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箩筐】杏花,偏爱你的妖娆(散文)
一
春风才有消息,杏花的心就开始萌动了。那样的矜持,杏花做不到的,总是在春风刚刚移动脚步时,杏花就鼓出了一粒粒如红豆似的花骨朵,真是一枝红杏卓然目前呢。
因而,用不了几日,看着干枯冷寂的枝条上,竟然一朵朵盛开了花儿。这花儿不仅仅是艳丽,而是妖娆,美极。
忽然想起,在家乡时,小小村庄,疏落有致的房屋,洁净清爽的小庭院里,几树杏树,经过寒冬,倚在春天的春阳下,浅浅微笑着。这样的浅笑,自然是温暖的,也是生机暗藏中的一种潜意识里的自信满满,爱意融融。因为春天来了,因为杏花引领着百花就要盛开了。
我会想起,叫安然的她来。我们手牵着手,在杏花树下摘杏花儿,边摘着边嬉笑着。我和她都喜欢诗词,看到杏花,自然会想起那首几乎人人都会吟诵的: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她一句我一句,我们边诵读边围着杏花树感受着清明古老的日子,人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这日子当成祭奠先人的日子的呢?
说起杏花诗句,我又想起另一首诗。王安石的《北陂杏花》:一陂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
我顺口读出来,她也读出来。不禁有些感伤,因为那时她已经离开学校了,开始参加工作了。
她慢慢诵读着,说,每次读这首诗,都会有种这样的感受:身处高地的北陂杏花,春水漾漾,清波涟漪。人家离着也不会太遥远的,袅袅炊烟下,东风吹来,杏花纷纷吹落了,跌落在水中山坡上低谷里的杏花,保持着一个姿势,那就是洁净与高贵,纯净的心。绝不会像在南边的鲜花一样跌落在小道上,任意被碾压在污泥尘土里的。
我说,是呀,杏花,骨子里就是自带着,如此的一份高贵的。因此,杏花一直隐居在山径、村道、诗词里。从不张扬的,默默地盛开,默默地凋落,不与谁去争。
其实,花开花落,在所难免,自然界生物生长的规律,谁也无法抗拒的。说来,或许没有去想那么多,真得去面对时,才忽然发现,花开同样艳丽,花落却有多种不同方式。有的低沉灰心,有的高傲,平静,依然不失妖娆。那么这落去的瞬间,也唯有杏花,不卑不亢,自如,淡然。
二
离开故乡的我,到底还是难忘记家乡的杏花呀。好在,有安然,她记得我,会给我每年春天寄来杏花的,连同那缕缕杏花香寄到我的案前来。
安然,一位娴静而婉约的女子。她一直很少说话,不喜欢热闹。我与她在一起上学时时,她就是这种样子的。后来她工作了,依然,如此。在一起时,她会忙她的事情,我读我的书,互不打扰,相视一笑。她很早就不上学了,承担起家里的生活负担,有爷爷奶奶还有父母,再就是姐妹们都很多,家庭条件不算好。因为爷爷奶奶常年生病,父亲也只是靠着几亩薄田维持家中生活,农闲时,父亲就去山里帮工。采伐或是用马车从山上往下运输木材。
我记得我和她初相识时的感觉,我们都在读小学。那时,我因为家搬到这个村庄里,很陌生的。刚刚来到这所小学,谁也不认识,她坐在角落里,第一堂课下课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头看看。忽然间,就那么一抬头的光景,一下子就看到了她。她很美,大大的眼睛,白净的脸儿,梳着高高的马尾,正冲着我微微含笑。
仿佛间,微微的笑脸和她的黑发间,有杏花香飘逸着。我看见了她头发间的杏花的发卡,很漂亮,很吸引人的眼球。她站起身走过来,她牵起我的手说:下课了,不要坐在课桌前了,我们出去,去操场吧。
三
还记得老师和同学都感觉安然打扮得太妖娆,不像学生,像是社会上的女孩,不安分的样子。我却没有那样的感觉,我总是觉得她这样很美,很靓丽。其实她穿得也很普通,都是像我们一样的衣服,只是她喜欢那一只杏花发卡,喜欢梳着高高的马尾,喜欢艳丽色彩的衣服,女孩儿就该这样呀。安然给我的感觉就是那种舒适自然大大方方的感觉,我很喜欢和她凑在一起,读书、写作业或是去山上采野菜打猪草。
那时还是冬天,到处都是白雪皑皑,她许我说:春天到了时候,我给你杏花饼吃,我妈妈做的杏花饼可好吃了。
从相识的第一天开始,我就记住了杏花饼,盼望其春天来了。
真的是呀,安然妈妈做的杏花饼好吃极了。一天放学后,安然用自行车带着我,去了她家。安然的母亲见了我,高兴地往屋里让着,捧出瓜子给我吃。然后就洗手开始烙杏花饼吃。
