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父亲的一生(散文)
父亲的一生,感觉诗经中的那句“哀哀吾父,生我劬劳”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人世间所有的苦都不足以来形容他所受的苦,他为他的兄弟们和他的儿女们的付出真是数不尽,道不完。
我的父亲,张子华,1938年农历7月3日,出生于一个贫苦家庭,在男孩子当中他排行老三,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加上曾祖父、曾祖母,还有我的祖父,一大家子就是九口人。
那时候,我的大伯被抓壮丁东躲西藏不在家;二伯腿有毛病不能干活;剩下最小的就是最四叔了,因为我曾祖父说家里应该要出个读书人,所以就送四叔去学堂读书了。
父亲的一生命运多舛,三岁丧母,五岁下田插秧,七岁做油面,九岁做石匠,十三岁用稚嫩的双肩和祖父一起顶起老张家的门户,过早的承担起了家长的责任。从此,他的双腿再也没有走出水深火热。
我的父亲,这个一生一世没在劳苦的深水中,瘦小的、隐忍的、倔强的男人,成了他们老张家生活的支柱!从他一出生苦难就为做了注释,就是他一生挥之不去的标签。
1957年,父亲另立门户,父亲和母亲成家了,相继生了六个女孩一个男孩。由于家大口阔,父亲披星戴月,马不停蹄,像陀螺一样总是不停的劳作。
在我的印象当中,母亲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家庭的重担全压在父亲一人身上。父亲身材矮小,瘦精精的,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羸弱的身躯,用并不宽阔的脊背,在物质贫瘠的年代,再一次撑起了一个九口之家,虽捉襟见肘,但因为有父亲在,我们也没有忍饥受冻。
青年时,父亲在生产队挣工分,虽说他瘦小,但做起农活来,那可是一把好手,锄头、镢头、铁锹、扁担、草绳、犁头、结网、捕鱼……在他手上就像变魔术一样,不管再难的活在他手上都不在话下,挣的工分年年都是最高的。
30多岁时,父亲有幸进了黄石棉纺织厂,做的是机修工。清理、润滑、改造、安装、调试、保养……样样精通,年年都是生产标兵,获得的搪瓷缸、枕巾、枕套家里是多得很。
随着七个孩子的长大,家里那40多个平方的土坯房实在是太小了!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1980年,父亲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那就是他带着大姐、大姐夫,肩挑手抗,没日没夜的干着,终于在一个小山坡上整出了一片空地,准备盖房子。整地基,挖屋脚,买红砖,洗石灰……历经艰难困苦,年底,我家的新房竣工了。在那一刻,父亲的脸就像一朵花!在村子里我们家是第一个住上红砖楼房的,楼上楼下有240多个平方。由于没多少钱,只是把一楼简单装修了下,铺了水泥地坪,墙壁粉了白。过年的时候,我们家开开心心地搬进了新房子里。这所有的一切,倾注了父亲多么巨大的心血啊!
因为盖房子,父亲受了重伤,被一棵大树压住了,脊椎骨断裂,请了个土郎中没接好,成了驼背。因此,父亲从工厂病退了。即使是拖着这样的身躯,为了这个家,为了七个孩子,这个倔强的男人,他忍着常人不能忍受的苦,受着常人不能受的累,在黄石火车站抗包,一天下来整个人都累虚脱了,但他从没在我母亲面前和孩子面前吭一句声。
1981年农历6月6日,母亲去世了,父亲才43岁。当时,我大姐还没出嫁,我最小的妹妹年仅6岁。母亲去世后,父亲一直没再续弦。他含辛茹苦把我们姊妹七个拉扯大。正值壮年,这个隐忍的男人,既当爹,又当娘,用孱弱的肩膀,顽强的身躯,为他的七个孩子遮风挡雨,筑起牢固的屏障。
父亲没上过学堂,只是在解放后,上过一段时间的扫盲班,但因如此也识得了字,做的了账。母亲去世后,父亲回乡承包了14亩菜地。经过生产队队员的选举,他担任生产队的会计,账目总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常告诫我们做人要知足者常乐。我们成长的每一步都浸透了父亲的心血。
虽然出生于社会的最底层,但父亲一直是乐观的,旷达的。他做事高调要强,但做人却低调宽容。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不骑马,不骑牛,骑个驴子得中游。
我们长大了,父亲却老了。我们姊妹七个相继成家立业,可我们却只顾着经营自己的小家,操心自己的孩子,却忽略了那个给予我们生命的人,为我们的成长而无怨无悔付出一切的至爱亲人──风烛残年的父亲。
2000年,因拆迁我们搬离家园,住上了高楼大厦。父亲就此依依不舍地与他的菜地、菜筐、锄头、簸箕、粪桶深情地告别了。闲暇时间,他与佛经为伴,享受了短短几年的真正退休的日子。
当生活有点起色的时候,父亲的身体却不行了,饱受肺气肿的折磨。在劳累中他没有抱怨过自己的命运,在厄运中他没有埋怨自己生活的时代。
老天呀,请你再多给我们一些时光,让我的父亲再安度几年迟到的、宁静的生活,让我们再多尽一些女儿的孝心吧。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有些事,错过了就是永远,有些人,错过了就是永远的伤痛。
2006年的腊月28日下午,我正在单位上班,突然接到大姐的电话,说父亲陡然病重入院。犹如晴空霹雳,我都不敢相信是真的,当时就呆立在那儿。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已昏迷不醒。我大声而又急切地呼唤着父亲,父亲艰难地、微微地睁开了双眼,但是已经不能言语了。
2006年的除夕之夜,我们姊妹几个守在父亲的病床前,无语泪先流。我们祈祷奇迹出现,企盼父亲能够苏醒过来。但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是那么的刺耳,它刺痛了我们的双眼,也刺痛了我们的心。
张子华,我的父亲,我最最爱的亲人,于2007年2月21日(正月初四)合上了他那慈祥的双眼,走完了他69岁的人生。
父亲的一生是苦难贫穷的一生,是饱经风霜的一生,更是为了他的儿女拼尽全力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