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旧时光】冒在心尖的疙瘩(散文)
一、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轰隆隆的声音就炸开了锅,响彻云端。紧接着,“哗哗”的雨声覆盖了整片天空,豆大的雨点不要命地砸在干燥的水泥地板上,溅出阵阵水花。水花在地面上跳跃地滚动着,像心脏咚咚的脉搏声。很快!四周便汇集成了一条条细小的河流,向低洼处流去。
河流延着低洼处奔腾而去,冲刷着路过的每一个疙瘩,那些小疙瘩瞬间崩塌,混合在雨水里粉身碎骨。突然!一个如山般的大疙瘩阻去了河路,它就这样屹立在河中间,横卧着纹丝不动。
看着这疙瘩,柳城心里一紧,莫名的一丝心痛,仿佛那个疙瘩就在心尖上。
瓢泼的大雨肆虐着大地,天空形成一片厚厚的雾气,将远处青山阻隔在视线里。而柳城的思绪已经跑去了远方,跑到了那个让他长出心疙瘩的城市——厦门。
厦门是一个沿海城市,交通便利,经济发达,是人们的向往。为了给拮据的家庭改善生活,许多农村人都来到这里“掏金”。他们遍布各种行业,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同时也爱上了这座美丽的城市。
有人说,喜欢一座城,是因为城里住着一个人。而柳城来到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这城里住着一个他喜欢的人,一个他寻了千万里的女孩小尹。只是事与愿违,柳城和小尹的故事,终究还是在这座城市里终结了他们的延续。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不欠着谁……
小尹离开后,柳城已心灰意冷,对待爱情失去了希望,唯一能让他提起兴趣的就是工作。他拼命地使自己陷入忙碌,用这种紧张的节奏缓解小尹所留下的无尽伤痛。也是在这时,柳城旧伤未愈新伤又起,徒添了一道心结堵在胸口,这个心结像一个疙瘩一样折磨着他,让他睡不宁,心不安。
二、
厦门有一个大润发超级商场,商场里有一个家电部,家电部里有三家手机店:一家中域,一家迪信通,另一家是大地。大地有一个女孩,叫陈舒萍。女孩很漂亮,苗苗条条的身材,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眼睛,五官端正,扎着一个马尾,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甚是可爱。
漂亮的女孩都讨人喜欢,柳城也不例外。由于距离近,都在一个家电部上班,一来二去,柳城就和她混熟了。也许柳城有点喜欢她,可小尹留下的伤痛一直在告诫自己,不可以逾越,做个好朋友就好。加上陈舒萍太漂亮,柳城也不相信这么好的桃花运会落到自己头上。一个土包子对女神的仰望是自卑的,他不敢奢求,能有一丝友谊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他害怕,害怕再次受到伤害,癞蛤蟆要有癞蛤蟆的觉悟,不是所有青蛙都能仰望天上的天鹅。
“关关鸠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先秦无名氏这首诗无不写出了对女子美好的赞美以及求娶若渴。
陈舒萍也一样,在家电部里,她就像美丽的公主一样众星棒月,人群里闪着夺目的光芒,那一撅一笑,都透出一种高雅文静之感。就连柳城的同事阿强,对她就情有独钟,总想找机会靠近她。可陈舒萍对阿强好像不怎么感冒,总是有意无意避开他。但柳城不一样,和陈舒萍没有这层介怀,俩人就像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一样,玩得很开。
手机专柜是不包吃的,家电里的同事基本都是在附近的小餐馆里解决自己的五脏六腑。偶尔柳城也会被受邀和陈舒萍一起去吃饭。能和美女坐在一块吃饭,是柳城最觉得欣慰的一件事,可他心中有一道结始终解不开,不敢僭越雷池一步。他只能将这种心意慢慢转化成一种友谊的动力,保持好良好的关系。他很在乎这种友谊,很在乎他关心的每一个朋友,他认为纯纯的友谊比爱情来得更安全,更可靠。
柳城是一个很腼腆的男孩,刚开始接触女生都会脸红,会很不自在,生怕自己说错话而引起尴尬。柳城不仅腼腆而且还脸皮特薄,总担心这担心那,活得像个小心翼翼的兔子一样,会害羞得无地自容。有时候甚至笑的很不自然,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憨憨地杵在那,跟个木头一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三、
家电部又来了一个女孩,之前柳城有见过一次面,是店长在年夜饭那天晚上带他去KTV里认识的。由于有见过一次面,加上女孩又和柳城的店长认识,所以女孩一来也不客气,对着柳城就一顿噼里啪啦的调侃,让他尴尬地憋了一脸通红。不知怎么的,古灵精怪的小女孩那调皮的模样,让柳城生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被她深深吸引。
