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箩筐】叶影呢喃(散文)
一
坐在树下,翻开一本书,油墨的清香散发出来,真是沁人心脾。树木婆娑,树叶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一些影子,随着叶影,在书页上摇曳,鸟儿的影子倏然飞掠而过,花的影子也在书页上摇摆。
那时在山间,经常地拿一本书,坐在树下读书。
天气很好的一天,阳光透过树木,被树木遮蔽的阳光,好似散碎的一把金子,随意往山间一撒,折射着耀眼的光芒。立时,有种惜时如金之感,很直接的告诉我时光如流金,匆匆而过,无法追回。
拿着那本《瓦尔登湖》读道:“无论如何,我不愿任何人采取我的生活方式;因为没有等到他学会之前我可能已经为自己找到了另外的一种生活方式,除此之外,我希望这个世界有尽量多不同的人;我希望每个人都非常谨慎地找到并追随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不是他父亲的或母亲的或邻居的生活方式……”
这样大段的文字,映入眼帘时,心里异常舒展,我想梭罗想告诉人们,无非是不要去学别人生活,而是寻找出适合自己的一种生活方式。就如我,喜欢住进山中,想过属于自己的一种生活。也很想荷锄耕种,种菜种瓜种豆也种花,闲来读读书饮酒喝茶,养几只鸡鸭小狗小猫,再养一只老黄牛,耕种自足。多惬意,没想太多,也只是想过自己的日子,安安静静,平淡而简单。
想这些时,一片精巧的树叶,它的影子被阳光拉长又缩短,影子很顽皮地落在我的书页上,鸟儿飞来,它在枝头上啼叫着。我一抬头,鸟儿飞起,匆匆而过的鸟儿影子也掠过了书页,鸟儿的眼睛也盯看了一下书页上的文字。狠劲地盯看了好几眼呢,鸟儿有没有记住书页上的文字,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我的记忆留在书页文字里,我记住了书页里的话语。我想,我不会因此被打扰到的,我同样渴望着过着属于我自己的生活,我该有我的方向的,一直走下去,天老地荒不敢说,起码一段时间里,我是不会改变的。
我继续捧着书在读,书页的影子依然在书页上滑动,忽左忽右。风的缘故吧,让书页也左右摇摆,影子也就左右摆动不定。每一个文字也就有了动感,跳跃在雪白的书页上,映入眼帘,深入到了肺腑里,感觉呼吸到的不再是空气,而是文字,是缕缕墨香。
二
在山间读书就是不同的,没有什么可以打扰到你,也没有什么可以左右你,时间都是自己的。要想读书,随意读书好了,周围的一切都可以不去管,不去问。任其怎么样,不关自己事,读书好了。
经常的,我读书累了,就站起身来,去庭院外。走进我的羊棚里,去看看羊群,今晨我尤其关注我的那一只小羊羔。它昨夜来到了尘世间,它好似很不适应这陌生的尘世,它总是惊慌不宁,同时它又是很惊喜,对什么也很好奇。一点点动静,会让它惊悚,它总是喜欢躲在它妈妈的身下,就如温暖的襁褓,安全,温馨。
我想作为人真得很幸福,因为可以读书,一只羊却没有这样的幸福。它一个字儿也不认识,它只能靠着实际生活去不断学习,它到底学到了什么呢?羊的一生,有时很短暂的,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短暂的自己也无法把握。真是应了那句,夏虫不可语冰。
我至今还记得,小时候,邻家许奶奶养了一只羊,很可爱,雪白的皮毛,大大的眼睛,机灵着呢,活泼可爱的样子。许奶奶走到哪里,羊儿就跟到哪里,许奶奶叫它雪娃子,只要一叫它雪娃子,它就颠颠跑到许奶奶身边来。
因为家里小儿子生病,很严重的一种病,急需要钱用。没有办法,许爷爷将羊卖给了进村里来收羊的人。许爷爷与收羊人价钱谈好,许奶奶一边蹲下身子,伸出枯瘦的手来,去抚摸着羊儿的头,一遍遍叹息:不是等钱用,真得不舍得卖你,雪娃子。羊儿就抬头看着许奶奶,还伸出舌头来,不断舔舐着许奶奶的衣襟和额头。显然,羊儿并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或许它的命不会太久,它也不知道。
许奶奶总是叫雪娃子的名字,是否是这样三个字,我也不太清楚。每次叫着羊儿,许奶奶一脸的欢喜,这一次,是她唯一难过的表情,几乎落泪。收羊人将钱递到许爷爷手里,许爷爷数了几张,就被许奶奶夺了过去,又将钱拿过来递给了收羊的人,反复再三。许奶奶颤抖着声音说:舍不得呢?舍不得,真是舍不得哟。容我再想想,再想想哈。
