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箩筐】记忆中的“那些年”(随笔) ——张全友小说《阿狸向北》浅说
作家张全友的短篇小说《阿狸向北》(以下称《阿》),近日在《野草》杂志上刊发。《阿》作,读来颇有画面感、沧桑感、生活感。小说语调自然、平实,具有鲁迅的文学品格。故事匠心独具,若如一副鲜活的工笔画,栩栩如生,跃然纸上。《阿》作隐含着深刻的批判精神与“呐喊”意识,开创了小说创作的新境界。
一
阿狸向北是小说主人翁,因了父母的选择。一个男孩子,父称阿狸,母称向北,于是,小说作者便把阿狸、向北合为一个人名、且标为小说题目。阿狸向北的故事,记录着“那些年”的历史沧桑与生活真实。《阿》作鲜明的特色是很艺术地为那些年作了透视式的录相。那年,一个特定的时空选择,阿狸向北的故亊发生在那些年。那些年是什么时候?小说并没标定,但从事件中,我们会知道那些年的味道:“有水快流”,不问黑白,快速解决温饱的那年;“允许先富”,人钻在钱眼生活的那年。那些年,有许多事顾救不暇,体制转换、社会管理的探索期,阿狸向北的故事正是在这个特定环境下发生了。
矿二小浓缩了那些年的社会环境。虽然是学校,但找不到教育的管理,没有读书的氛围,阿狸向北和他的同学二黑、小妙、八七以及非正常在校的懒虫活动的所在。这是那年矿区小学的特征。缘由矿二小少了许多管理,校园霸凌、懒虫们欺负小同学以及形形色色的怪异事层出不穷。在矿二小,阿狸向北和他的同学二黑,为躲懒虫的欺凌,逃学流落在社会,学校、家长都不去过问。懒虫,一个小混混,二十多岁依然留级小学,矿二小居然都允许。从全友小说中,我们也看到底层矿工的生活,大家记得,某大矿区那年棚户区的惨景:大片“地窝”爬满山坡,肩负着矿工们生存的责任。“窑黑子”们携家带口,在矿为“先富者”服务。他们的子女上学有迟有早,有大有小,懒虫们超龄呆在矿二小也无人问津!校园霸凌、学生间互殴的不良校风,从那些年几乎延续到了“这些年”。去年冬天,在某县中,数位天真烂漫的小女生,聚殴另一位小女同学。理由是她向老师报告了她们并非严重的“不良”行为。招来了差点丧命的毒打。受欺凌者,被关在一间校舍,被数位小女霸抽耳光、轮翻脚踢、重拳锤击、推搡近半小时之多。被殴者惨叫、跪求,满脸流着血……但“小女霸”们仍不罢休。视频中血淋淋的场面,我的心不寒而栗。小女生居然比《阿》作中的懒虫还恶!于是,我理解了如今校园戒备森严的原因了,那是因为,校园也会生产“恶”,懒虫们依然存活着。
二
《阿》作品,无疑是写寻常百姓事,但“小众”作品透视大社会。“阿”作从矿二小写开来,触角渐渐向大社会伸展。作品循着阿狸、二黑在矿二小的被欺凌,接着逃学,合谋报复懒虫,被懒虫“碰瓷”,多人出面调解。再就是阿狸、二黑们彻底流入社会:为了钱的欲望,去结伙抢劫煤站……由此,“大社会”画面逐步展开。于是,我们看到更多的生活真实,于是,我们看到更多的“社会人”“半社会人”,看到更多的“懒虫”式的“双脚动物”!从《阿》作中,我们分明看到,重教兴学的社会舆论还没有生成,就家庭而言,望子成龙”般欲望也因了某种失望心态而荡然无存。底层百姓“那些年”生活依然“不温饱、不温暖”。阿狸妈妈病的无助、阿狸爸爸虽是昨日军中豪杰、且有杀敌殊功,但还是抑郁着,为养家糊口,在一个窄矮的修车棚度日月。