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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晓荷·旧时光】姥姥(散文)


作者:清风垂柳 秀才,1328.9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044发表时间:2023-09-11 00:58:22

姥姥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母亲常说:“你姥就是脾气坏,心底却好得很。”
   姥姥对我和妹妹非常亲,甚至比对表弟表妹都亲。母亲是老大,我在几个表兄弟中是最大的,所以母亲常说我比较得混(我们那的俗语是幸福的意思)。毕竟,当时除了我还没有那几个表弟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我的。
   姥爷去世前,姥姥就当家,什么事都很有主见。姥爷去世后,姥姥更是成了家里的顶梁柱,虽然当时舅舅已经结婚了,但还是不操心,什么事都由姥姥操心。
   母亲的性格随姥爷,比较感性,而且生性单纯,也没有小姨泼辣,嘴还不会说,更不会吵架骂人。母亲和父亲没有结婚的时候,姥姥就经常担心母亲结婚后会受气。没想到,母亲遇到了父亲这样的绝世好男人,自从结婚后就一直把母亲当个宝,一辈子没有让母亲受过委屈,操过心。虽然,开始家里穷点,生活苦点,但是父亲从没有和母亲红过眼,生过气。我们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父母吵架,打架就更没有了,所以从小到大家里的氛围很温馨。
   姥姥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而且说一不二。当初,父亲和母亲相亲时,父亲还在上学,是从学校被拉回来相亲的。见一面就定亲了,定亲五年后,父亲和母亲才算真正第一次认识,期间都没有再见过。结婚当年,父亲去姥姥家走亲戚,算是给姥姥姥爷拜年,双方父母商量结婚的事。当时父亲年轻,个子低,显得还像个小孩子,母亲的个子比父亲还高半头(母亲身高165CM,个子算是女性中较高的),母亲看到后,心里反悔了。母亲跟姥姥说嫌父亲个子太低了,以后干农活也没有力气,少不了要吃苦受罪。那年月,毕竟还是以种田为主,母亲当时没想到父亲以后会凭手艺养家。
   父亲走亲戚回去后,母亲就一直生气。跟姥姥说要退婚,要把压帖的几件衣服给送回去。
   姥姥一听急了说:“你个死妮子,你要是敢踏出门口一步,我把你腿打断。”
   母亲害怕姥姥,不敢出门,就躺床上赌气,饭也不吃了。姥姥毕竟心疼母亲啊,再一考虑母亲说的话也对,也担心母亲结婚后受罪。但是碍于面子也不能退婚,因为那个时候,谁要是退婚了,名声就不好了,等平静下来就去床边慢慢劝母亲。
   “别哭了,树荣。人不能以貌取人,你看咱村谁谁个子低,人家两口子也可能干啊,过得也不错。那谁谁个子挺高,天天好吃怕干活,日子也过得一塌糊涂。我看海生(父亲)脾气挺好的,说话也好听,听说他现在正学技术呢,等学会了技术就不怕饿着。”
   姥姥就连哄带劝的,母亲才慢慢好点。但是一听说第二天要来爷奶这边拜年,还是不太乐意。第二天一大早,姥姥就把礼篮子准备好了,催着母亲出发。母亲路上是一万个不乐意,等吃过饭,父亲送母亲回来的路上。父亲就哄母亲,父亲说话又好听又实在又有理有据,把母亲哄的高高兴兴的,对父亲的看法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回到家,母亲兴高采烈的对姥姥说:“妈,你放心吧,以后我绝对不会受气的。”
   姥姥跟姥爷说:“你看,还是海生会说,把这傻妮子哄得开开心心的。”
   在这件事上,确实要感谢姥姥的坚持,不然母亲也不会遇到父亲这样的好男人,后面也就没有我和妹妹了。
   姥姥是我的贵人,母亲说我就是姥姥在土地爷面前求来的。结婚后两年,母亲才有的我。开始一直没有我的时候,姥姥怕母亲受婆家的气,就去村头的土地庙许愿:“土地爷啊,您要是给我送个外甥儿(我们那边不仅舅舅喊外甥,外公外婆也喊外孙为外甥),等满了月,我排场(孝敬)您。”
   没想到,没过多久,母亲就怀上我了。这种事情不好说,说是迷信吧,但就是那么凑巧。母亲刚怀我的时候,母亲也不知道。那天,姥姥家要盖院墙,父亲和母亲就去帮忙拉砖头。中午做饭的时候,姥姥看都母亲脸色很难看,以为是父亲不乐意来帮忙和母亲生气了。
   姥姥问:“树荣,你是不是和海生生气了?”
