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箩筐】被风吹过的夏天(散文)
一
月儿弯弯,星星一眨一眨在闪烁。村庄的夜晚静谧如一坛醇酒,微醺,宁静。经常的,我们坐在房顶上,我和他同听着一曲音乐,有时也读读书温习一下功课或是讨论一些问题。
当然,有时候也争执的面红耳赤。因此,还经常发下老死不相往来的誓约。然而,誓约如雨珠儿,没干透,又早已凑到一起去了,奶奶喊叫着说我和他:真真,一对冤家嘞。
还记得,白天时,坐在我家老屋的房顶上,总是小心翼翼。看着奶奶出出进进在庭院里忙碌,一会儿洗衣服,一会儿摘菜,有时候还到处晾晒,把庭院里晾上被子褥子和旧衣服,口里还说:天气好,拿出来晒晒,晒晒好呀,收好了,不招虫呢。
奶奶自言自语,忙得不亦乐乎。我们悄悄坐在房顶上,边偷眼看着奶奶,边吃着刚刚摘来的果子,一个个看看彼此,偷偷笑着。怕被奶奶发现,很轻很轻的说话,很小心很小心的听着音乐。相对一笑,心领神会的瞬间,两小无猜的少男少女,心儿按在一坛的蜜酒里,甜蜜,又沉醉。
同伴小顺总是喜欢悄悄把梯子给我们撤走,害得我们下不去。让我很忐忑,不知咋办好。他不急不躁,安稳着呢,笑笑说,就在房顶上住下去好了,最好是一辈子。
听我没有回复,他继续说:哦,视野真好,可以看到村口,可以看出去很远很远呢,小河也可以看到,还有那些庄稼。看看那一片墨绿墨绿的准是大豆,那被风吹的低下头的肯定是谷子,那一片青翠高高的如青纱帐一样,不用说就是玉米、高粱地了,那一片风一吹泛着波浪的就是我们村子的稻田……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着,一时间连下不去房顶的烦恼也抛到了九霄云外了。
那时,真美呀,坐在房顶上,赏着村庄的景色。一家一户,一只只烟囱,差不多的时间里升起炊烟,轻渺渺的扭动着腰身,一个方向飘着。白色的烟雾,袅袅从烟囱里飘出,感觉那青砖灰瓦的一间间房屋,素朴又泛着古色古香的味道呢,格外美丽。
月色里,檐下有紫燕双双在巢里呢喃的声音。那声音太轻柔、悦耳,打破了夜晚的静谧,给月色下的村庄点染上一缕缕温馨与柔情。燕巢下的玻璃窗透出暖色的光线,想象着里面住着一对伴侣,互相依偎着,呢喃声声,仿佛是在诉说着生活琐事,又仿佛在彼此回忆着一路相伴随,风风雨雨,因为有爱而甜蜜着。不管他们年轻还是年老,他们都是相爱着,一直相守在一起。
小小庭院里,狗儿不叫,猫儿不喧闹,鸡鸭都睡着了,几只羊儿在反刍,嘴角流出青青的草汁儿。小羊羔依偎在母羊身边,失去妈妈的一条小狗狗也挤过来,也想投在羊妈妈怀抱里。羊妈妈很温柔,母性的光辉里让她没有拒绝小狗狗,而是将它也挽在怀里,给失去母亲的小生命,也感受到一份母爱。
此时,耳边想起纯净的音乐,那一首《被风吹过的夏天》:还记得昨天 /那个夏天微风吹过的一瞬间/似乎吹翻一切/只剩寂寞肯沉淀/如今风依旧在……
一只耳机,我们各带一支听筒,听得津津有味。风儿轻轻吹着,白云在墨蓝夜色天空里好似一尾尾鱼儿慢慢游动,迟缓,舒展。我的长发在拂动,说不定,会擦过他的肩膀,留下我的发香,粘着他青春的气息,在夏风里轻轻飞扬。
是的,那时我们正青春。说年少不知愁滋味,就是这种时候吧。我看着他微微含笑,他看着我也微微含笑,因为彼此年少,清纯是那个季节最美的诗句。
记得,自家的房顶坐着还不够,就跑去学校坐在房顶上。当时小学校在重建,废弃的小学校是我们曾经上学的学校。灰瓦已经很陈旧,月光下泛着心不肯灰去的银白色,暗哑的月光里,依旧如一只千年神兽在昂扬着头,试探着如今人事而非里的月色妖娆。
我一直喜欢月色下的村庄,喜欢月色下灰瓦青砖的古朴房屋。舍不得将它们拆迁,可是村庄逐渐将这样的房屋拆掉了,都换成了红瓦红砖,唯一的小学校也要拆掉了,再见到的小学校一定是面貌一新,也是红瓦红砖了。虽然新鲜,也很大气,但是,我还是喜欢那种陈旧的古朴,素雅。
二
并肩坐在小学校的屋顶上,这是小学五年级的班级。我们上课要路过它们的班级,长长的走廊,很拥挤,上课的铃声一响起,学生们好似鸟儿一样急着飞回巢里,一个个不顾一切的往回奔跑,不管手里玩着什么样的游戏,都会立刻停止的。
哈,上课的铃声就好似战场吹起的号角,真的有号召力。
我在想心事,边听着歌曲
他说:小蜜,你家真的要搬走吗?
嗯,是呀,也就这几天吧。
那你还会经常回来吗?
回来。咋会不会来呢?我会想念这里的。
想念这里什么?
