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园】它们都去哪儿了(随笔)
大凡爱说什么什么都去哪儿了的人,都是活得鸡零狗碎,身不由己的人,晕晕乎乎跟在别人身后,上中下,左右左,把本该有张有弛的日子过成了牵线木偶,把自主生活变成了傀儡人生。
时间不归自己,钱不归自己,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也不归自己。别人都是别人,但自己不是自己。
转圈一看,你是,他是,我也是,我们都是同类人。跟着,活着,忙着累着,一枝一叶被剥脱着。
时间去哪儿了?
上学的人,时间永远是不够用的,睁开俩眼吃饭,做完作业睡觉,教室做试题,课外听辅导,不知不觉长高了,没顾上幼稚便成年了。
上班的人,时间永远是慌张的。叫醒孩子像救火,催促吃饭像填鸭,单位签到如百米冲刺,处理业务如打了鸡血。
即使是那些让别人忙的人,自己也没有闲着,由上至下,从下往上,每一级都有指挥员,每个工作者都是码字工、填表员,大家长皱纹、掉头发似乎只为两件事:报文字或者编数字。
电动车在飞驰,快递小哥在狂奔,摄像头一连串地拍着,罚款单一张张地贴着,墙面一阵阵地换着,韭菜一茬茬地割着。各忙各的,各管各的,谁都顾不上在人群中多看你一眼。
是啊,时间都去哪儿了?
比时间更抓不住的是钱财。
早起的鸟儿能不能吃到虫子,满手老茧的人能不能攥住金子,答案就摆在那里。钞票满天飞,却从不在人多的地方落下来。种地的说他不挣钱,养猪的说他不挣钱,开厂子的说他不挣钱,做生意的说他不挣钱,投资的说他赔了,融资的说他栽了;买房的哭穷,卖房的叫冤;没钱的没辙,有钱的也说没路。不论你拿钱买股票、存银行,还是放家里,藏到床底下,那都跟被窃贼偷走差不多一样的下场。有形无形之中,左手右手之间,你的钱就被掏空了,稀释了,缩水了。
几乎所有人都会自问,天天劳作,天天挣钱,到头来还是吃不起牛肉,住不起宾馆,做不起手术,养不起孩子。钱都去哪儿了?
就拿某世袭小国说事。那里总是很忙,容不下一个闲人,不允许谁有时间左顾右盼,不允许哪个脑袋里不装满主体思想。大家共同地辛勤,共同地忠诚,共同地忍饥挨饿。
他们的时间是公共的,不是私有的,是用来下苦力、听喇叭、做操练、跟节奏的,不是用来看星空、想逻辑、提问题、作辩论的。有闲才会生事,噪杂才会生乱,蜜蜂连死的时间都没有。人在高呼口号时脑子会一片空白,按口令行进才会忘记自我,实现步调统一。
至于钱都去哪儿了,明眼人都知道,地球人都懂。他们的钱用在了刀刃上,对内对外一样锋利无比,让远的近的全都瞠目而视,不敢小觑。他们绝对舍得为广告单、铁丝网、禁闭室、监视器花钱,不惜代价为兵员、战车、飞弹耗资,即使是杀鸡取卵、寅吃卯粮也在所不辞。一斤鸭子半斤嘴,苦了百姓,厉害了他的啥。
作为一个活人,其实你不知去向的东西还有很多,何止时间和银两。还在你为人之初,你的身体看上去是赤裸的,但天赋的东西一样不缺,造物主把胎带的好处全都慷慨地给了你。大脑,脊梁,道义,梦想,诚实与信任,真的爱情和友情……到了后来,它们都去哪儿了?你愈是虚胖,愈觉得瘦骨嶙峋。
千百年里一个声音对你说,把你的一切都交出来吧。这个你的那个你的,它们没有一样不是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