当那酥软的杏花饼入口的一瞬间,一缕缕淡淡的杏花在舌尖上徘徊缠绕时,杏花的味道悠长地留在了记忆里,那么久也难忘。
想不到的是,初中时,她家有了变故,父亲在山上运输木材时,不慎套在马车上的一匹马儿看见了野地里的一只狐狸,突然窜出来。竟然受了惊吓,一直拉着马车疯狂地到处乱窜,最后,车翻到了山谷里。安然父亲受了重伤,伤在肋骨和大腿上。从此,卧床不起,做不了什么了。家里爷爷奶奶弟弟妹妹的那么大一家子,真是够她和母亲受的呢。
她家忽然就搬走了,为此,我很难过。心里郁郁寡欢了很久,直到我再次与她重逢,心中的快乐,才复又回来。原来她家为了给父亲医好伤,搬到了里县城近的一个村子里住了,安然早已不上学了,在县城里打工,空闲时,她帮着母亲烙饼去县城里卖,也经常去县一中门口来买饼。我读高中时,去了县一中读书,又一次与她重逢,那一种欣喜无法言表的。
当时,我在教室里,有同学喊我说有人来找我。心里疑惑着,能是谁呢?这里也没有熟悉的人呀?边心底嘀咕着边往外走。
突然间,一抹杏花影子闪现在眼前,哦,我就看见了安然,她穿着一件杏花粉色薄衫,头发间簪着一枚杏花发卡,微微笑着向我走来。我激动极了,急忙跑过去,拥住她大喊大叫起来:安然,是安然吧,你咋来了?你咋知道我在这儿?
这下好了,我离家远了,反而离她家近了。从此,几乎天天到她家去蹭饭吃。有时候学习忙了,她就把家里做的好吃的带到学校里来,让我饱吃一顿,尤其是春天时,她母亲总会烙杏花饼的,那也是我最喜欢吃的。
记得月色朦胧,我和她坐在故乡的山坡上,吃着同一张杏花饼,她一口我一口,边吃边说笑,吃得那个香甜,真是世上再也没有的。
她还是那么美丽,喜欢打扮得娇美可爱,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虽然生活苦了些,可是,生活没有压垮她,她早早离开了学校,去打工去做小生意,赚钱给父亲治病,赡养爷爷奶奶,供养弟弟妹妹上学,笑容依旧没有离开她,她依旧喜欢笑,喜欢打扮自己,出众,靓丽。
后来,安然出嫁了,嫁给了疼爱她的老公。安然把她的初恋看得很重。她总是与我回忆起他们相识的情景:那天,天下着细雨,恰好清明呢,他回乡扫墓,想买点杏花饼去坟上给奶奶上坟,因为奶奶在世时很喜欢吃的。
安然早已经把杏花饼卖空了,唯一的一份留下来,也是打算收摊后,去给父亲上坟的。他询问着:妹妹,还有杏花饼吗?
小哥哥,没有了,你来晚了,要吃也得等明天了哈。安然笑着回答。
不是我想吃呢,是给奶奶吃,她老人家喜欢吃呢。他说着,望望天,又说:嗯,明天不可能了,马上要返回去的。公司里突发情况呐,有急事,不允许了。
安然疑惑看着他,不知说啥好。他就说:对你说了吧,我工作的地方很远的,这是老家嘞。年年此时要回乡来的,都是是特意来给奶奶扫墓的。他有意无意的一句。触动了安然心里的柔软,不禁在想,现在还有这么孝顺的年轻人呢,还知道回乡给爷爷奶奶扫墓,有的连活在世上的爷爷奶奶也不一定经常会去探望的,总是找理由,不是说忙就是说太忙太忙。
安然与他就这样相识了,他总是说安然在细雨里一抬头真好似一句诗句,不过是被他篡改了几个字:最是那一抬头的温柔,像一朵雨中杏花儿不胜凉风的娇羞……
一见钟情,说得就是他们呐,他们留下了联系方式,慢慢得他们彼此表白了爱意,于是开始恋爱了。后来呢,安然就嫁给了他。安然为了减轻其他兄妹的负担,也为了更好的照顾父母,她将父母接到身边由她和老公来赡养。
想想,真是没想到香甜的杏花饼,成了他们月老手里的一根红线儿,牵着两颗同样又善良又有孝心的心儿,走进了婚姻殿堂。一年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过上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小日子,那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温馨幸福着呢。
是的,他们生活得很幸福。我每次听着安然说起他们的婚后生活,都很羡慕,每次都默默送上祝福的。安然幸福,我当然高兴了,心里说不出美美的滋味,为他们的美好姻缘而开心呢。
此刻,我在异乡,又一次吃到了安然寄来的杏花饼。想起安然,我不禁再次感慨着,我宁愿坚信她就是一朵故乡的杏花。美丽,善良,能干,总是有着淡淡的杏花香。
默默地,不禁在想:安然,喜欢你哟,杏花一样的女子,更是偏爱你这杏花一样的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