给老朋友画了个大饼啊!”
“你信不过我?”张桂芳调皮地反问。
“当然信得过,我一进村就感受到你的魄力了,相信你绝对不会赖账!”
在几个村民的帮助下,张卫国和他的团队开始了这项美丽的工程。一个月后,樱花粉,芥末绿,雾霾蓝这些洋气的色彩取代了“素瓦,裸墙,灰屋顶”,“告白气球”、“天使翅膀”、“大鱼海棠”跃然墙上,整个三家村从“灰头土脸”变得“色彩斑斓”。张卫国还特意创作了一幅以张桂芳为原型的图画,画中的她撩开幕布:露出一片美丽的向日葵地,那是一片希望的田野……破败的三家村变成了一个五彩缤纷的彩虹村。
在镇党委的帮助下,当地一家报纸对三家村进行了宣传报道,接着电视台也来了,三家村报上有名,电视上有影,不但吸引了很多外来游客前来打卡,更引起了市、区等相关部门和外界的关注,并意外拿到了整治环境的奖金,引来了腾讯公益基金“耕耘者计划”的落地。
有了资金,张桂芳开始了第二步,她带领村民从整治村里环境,改善村子基础设施开始,撤除断壁残垣、修路铺路、硬化路面、清理河道、铺设水管,看到张桂芳一心一意为老百姓办实事,办好事,晒黑了,累瘦了,村民们渐渐认可了这个年轻的村支书,积极配合她各方面的工作。
2021年7月,鹤壁市遭遇了百年难遇的特大暴雨和洪涝灾害,张桂芳带着村“两委”干部和“四组一队”成员们日夜坚守,不但保证了村民们的生命安全,而且把群众的经济损失降到了最低。洪灾过后,张桂芳又积极与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和腾讯公益沟通对接,为三家村和石林镇争取到了近400万元的物资,帮助乡亲们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当张桂芳把救援物资发到一名孤寡老人手中时,老人拉着她的手激动地说:“你这妮儿真能干,下一届俺还选你当村干部!”
通过这次抗洪救灾,张桂芳真正走进了三家村老百姓的心中,成为他们最贴心的好干部,村民们亲切地称她为“咱们村里的小芳”。
张桂芳深刻地认识到,要想让村民们富起来,必须引入外来经济,她开始尝试带领村民种植高经济作物却以失败告终。她没有气馁,在朋友的帮助下,她成功地引来了一个做农业的浙江客商,成立了山城区首个“豫北南瓜种植基地”,把村里的几百亩土地流转了出去,进行蜜本南瓜种植。这一举措,不仅把村里撂荒的土地利用起来,让村民得到了一笔土地承包款,还解决了村里几十个老弱劳动力再就业,带动了部分人的增收。
现在,蜜本南瓜成为三家村最大的支柱产业,张桂芳担任村支书两年多,不仅让村里的高额欠款化解了一大半,还带领村民们走上了致富路。
三家村的物质生活渐渐提高了,张桂芳着手精神生活方面的建设。
今年是张桂芳父母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张桂芳看着日渐苍老的父母,决定给他们一个特别的惊喜。
这一天,她带着父母来到了镇上最好的照相馆,准备为父母拍一套婚纱写真。母亲说:“你看我都老脸枯粗皮了,穿上婚纱也不好看……”
张桂芳说:“妈妈,你和爸爸结婚的时候不舍得拍婚纱照,今天女儿就为你们弥补一下,为你们留下幸福的回忆!”
化妆师为父母化好了妆,给他们穿上西服和婚纱,按动快门,定格住他们最幸福的模样。见此情景,张桂芳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村里像父母一样的很多中老年人结婚时都没有拍过婚纱照,现在村里变美了,如果为他们在家门口拍几张美美的婚纱照,乡亲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张桂芳跟村委干部商量一下,决定推动“2023年民生小事”的实施,第一件事就是为有意愿的村民拍婚纱照。那几天,好多三家村人的朋友圈都被各种各样的婚纱照刷屏了,这些在泥里土里扒拉了大半辈子的庄稼人,脱下布满汗渍的衣服,穿上黑色西服和洁白的婚纱,站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家门口,村子里的大街小巷,留下一张张朴实而幸福的笑容。
现在的张桂芳,早已不是两年前那个爱偷偷哭鼻子的女孩,走在大街上,她大方地跟遇见的每个村民打招呼,看到垃圾桶没有盖好盖子,她会走过去盖上;看到村民家门口耷拉下来的残破对联。她会撕下来扔到垃圾桶内;只要发现身边任何有碍观瞻有碍整洁的小瑕疵,她都会很自然的顺手整理,这些小动作,也让村民们感觉到三家村也走进了张桂芳的心里。
为了宣传三家村,为家乡招商引资,张桂芳开始选择在自媒体专业团队的帮助下,做短视频抖音,希望能为村里引来一些专业的种植、生产、加工等企业,帮助农民拓宽增收致富的渠道。
张桂芳心想:我干不了大事,就干点小事。把每一件小事做好,就会让村子一点点发生变化。
张桂芳为一位家境贫困的高三学子争取到了一笔助学金,让他顺利地进入了理想的大学;
2021年10月,三家村与鹤壁淇花食用油公司达成战略合作,定向收购村内百余亩低芥酸菜籽油田,提供免费加工服务,第一年就为村内创收三万余元;
2022年村里引来的首个“豫北南瓜种植基地”开始运作并产生了可观的经济效益;
为了凝聚人心,让干部和村民打成一片,张桂芳在网上找到爱心志愿者,多次利用节日为村民做“大锅饭”,让村民们集体聚餐;为老人们定期检查身体,免费理发;还请来一些民间艺术团体为村民表演节目,极大的丰富了村民们的精神生活,也让他们感受到了其乐融融的大家庭氛围。
在张桂芳的倡议下,村委会腾出几间房子,建立了村里第一个电影放映室,第一个图书馆,在村中央建起了健身广场和第一个篮球场,并且建造了几个高标准的公共厕所,不仅让村民们的精神生活更加丰富多彩,村里的卫生状况也得到了良好的改善……
5月4日,2023年五四青年节特别节目“奔跑的青春”在央视综合频道,综艺频道,央广音乐之声,央视新闻等平台播出,张桂芳应邀参加了节目,她登上台的第一句自我介绍让围坐在电视机前的三家村人感到了莫名的亲切:
“大家好,我就是那个村里的小芳,河南省鹤壁市三家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张桂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