收羊的人心里有些不悦了,手里拿着绳子,想去抓起小羊的手停了下来,就说:要不就算了,实在是舍不得,你们就养着吧,别卖了。
许奶奶只好说了句:大兄弟呀,别恼哈。我想问句,你收回去,是养着还是……说到这里有些凝噎,又说:要知道呀,雪娃子去年夏天生下来的,还没有吃过春天嫩嫩的青草呢。求求你,就留到雪娃子明年春天吧,让它吃吃春天的青草。毕竟它也是条生命,也来人间走一趟呀,就让它至少感受一下春天吧,可怜见的。说着,许奶奶眼里又一次泛起泪花。不知为什么,这样的场景留给了我深刻地印象,很多年,我都会想起。当时,我并不理解许奶奶,为什么要央求着那人留着雪娃子到明年春天。
是呀,羊也是来人间一趟呢,那么羊的方向在哪里?羊自己也不知道,因为它不能左右自己的生活,也就无法规划羊的一生。
那么人呢,知道吗?书中的文字再次映入眼帘,回头又去读了一遍,重蹈覆辙的生活不可取的,人应该开创一种新生活,首先自己认为,很值得,很愿意去走下去,坚持下去。
三
从前读书,不过就是读一读,读了,好似也没有太在意很少反复琢磨。记得,那时还在上学,每月父母给一些生活费,吃了去学习费用除去,所剩无几,并不宽裕。自己喜欢的书也不一定买得起。因此,书也没得选择,有什么书就读什么书。只好回家带些书在身边,家里母亲喜欢读书,收藏着一些书籍,也喜欢买回来一些新版的书籍。我就一本本地读,翻来覆去地读书,一本书翻来读去,从不厌烦。
好处是,那时到处都有书屋开放,可以凭着借书证,去选择书籍读。
一张借书证花不了多少钱的,可以随便借书看,只是不能超过约定期限,而且还上借的书,才可以继续借别的书看。这更是加快了我读书的效率,一本书借回来,啥也不想再去做了,傻呆呆地躲在家里看书。母亲经常笑着说我读书能读饱了,劝我出去走走,总是读书,把眼睛读坏了。
有的书,读完了,回味一下,感觉口有余香呢。我读《诗经》时,就常常有这样的感觉,里面的植物多得很,几乎全部都收在囊中了,好多见也没有见过的。什么荇菜、蕨菜、蒺藜、蒹葭、白茅……好多好多,因此,每每看到那一种植物,我就会安静下来,呆呆地看它一会儿,比如车前子,当然在《诗经》里叫芣苢:“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诗句也不过是在说车前子好繁茂又鲜艳呀,教人们采下来,捋下来,掖起衣襟兜回来。读着读着一幅美丽的画面展现在面前,想一想,真是奇妙,诗句之所有会流传下来,真是与诗句里浓厚的生活气息紧密相连的。夏季时候,四野青绿,植物都在努力生长。我在野外,看到车前子时,经常就会看到有人会将车前子采下来,或是捋下来,没有带着篮子袋子什么的,就直接兜起衣襟来兜住回到家里来。
我喜欢《诗经》,最大的原因,就是里面有我熟悉的植物和即将去认识的植物,那么亲切那么自然,读了,再次看到那些植物,更加亲切了。
《沉思录》,我很认真地读着这样的一段:等到人类坐一等车厢而文学只能挤货运车厢的那一天,这个世界也就完蛋了……读到这里,我心里为之一振。心想,确实是呢,文学似乎看上去,没什么用。不能带来粮食、果子、美酒也带不来房子车子,什么也带不来。就如我吧,每天几乎都要写点什么,不为金钱,也不为名利,这让人会很疑惑,到底为了什么呀,把自己搞得很累,投入那么时间写那些东西。是不是脑子出现问题了?还是咋地啦?傻了,呆了。
我想文学还是有用的。不要低估了文字的力量,好的书籍,可以成为朋友,也可以有助于我们的生活和方向。我们读到的一些文字,总是有用的,当我们身处逆境时,因为书里的文字激励我们,足以让我们不卑不亢,勇往直前。书籍就如明灯,就如灯塔,就如寒夜里的星光,就如北斗星。可谓是书里自有颜如玉,书里自有黄金屋嘛。我们是完全可以左右自己的,也是完全可选择我们自己的生活的。生命,说长很长,说短,也很短,我们在有限的生命里,需要拓展的是我们对生命的不断认知,不断懂得生命的意义,而不是浑浑噩噩,也不是只是一味的享受,或是抱怨不止。
所有生命,本该相同的,同等的。然而,一只羊,还是无法去主宰自己。因此,作为人类,是幸福的,也是快乐的。我们不是只是吃饱,穿暖,我们有我们的精神世界,有我们的追求,有我们的方向。
叶影依然,仿佛间可以听到叶影在呢喃,在亲吻着时光万物。如此宁静的林间景色,书页上的文字好似也在感染着林间宁静的气息。叶影文字互换着各自的情怀,在林间,生动,鲜活。看看树,再次望一望蓝蓝的天,在这叶影温柔的时光里,我继续读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