嗯,当然是这里的老师,同学,伙伴,还有对我好的刘奶奶,春子姐姐,小萌阿姨……我打算一路的说下去,他却伸出双手打着停止的手势。我问:干嘛?我还没说完。
我看还是别说了,再怎么说也说不到正题上。
正题?什么才是正题?
我呀,你说会不会想念我呀?我对你难道不够好吗?
刷的一下子,我的脸红了,轻轻用指尖在空里点了几下:你说的什么呀?让我无法回答了。呵呵。我笑着,感觉树枝也在颤动,花也在颤动,星星月亮都在颤动。其实房屋也在颤动,哗啦啦的泥土在往下掉,他感觉到了危险,急忙说:小蜜,危险。赶快离开这里,说着拉起我的手,一起站起身来,飞速地离开这个房顶,又很快,踩着残垣断墙登上了初三年级的房顶上。
这是我们的班级,我们在这里读了三年的初中呢。虽然我们去县城读高中,离开这里好几年了。可是,我们还是总是想起这里,想起我们的老师和同学。
三
奶奶总是喊着我:小蜜哟,离他风子远点啊,他早有枷锁了,锁住了,不得自由呐。让人看见会不高兴的。
我说为什么?有什么不高兴的?
奶奶没有牙的嘴儿,憋得更厉害了说,不为什么。就是这样的,上天呀,早安排好了。
真是岂有此理,我就不信。说完,我又冲着天空大声叫喊着:他有他的枷锁,关我什么事?
顺子说:小蜜你奶奶迷信呢,哪里用上天安排呐。
安排他的,难道同学也做不成了吗?我们偏偏就喜欢和夏风在一起呢。几个伙伴也都说着,夏风总是不言语,微微笑着。
夏风,他是后来搬到我们村庄的,那年他上四年级。早晨在上学的路上,他背着崭新的书包,穿得还算是整齐,只是补丁多了点。与他的新书包格格不入。
同学们笑着,顺子问着他:哎,你叫什么呀?
他微微一笑,昂了一下头说:我叫夏风。
夏风?好听。我说。
他看看我问:你叫什么?
左小蜜。我说着。然后解释,就是甜蜜蜜的那个蜜。
他说很好听也很有意义。一脸阳光的他,恰好走在左面。他高兴地说,是不是因为我在你的左边,所以你是左小蜜,我是那个甜蜜蜜。哈哈。
顺子听了,就不高兴了,说,你们倒是唠上了,我呢,也不问问我顺子叫什么?
你不是叫顺子吗?还用问呀?
你咋知道?
刚刚你不是自己说了嘛。
哈哈……
几个同学大笑着一起往学校跑着。
夏风家搬来没有多久,我们才知道他娘不是他亲娘,是他爹后娶来的继母呢,也就是后娘咯。从他后娘口里知道了,他三岁时,他的亲娘因为得了不治之症早早死了。留下他和他爹一起生活。他爹另娶,也就是他现在的后娘,后娘离异四五年了,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也算是很不易。后娘没有别的条件,就是要他成人后娶她带来的女儿翠丫。
翠丫生得还算是秀气,心灵手巧的。家务活儿也都会做,只是读到初中就不再读了。她对学习没有兴趣,还有翠丫小时得过一场病,去小诊所打了一针后,竟然把腿给打瘸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不利索。
落下这病症,翠丫娘怕以后不好找婆家,竟然再嫁时,当知道对方有一儿子,见过后,又见风子不仅聪明机灵,生得也英俊。非但没不高兴,反而很满意,就附加了这一条件。孩子们还小,大人们的事儿,谁又能左右的了,就这样,风子早早和翠丫早有婚约在先了。
何况风子的爹,人称老牛闷,也就是很闷的那一种,不爱说笑,他总喜欢认死理,别人的话他很难听进去的,一根筋。他总是说:翠丫有什么不好,咱这么穷,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人家没嫌弃咱,还不是捡着了呀。
我和夏风都喜欢听那一首《被风吹过的夏天》,我还喜欢唱呢,风子说我唱得真好听。可以去参加一下比赛,说不定成为大明星呢。嘻嘻,我听了很高兴,最起码,在风子眼里,我就是大明星了。每次,夏风一说,我就手舞足蹈,欢快地又唱有舞。顺子就会为我鼓掌,其他的伙伴也会参加进来,一起歌唱。越来越长大,越来越孤单,好似这不是歌里唱的,而是指的我和我的伙伴们,慢慢的都各自奔了东西。
学校早已改建了,后来,村庄里的学校就撤了。村庄里的孩子们都出去上学去了,我和夏风顺子其他的伙伴也都各自去了其它地方去上学了。村里的学校也就不存在了,盖起来高高的楼房,村庄改建了,都住进了楼房。再后来,我家搬离了村庄,我呢,离开了村庄,去了我想要的远方。
夏风呢,他到底娶没娶翠丫,我始终不知道。高中没毕业夏风就回了村庄,听村里的一些同学,说夏风他回村后承包了许多的荒山,栽植起了苗木。已发家致富的他,并没有停留。他组织起村里很多的散户,成立了合作社,建了苗木基地,花卉基地,再有蔬菜大棚和果树大棚,风风火火地带领村人向着致富的道路不断迈进。
我相信夏风会干出一番他自己想干的事情的,一个新农村等着夏风一样有想法的年轻人,去建设去改变的。好久不见他了,如果有一天,再相遇,他会是什么样子呢?微风习习,我努力甩甩长发,扬起的发香飘回我的故乡。想想,一个崭新的村庄,即将在夏风一代人的手里,展现在人们面前,真好呀。
夏风,你好吗?
又一次,我想起了夏风,想起,那个被风吹过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