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雅香】在父亲住院的日子里(1)(散文)
杭州有个地名叫九里松,传说唐刺史袁仁敬守杭时,在洪春桥至灵隐﹑三天竺间沿线植种了不少松柏,左右各三行,一共九里地,松柏苍翠夹道,被后人称之为九里松。南京军区117医院就坐落在这九里松内。2015年1月7号父亲不明原因发热,住进了解放军117医院干部病房。
117医院早先是国民党军的陆军医院技术力量雄厚,但随着新中国的解放,地方医院后起之秀医疗技术远远超过了117医院的水平。我小时候也在117医院住院过,记得我是在暑假住进117医院的小儿科的,军医查完房我就会从病房搬一个小凳子到树荫下做暑假作业,我经常会听到身穿解放军军服的叔叔夸奖我爱学习。我女儿也是在117医院妇产科生产的,当时我在南京军区12野战医院服役,117医院是我们的上级医院。我生产时遇到产时子痫是妇产科苏主任接的生,可惜苏主任已经去世多年了。
我父亲住的是高干病房,病房硬件设施不错,单人房间,独立卫生间,沙发、电视一应俱全。军医开出了一大堆检查单,我和小妹妹一起陪着爸爸来到医技科,当给父亲做B超的时候,父亲腹部的刀疤让我想起十年前,父亲在浙二外科连续动了两次大手术,全部都是我们自己自费总共花了35万块钱。我想父亲早年参加革命,理应有应该的保障,我有必要向省军区领导反映情况,但被我父亲阻止了,他说很多战友都牺牲在战场上,活到现在父亲已很知足,不要给组织加麻烦。父亲的身上枪伤让我想起父亲所经历的烽火岁月。陪父亲检查来到X光室,我突然发现已91岁的父亲真的老了,虽然站在X光前的父亲仍保持着军人的身姿,背明显驼了人也削瘦,完全是一个进入暮年的老人。父亲住在236病房,与住在父亲隔壁237病房间共用一个大凉台。闲谈中才发现父亲与陈叔叔是同一个部队并肩作战的战友,当年父亲是副指导员,陈叔叔是指导员。共同战争岁月让两位老战友坐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父亲和陈叔叔讲起了战争时期,虽然同在九兵团,但很多战友都是末曾谋面的,战争环境很少开会,同在一个部队互相并不一定认识,部队人员变化很大,早上还在,一个战役下来晚上就阵亡了,特别是基层领导都是带头冲锋在前的。当时传达上级指示都是在部队行军途中,指导员与连长边行军边通气商量,统一认识后落实上级意图,再下达到各排、班去完成上级作战命令,行军结束上级指令也传达完毕了。父亲和陈正华叔叔讲起参加抗美援朝的往事,入朝时九兵团20军在丹东入境时碰到四野战友,他说你们这身单军装入朝不打死也要冻死了,朝鲜的冬天是零下40度的地方。入朝以后正如四野战友所说的,有部分减员是在严寒下冻死牺牲的。部队过鸭绿江时,建桥部队把木板舖在离水面10公分的地方,主要怕飞机轰炸桥面,也为了隐蔽不暴露部队过鸭绿江意图。到了对岸我父亲发现一路都是朝鲜老百姓与朝鲜人民军在后撤,看到一眼望不到边的志愿军,这些朝鲜老百姓与朝鲜人民军停下了脚步看到了希望,紧跟在志愿军后面,在他们看来,只有跟在大部队后面才是最安全的生命才有保障。在行军途中我父亲等几个掉队的战士。只听到“砰”的一声,我父亲的右大腿一股血流了出来负伤了。战士们看到我父亲负了伤,立即包扎把我父亲转送到国内哈尔滨医科大学,为我父亲开刀的是哈尔滨医科大学一位校长,手术是半身麻醉,校长为了缓和我父亲的紧张情绪同我父亲拉起了家常,问我父亲叫什么名字啦那里的人啊,他一面手术一面讲话,他是在分散我父亲的注意力。手术刀一下去就流出了很多脓血,校长对我父亲说“小伙子啊你的运气不错,如果再靠近点伤了大动脉,就会大出血,就有生命危险,只差一点点啦。这次负伤你真的命大,捡回一条命啊”我父亲伤愈后组织上交给我父亲一个任务:带领二十军伤愈后伤员一个营回到前线去。我父亲说这200个人都是精英,作战特别勇敢,任务完成后我父亲沿着公路去追赶部队。路上只有我父亲一个人,因为走得匆忙身上又没带武器,当时也顾不得个人的安危,饿着肚子急急追赶着部队,一路上还时不时的看到三三两两的,朝鲜人民军战士也在追赶寻找部队。终于我父亲在一个山沟里找到了部队。
父亲与陈叔叔讲起过去战争岁月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我和陈叔叔小儿子怕他们俩累,就督促他们各自回病房休息。有了曾经的战友相伴不会感到寂寞,我每天转两部公交车去看望父亲,顺便带点父亲喜欢吃的菜。
经过检查父亲主要是肺部感染与前例腺炎症,经过两种药物抗炎输液治疗体温仍然下不来,我就有点焦急,找主治军医沟通,陈军医告诉我,我父亲蛋白偏低,刚开始化验结果出来蛋白只有31,我提出来输人休白蛋白这有两个好处,一是提高蛋白量,二是提高免疫力,病情会缓解好的快一点。陈军医不同意说:“不主张输人休白蛋白,提倡食补,你们自费也不行”。两个星期下来,经过抗敏试验有针对性输抗菌素,效果还是不明显,体温仍没有消退的痕迹。这时抽血化验结果也出来了,白蛋白只有27了,陈军医终于开口同意我们家属自费购买人休白蛋白,因为是处方药,陈军医好不容易在医生办公室找到手写的处方,现在都是电脑书写处方了,这种纸质处方已经找不到了。当时我就打电话给女儿下午就输上了人体白蛋白。这样到了住院20天后,体温慢慢降了下来炎症控制住了。
值得庆幸得事,父亲必竟是经过枪林弹雨的老军人,虽然输杭菌素胃口大减,父亲仍强迫自己吃下食物。意志的坚强加上药物的治疗父亲终于在春节前一个星期可以出院了。
临行前我们告别了陈叔叔,他已住了三个月医院,病情也好转了准备回家过春节,两个老战友互赠了各自写的回忆录,原来在同一战场上的战友,在特殊的场合在病房见到了彼此。我从心底中祝福父亲和父亲战友陈叔叔平安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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