   “没有啊,妈。”
   “那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
   “我肚子疼。”
   姥姥毕竟是过来人,马上紧张起来了。“你身上多久没来了?(指月经)”
   “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姥姥一听,赶紧让母亲去歇着,她去村里的妇科医生那问问是什么情况。医生给姥姥一包药,告诉她吃了这个药月经要是来了,就没有怀孕,吃了不来就是怀孕了。母亲吃了药,月经没有来。姥姥可高兴坏了,赶紧让母亲卧床休息,吃饭时让小姨给端到跟前,在姥姥家养了几天才回家。
   回到家,奶奶生气的说母亲怀孕了还去给姥姥家帮忙。母亲说她自己也不知道啊。奶奶说幸亏没有坏事,要是坏事了姥姥一辈子说不来话(理亏)。
   后来,我满月后,姥姥特意请了响器班、买了贡品去土地庙上的贡。
   我满月后,母亲被舅舅用毛驴车接回姥姥家住一段时间,我们那叫“请满月”。吃饭的时候,母亲还一直抱着我。我睡着了,姥姥说让母亲把我放到床上睡,母亲说怕我被老鼠咬了。当时老鼠很多,小孩子一身奶香味最遭老鼠喜欢了,很多小孩子因为大人的疏忽,有的就被要掉了耳朵和鼻子。
   姥姥哭笑不得说:“你先去吃吧,我帮你抱着。”就从母亲手里接过了心爱的小外孙。
   我九个月大的时候,母亲又怀了妹妹,我就没有奶水吃了,买了一袋奶粉,我又不喜欢喝。姥姥就让姥爷买点饼干给我送去,没想到我爱吃用开水泡的饼干。当时,父亲在外打工挣得很少,家里地又少,手里没钱。姥姥就让姥爷或舅舅定期给我送来一些饼干和鸡蛋,当时家里没有喂鸡,毕竟粮食才勉强够吃,哪里有余粮喂鸡啊?因为没有奶水吃,饼干又没什么营养,眼看着我从大胖小子瘦成了皮包骨头的瘦猴。姥姥看着很心疼,所以就把家里的鸡下的蛋全部存着,再一块给我送来。长大后,母亲爱开玩笑的说:“你小时候是吃你姥给你送的饼干和鸡蛋长大的,光饼干你吃的就得有一大草筐(喂牛用的大筐)。”
   有妹妹的时候,正是计划生育抓得紧的时候,河南更是比其他地方要求严。听说安徽这边当时第三个孩子才罚钱,我们那第二个孩子就得罚钱。大队干部天天在大喇叭上喊要被罚款的人名,母亲每次听到有父亲的名字,就心惊胆战。当时要是不及时上交罚款,是要被抓起来关看守所的,不仅抓人还拉你家里的东西,见啥拉啥。第一次的时候,说要下来抓人,父亲和母亲就把家里的家具全放到邻居家,然后带着我和妹妹就躲到大南边田野里去了。那天北风呼呼的叫,我们在地里躲了一整天才敢回去。后来,年底把棉花买了才把罚款交上。
   第二次的时候,父亲刚去打工没多久,而且这次要罚一千多块钱,比上次更多。这一千多块钱,在当时对母亲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父亲刚去打工,老板还没有结工资,母亲当时为难得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买了,连二两芝麻种子都卖了,每当说起这件事,母亲觉得又好笑又心酸。当时我家已经和爷爷分家了,爷爷家里有几大包棉花还没卖,看到母亲这么作难也视而不见。这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看着母亲这么作难,过年时借父亲的二百块钱就是不还。
   母亲没有办法,就带着我和妹妹去姥姥家了。虽然已为人母,但是在姥姥面前还是孩子,到地方,母亲就再也忍不住哭了。姥姥就问怎么了,问了几遍,母亲才哭着说妹妹这次又被罚计划生育款了,家里没有钱。
   姥姥说:“别哭了,没有过不去的坎,还差多少钱啊?”