女孩叫叶苑,能说会道,口齿伶俐,一头飘逸的长发垂挂腰间,娇小玲珑的身材颇有江南美女的味道。叶苑的到来瞬间打入了柳城的内心世界,将她当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由于叶苑工作的柜台离柳城特别近,柜台挨着柜台,所以交流起来很方便,比陈舒萍方便多了。叶苑很喜欢调侃人,木讷的柳城还真受用这一套,喜欢被叶苑调侃,觉得她是对待自己人才这样,所以更亲近了。在接下来的工作里,叶苑经常请柳城去帮忙,去帮她看柜台。在这样的情况下,俩人的关系迅速升温,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最让柳城头疼的是陈舒萍家和叶苑两家柜台的人不怎么对付,这也让他最伤脑筋。他好害怕失去俩人之中任何一人的友谊,他把这种友谊看得比爱情还要重。
有一天下午,陈舒萍提出邀约柳城晚饭一起出去吃,他答应了。可快到饭点的时候,叶苑也突然提出说要晚饭一块出去吃。而柳城还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叶苑。
第一次放陈舒萍的鸽子,柳城心里很过意不去,可他脸皮薄,不善拒绝人。尤其是在她们两家敏感的关系下,拒绝谁都不好。当时柳城也没往深处去想,觉得不就吃个饭,各自付各自的饭钱,吃完就走。他想着陈舒萍应该不会太在意,所以就跟着叶苑出去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柳城忽略了一个问题,人应该言而有信,既然答应了陈舒萍,那么就应该和叶苑说明白,自己有约了。可现实的情况是无论柳城拒绝谁,都会伤害到其中的一个。如果当时两家关系好还好说,可以三人一起出去吃。时隔多年后,柳城才想起,应该是这一次让陈舒萍生气了。
放了陈舒萍的鸽子后,情况果然变得很糟,她半个月都没有理过柳城,真生气了。当时木头疙瘩的柳城还傻呼呼地去微信问她怎么生气了?而得到的答复是陈舒萍紧闭的嘴唇和一脸的不高兴。柳城不仅没有问到答案,还尴尬了彼此之间的关系。柳城很自责,觉得自己是个混账王八蛋,连这点关系都处理不好。好在经过柳城不断诚心的道歉下,陈舒萍还是选择原谅了他,两人还一块吃了几次饭。
四、
第二次生气,应该是和阿强有关系,具体什么情况,柳城当时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反正和好了又生气,这样间距了好几次。直到最后一次,陈舒萍是真的生气了,从此再也不理柳城。
柳城发微信,她也不回,两个人就像陌生人一样没有了交流。这种情况让柳城很抓狂,他真的很需要友谊,他不想让陈舒萍这样一直不理他。经受过感情创伤的柳城,他不想失去这份友谊,他把这份友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可以不要爱情,但他不能失去和陈舒萍之间的这种良好的感觉。被冷落后的柳城站在角落里,做什么也不顺。他试图用眼神想和陈舒萍沟通,可每次目光的会聚都被她别了过去,一点机会都没留下。
陈舒萍真生气了,这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柳城不知道怎么办,六神无主的茫然不知所措。他甚至胡乱猜测,陈舒萍之前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可接下来这想法立马就被自己否决了。自己要什么没有什么,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自己。
直到有一天,柳城终于等到一个和陈舒萍一起下班的机会。那天,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雨水将地面打湿得湿漉漉的。路上行人很少,只有少数的车辆呼啸而过。下雨天风很大,卷起的黄叶飞得满地都是。出了商场,人行道上,柳城撑着一把黑伞默默地跟在陈舒萍后边,一路走着。一路上,柳城心怦怦直跳,很紧张,此刻的他比谁都害怕,心一直崩在弦上,压得喘不过气来。柳城心里尝试了很多次,如何开口,打开僵局。可一次次鼓起勇气,又一次次地泄了下来。路越走越远,柳城越走越急,慌乱中的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终于冲了上去,打开了话匣子。看到柳城站在自己面前,陈舒萍并没有理他,扭头就走。自讨没趣的柳城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继续跟着,给自己打气。当走到陈舒萍租房处时,眼见门就要关了,柳城急忙伸出脚尖垫在了门缝处,挤了进去。
陈舒萍!柳城叫了一声,可她没有理他,一直往二楼走去。柳城不知哪来的勇气,冲到走廊里拦住了她。问她为什么不理自己,为什么生他的气。面对柳城的询问,陈舒萍生气了,大吼一声要他让开,可柳城还是没让,堵在过道口一直追问答案。陈舒萍急了,扬起手“啪啪”两声,就甩在了柳城脸上。突如其来的耳光,也让柳城瞬间懵了圈,呆愣愣地站在那,好久没有回过神来。