在被懒虫敲诈后,生活几乎无法为继。再有:在阿狸、二黑抢劫得手后,感叹矿区收费的那些人:“还真是肥的流油,吃着公家饭,路上再捞着司机的油水,我们不抢他抢谁?”这种慌诞的叩问,用“反镜头”,折射出社会道德滑落与腐败生成的底色。然而,《阿》作,也以渴望去北京的向北心态,作品的这个情节,恰似一道耀眼的亮光,为作品涂染了希望的暖色。阿狸妈妈平生只求向北:去北京,看看天安门!作者以节简的笔调,揭示了百姓心中的大希望、大信仰,心底热爱并向往北京,这是时代最美妙的音符。
三
《阿》作具有深刻的穿透力、批判力,这是作品的生命力、战斗力、影响力之所在。小说中形象、生动、准确地记录了那些年生活的真实。比如,初见社会腐败的端倪,道德沉沦,矿二小的学生和他们的父母找不到公道,找不到法律保护的悲哀;又见,“那些吃公饭的收费点,几个人凭白无故,赚那么多钱”。作者运笔简练,滴水见太阳,通过阿狸向北与二黑们“抢”收费点,侧记了一些不公平。又如,几个原本善良的孩子,在那些年,成了罪犯的“后备军”。这里,隐含着悲哀,分明传递着“救救孩子”的呐喊。
《阿》小说中,写人依循了人性的人的欲望的原则。人的性格发展、事件酿成很罗辑、很准确。马斯洛说:“生理的需求,它是最强烈的,不可避免的,最底层的需要,也是推动人们行动的最大动力。”作品中,尽管阿狸与二黑心底没有社会理想的成长,但人性人的生理欲望是本能的、原始的。由于性的萌动,他们会去女厕窥视;他们在逃学,躲避懒虫欺凌的旡助中,心底最美好的愿望是见喜欢的异性,阿狸想见小妙,二黑想见八七。在这种欲望的冲动下,有了“钱”的追寻,于是发生了结伴抢劫的案。除了生理需求,人还有天然的安全需求。“人们需要远离痛苦的恐惧。”人的“行为的目标全部指向安全”。作者在人们行为构设中,很人性地依循了这些原则。阿狸与二黑之所以奋起棒击懒虫,是因了他们的生存安全受到挑战,选择不再软弱,是人性中再合理不过的事了。显然,作者这些动作设计是在人性人的本能基础之上的。
读全友作品,生发出许多感慨。首先,以強烈的社会责任感写作。从阿狸向北的阅读中,隐隐听到了:社会的民众的多重需求的呼吁与呐喊。从作品中仿佛看到了已知的那些年社会录相。作品更为刻的主题在于呼唤社会治理体系与社会治理能力现代化。“休谟认为:“正义是维系社会的主要力量,如果对非正义不加以遏制,便会导致社会的快速沉沦。”阿狸向北的故事,正是在呼唤正义,恰似愤怒的小鸟在渴望蓝天白云的朗朗晴空。
小说“阿狸向北”作者匠心独具,调动了很艺术的写作情怀,把那些年写得如临其境:“矿二小的天,泛乌黑,云块像冰层,盖在头顶。”矿二小的操场长满杂草,草绿却没能压住学生踩踏起的黄土尘”,简练几笔,境与情同,勾勒出矿二小的校园环境。其实也描述了那年的社会环境。
还有,作品结构段落铺呈精巧而严谨。时空转换,平和而逻辑,不觉唐突,朴实自然。比如:“懒虫,站住。”云在飞。“懒虫,你这狗娘养的!”风在飞。“懒虫,今儿不打废你,老子绝不罢手。”魂在飞。云、风、魂“三飞”,活脱脱把阿狸、二黑奋起抗懒虫的心境、情绪、氛围描写得淋漓尽致。佩服作者娴熟的文字调动能力与厚重的文学积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