   “还差一千。”
   姥姥就寻思着跟姥爷:“那大黑猪,现在就是卖了,人家也不会给结账啊。”当时卖猪先打欠条,只有等人家把猪肉卖完才会给结钱。
   正在姥姥发愁的时候,也是天无绝人之路,突然胡同里传来收牛的声音。姥姥赶紧让姥爷去问问,要把家里正在怀孕的老母牛给卖掉。最后,那收牛的也知道姥姥是等着用钱,不然谁会把怀着牛犊的母牛给卖了啊?就把价格压得低低的,比市场价要少几百块。而姥姥毫不犹豫地把牛给卖了,卖了一千二百元,立刻让母亲拿走一千去交罚款。等后来,父亲打工回来挣了钱,才把钱还给姥姥家。
   姥姥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和姥爷两个人心底都非常善良。她们村谁家有个困难,能帮的绝对会帮一把。她们村东头有家特别穷的人家,这男的父亲死得早,只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娘相依为命。家里只有两间破瓦房,墙还是土砌的,另外加一间茅草的厨房。因为穷,男的又老实得很,五十多岁才不知道在哪淘了一个傻子当媳妇儿,后来还有了两个孩子。八十多岁的老娘,行动不便,傻媳妇儿啥都不会干,整天家里邋遢得不能进,让人避之犹不及。孩子衣服不够穿,都几岁了还整天光着身体。姥姥看他家实在可怜,就时常给他家送些蔬菜之类的食物,把几个表弟妹的旧衣服也给他孩子送去。
   村里人看到就对姥姥说:“你去他家干啥啊?家里脏得不能进,一家人身上整天臭气熏天的,你也不嫌脏。”
   姥姥说:“你看看,一家人可怜得很,天都冷了,小孩子连衣服都没有,都是一个村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所以,姥姥和姥爷在他们村的口碑非常好。
   在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姥爷因病去世了,姥姥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说她是个女强人,一点儿都不为过,家里的大事小情都得她扛着。
   在我大概上三四年级的时候,出了一件大事。那天好像是周末,我们都在家看电视。中午刚吃了饭,她邻居骑车带着姥姥突然来俺家了,姥姥不会骑自行车,一般是不会麻烦别人的,平常去我家都是步行。母亲看到姥姥匆匆忙忙的来了,就问怎么了?姥姥说他们村有家去“送宗礼”(就是有了小孩子,娘家人去祝贺。),因为跟姥姥家有点亲戚关系,所以舅舅就开着才买了一年多的大篷车(带斗的三轮拖拉机)带了一车人也去了。走到半路撞到了一个老头,虽然撞得不是很厉害,但是得给人家看。住院需要的钱比较多,姥姥家又不够,所以才着急来借钱。
   撞到人后,舅舅吓傻了,没有了主见,一切都是姥姥跑前跑后。没想到这老头儿是个专业碰瓷的,说是已经讹诈过很多人了。病都好了还赖着不出院,非让姥姥经常买东西去看他。当时人的法律意识也是淡薄,就这样拖拖拉拉一个多月才出院,讹了姥姥家不少钱,而且还把大篷车给讹走了。这件事对姥姥家是个沉重的打击,毕竟姥爷刚去世没多久,又出了这档事。但是,姥姥心胸非常豁达,对舅舅说:“钱都是人挣的,只要你没事就行,财去人安乐。”
   当时买拖拉机的时候,父亲和舅舅商量,我家买个小四轮(四轮拖拉机)可以犁地、碾场,舅舅买辆大篷车可以拉粮食,两家可以互相替换着使用。没想到才买一年多就被讹走了。后来舅舅只有再买了一辆二手的破拖拉机,两家一起打了两辆马车。自从撞人后,舅舅好几年不敢开车。农忙时,父亲就去帮姥姥家干活,我当时小就负责踩车,就是大人们往车上装棉花棵,我踩结实。
   姥姥看到我踩车就给母亲说:“申光这孩子有眼色,聪明的很,踩车踩得好得很。”
   还有一件小事,让姥姥姥爷觉得我很聪明。当时才两三岁,有次夏天去姥姥家,姥爷切了大西瓜,我看到后,把切好的西瓜挨个都先啃一小口。姥姥看到了就笑着说:“这小蛋儿是真能,你看看先把西瓜都咬上一口,大家就不会跟他抢着吃了,以后长不傻。”说完,惹得大家哈哈一笑,所以从小姥姥姥爷就对我疼爱有加,对我的期待也很高。
