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思】看病(散文)
我最近总是不由自主的叹气,仿佛心口处伏着一摞浸了水的败絮,感觉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沉,腰身也变得佝偻起来,好像进入迟暮之年。我不得不每隔一段时间就深呼吸一次,凭借口腔和鼻腔的共同吸入的大量空气,交换出胸腔内的浊气,抖擞一下精神。
我这是病了?需要看医生了。
最初,我以为是胃出了问题。这种呼吸不畅的疼痛,和胃疼是一样的,我很有经验。当然,这个经验是我自己臆想的,没有什么借鉴与指导的意义。
总之,我有“方法”,而且好像办法还挺多。但这次不一样,我的诸多“办法”都失灵了,丝毫没有效果。看来还是得去医院看病为好,可是我对医院心有余悸,早年曾经被吓怕了,有点谈“医”色变。
大约是十年前的事情。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总是不想吃东西,又三天两头的腹痛腹泻。疼痛,缓解,又疼痛,再缓解,反复持续两三个月,我的体重由130多斤降到90多斤。这个意外的减肥“收获”让我咂舌,准确来说,是惧怕!都说减肥是女人一生的事业,但是如果是以健康为代价,我是害怕的。
我连忙往最近的医院赶,“连忙”,是我当时心境最直观的反映:我觉得应该是得了什么大病了!再不“连忙”,我怕没有机会了!果不其然,经过一阵楼上楼下飞奔、各种仪器检测,在我身上真的诊断出了一堆毛病。
我时而望着医生上下翻飞的嘴皮子,时而看他的手在一大堆单子上戳来戳去,惶恐中又倔强地试着理解了他说的话:要把我的胆割掉,因为胆分泌出一些汁液,影响到我的胃。
于是,我自以为是的总结:对于人而言,胆的作用不大,胡乱分泌一些东西干扰别的器官,算是乱作为。切掉胆之后,人可能更容易感冒,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再无其他“副作用”。
在医院接受那些冰冷机器的“洗礼”之后,我从开始的惊惧,到对医生的处理方案的言听计从,再到开始明辨是非,我的思维能力逐渐恢复。
我都没有问这位主治医生,切掉胆需要多少钱,而是开始游说我老公:“每一个器官都是有作用的,不可能没有作用,我们去中医看一下。”老公对我的选择表示不解,不过我的苦口婆心还是说动了他,我们达成了共识:再找一家医院看看。
老公是担心医生误诊,我担心的却是怕花钱。我的理解里,中医会便宜一点。人在贫穷的时候,脑袋便不再偷懒,会滋生出许多许多的办法来,算是“穷则思变”。
我通过万能的网络搜寻到蛛丝马迹,循着堪比专家的网友“砖家”的指引,找到了某中医院的老专家。后来经过证实,有些“砖家”还是靠谱的,因为我按照他们的介绍,我确实找到了一位很好很好的老中医。
第一次诊疗的过程,时至今日已有十年之久,但我仍然记忆犹新。一个不足十平米的诊室里,坐了四五个模样年轻的医生。另有一个目测七十来岁的老医生,后来知道他已经80多岁了。老人家瘦削,但是精神矍铄,虽然坐在“主位”,却并不“主持工作”,而是另一个年轻的医生给我把脉,让我伸舌头。
几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不得不按要求伸着舌头的同时摊开双手,像一个会说话会动的提线木偶一样,回答问题,配合他们。心里却在思忖,我的“专家挂号费”花得可值了。
老专家是在所有人的“望闻问切”结束之后,才开始给我把脉的。然后,让几个年轻医生分别阐明他们“切”到的结果。哟,原来是带的学生呀,我的心里一下子开心起来,我为我们中医事业切实贡献了一份力量呢!虽然并不是主动申请的,但是我还是很主动配合,所谓助人为快乐之本,就是这个意思。
当然,我的“快乐之本”还有一个原因,这个老中医问过我的情况之后,定了调:你这个,没什么的,脾胃不和,压力太大。妇科也有点问题。还有一些说辞,我仍然是没有听懂的,但是因为听到了“没什么问题”就够了。
事实证明,我还是开心得太早了。诊疗过程的愉快在次主位的那个男医生把开的药方交到老专家的手上时,戛然而止。老人家看了药方忽然拍桌子,把药方递给其他几个人,呵斥道:你们看,这个药方有什么要改的?真真是平地惊雷,这位实习的老兄不会要害我吧!
老专家虽然戴着口罩,但是中气十足,吼骂学生时的怒气,沿着口罩边缘,像冲击而出的剑。作为患者、作为“受害者”的我,动都不敢动,既怕被误伤,又怕是“杀鸡儆猴”。老人家一边给学生教学,手也没有闲着,自己扯了一张处方单,重新“排兵布阵”,这时我发现,他的字是典型的瘦金体,轮廓分明,苍劲有力,和某些“鬼画符”差距明显。
原来这个学生给我的开的药,据说味道很苦。老人家说:你看这个病人,胃口本来就不好,一看就是挑食的,已经很明显……你还给她这么苦的药,吃不吃嘛,肯定病情要加重啊。抱歉了各位,老人家说的都是医学用语,我想当学舌的鹦鹉也当不成了。
听起来就不严重,和要切掉我的胆相比,简直算不得是病啊,再活五百年都没有问题。这让我极端困惑,那是一只胆呀,尽管不少人说不算重要器官,但绝对是我身体的组成部分,岂能说割掉就割掉?
现在,不用割胆了,我胆子一下子就大起来,胆子一大,悬着的心就落地了,踏实感油然而生。打心眼里立刻马上,喜欢这个严肃之极的老人了。
接下来就是持续的治疗,每个星期去看一次,依然每次都有三四个学生围着他,我依然配合他们的“望闻问切”,依然是学习的医生开单子,由老中医把关后抓药。大约过了半年多,有一天我在家楼下闲坐看神仙过路,忽然意识到,我的胃,或者说我的胆,好像好久没有疼过了。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生病不可怕,可怕的是没病找出病来,小病夸张成大病,大病说成病入膏肓。医院当然不是慈善机构,是要赚钱的,但不能赚昧良心的钱。要切除一只胆,是需要胆量的,更需要用心用脑,看样子有些医院也病了,是不是该去老中医那里瞧瞧病了。
现在,我又需要看病了,不知道医院的病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