打完两巴掌后,女孩哭了,夺路冲进了房间里拿了点东西就摔门而去,留下一脸茫然的柳城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刚挨了两巴掌的柳城并没有生气,相反,愧疚的心理压力又轻了几分。他相信,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导致陈舒萍发那么大的火。
陈舒萍下楼了,一辆计程车刚好停下,她哭着坐上了车,呼啸而去。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柳城的头上,从头淋到脚。柳城任由雨水湿透了自己的衣服,一个人茫然无措地走在大街上,向前踉踉跄跄地走去。柳城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是想问问她为什么生自己的气。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让她生如此大的气。
就这样,一道心结悄悄种在了柳城的心底,像一个如鲠在喉的疙瘩卡在嗓子眼一样,折磨着他,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柳城很伤心,很无助。他想问个明白,哪怕用这一生,不然他始终无法迈过这一道坎。
正当柳城走到宿舍时,陈舒萍的店长来电话了,问他为什么吓别人一个小女孩。面对她店长的责问,柳城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只好无力地辩解着,想解释通自己的莽撞之行。
从此以后,陈舒萍再也不理柳城了,见到他都是躲着过。经过这次一闹,柳城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她,只能任由这种状况继续发展下去。
五、
由于工作调动,柳城随他店长去了石狮,远离了厦门。
柳城走后,生活从新开始,两个人消失在了彼此的世界没有了交集。而在接下来的五六年里,柳城仍然在想着这件事,他只想求得她的原谅,恢复到以前的快乐里。为了求得陈舒萍的原谅,这些年,柳城不止一次地想尝试联系她,可无论他用什么方式加她好友,陈舒萍都会第一时间将他拉黑,不留一丁点辩解的机会。在柳城和陈舒萍的好友关心里,许多联系方式都已成了黑名单,只能看到一堆堆红色的感叹号。好在还有最后一个联系方式是陈舒萍不知道的,为了保住这个联系方式,柳城并没有用这个号码联系她,而是默默地关注着她空间里的一切。为了以防万一,柳城还特意在她的空间好友里加上了她的一个朋友,算建一道双重保险。
时间像滚着的车轮,不知不觉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在失去联系的第八年里,柳城终于迎来了好消息,陈舒萍回复了他的信息。看着陈舒萍回复的消息,柳城好高兴,眼中闪着的泪花像个孩子一样,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至此,他心里的疙瘩也正慢慢地变小,穿出了迷雾。此时的陈舒萍已然是两个孩子的妈妈,过上了幸福的家庭主妇的生活。
在联系上陈舒萍的那几天,柳城暗想,事情都过去了那么多年,想必她的心结也该解开了吧!于是他主动和她聊天,询问一些她的近况。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陈舒萍终于打开了自己的心扉,慢慢原谅了柳城当初的鲁莽。
年尾的时候,柳城回了一趟老家。在回家之前他去了一趟东莞,在陈舒萍的茶叶店里买了两斤茶叶,并见到了她。八年时间没见,陈舒萍还是那么漂亮,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仍然苗苗条条的个子,只是比以前瘦多了。
寒暄了几句后,柳城带着茶叶和那份即将消散了的疙瘩,踏上了回家的征程。第二次路过东莞是年初时回来上班的时候,陈舒萍请柳城喝了一次咖啡。当两个人坐在咖啡厅里时,柳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当初为什么生气。可惜的是,陈舒萍并没有回答,而是笑了笑。看到陈舒萍不愿意回答,柳城也没有再问,而是让这些事情留在了咖啡杯里……
八九年没见,柳城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也许他已经没有资格谈恋爱了,也许他还在等待着什么?他陷入了一个无限循环的世界里,一个他自认为的恋爱与婚姻,一个需要勇气才能完成的最美表演。这一辈子,也许单身是最适合他的选项。而对于柳城的近况,陈舒萍也劝过,让他找个女人成个家,生个娃。柳城只是笑了笑,也许这辈子就这样了吧!
柳城的疙瘩融化了许多,心结也在慢慢解开,但他知道,还有一个疙瘩在心中若隐若现,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能来一场暴风雨,让这些疙瘩彻底被洪水冲走。他在等待,等待一场华丽的演出,和一次不期而遇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