   姥姥不仅对外甥亲,对女婿也很亲,毕竟父亲对母亲很好,也很孝顺二老。当时,大表妹出生的时候,我们都去恭贺。招待亲戚朋友的时候,都会打红糖鸡蛋茶,不过一般只有女客人才会喝鸡蛋茶。当时那么多亲戚朋友,姥姥打好鸡蛋茶,先给父亲盛了一碗,端给父亲吃,让父亲感到很温暖。母亲还说:“喝鸡蛋茶都是女的,哪有丈母娘打了鸡蛋茶先给女婿盛的啊?”姥姥对父亲就像亲儿子一样,所以父亲对姥爷和姥姥都特别孝顺。
   父亲自己也讲过一件小事。当时他和母亲结婚第一年去走亲戚,当时还有姥姥那边的几家亲戚。中午做饭的时候,是做好一样菜就先端到堂屋里的桌子上,毕竟厨房地方小。父亲无聊就在院里转悠,看到桌子上摆上了牛肉,那个年代牛肉绝对是奢侈品,很少能吃到。父亲进到屋里,看看四周没有人,就捏起来一片尝尝。刚放进嘴里,姥姥端着菜进来了。被发现后,父亲很尴尬,笑着说:“妈,我先给你尝尝,看看牛肉卤得烂不烂。”
   姥姥听后乐了:“想吃你就先吃点吧,也没有外人。”
   父亲还是很懂礼数的,只是一时没忍住馋,毕竟有这么多亲戚,父亲就等开饭后大家一起再吃。这件事姥姥放在了心上,从此以后,每年过年就特意让姥爷多买点牛肉,让父亲好好解解馋。
   我们那边过完元宵节,做姥姥姥爷的就会给外孙送“猫”。这个猫是用面做的,捏成小花猫的形状,在锅里蒸熟。姥爷在世时都是他去,姥爷去世后就姥姥去了。姥姥不会骑车,每次去我家的时候,都是步行,而且每次都去的很早。当时她家里也没有个钟表,不知道时间,恐怕去晚了,常常是到我家的时候才凌晨四五点。我们两家距离将近四公里,姥姥是个风风火火的人,走路也很快,用不了多久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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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个姥姥,一家之主,让我们看到了一位很有主见的伟大女性。姥姥是一个很感性的人,而感性的人都很善良。姥姥就是用她的善良关爱着每一个后辈,她用她小小的身板撑起了两个家。母亲任性,觉得父亲个子矮,嫌弃父亲,要求姥姥退婚,而姥姥的教育方式很独特,懂进退,知礼节,将传统女性的美诠释得淋漓尽致。姥姥怕母亲在婆家受气,还去土地庙许愿,让女儿快点生个外甥。好在母亲不辱使命,生下了我。姥姥不仅人善良,处理家庭关系也非常仔细,她明锐的观察力,让人敬佩。她就像一个女强人一样,关心着每一个亲人。就连舅舅撞被人碰瓷,也是姥姥出面解决的。姥姥是一个贤惠勤劳的女子,不仅处理好自家的地,有空还来帮母亲。更难能可贵的是,姥姥还是一个孝顺的人。文章娓娓道来,讲述了一个完美的女性,我的姥姥的一生。非常不错的一篇文章,文章描写细致细腻,情感充沛,佳作力荐共赏。感谢老师赐稿晓荷社团,欢迎继续来稿。 【编辑:陌小雨】【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230920000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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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陌小雨        2023-09-11 00:58:48
  拜读老师佳作,问好老师!
山本无忧,因水成泛……
回复1 楼        文友:清风垂柳        2023-09-11 07:55:50
  老师辛苦了,谢谢老师,敬茶!
2 楼        文友:何叶        2023-09-20 17:46:25
  恭喜清风老师佳作获得精品!感谢老师对社团的付出。给赞!
何叶
回复2 楼        文友:清风垂柳        2023-09-20 19:09:09
  谢谢何叶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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