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候还是普通人买得起手机，交不起话费的年代。
　　 当时流行一种叫做小灵通的移动电话，局域内包月，随便打。
　　 今天休息，早上起来收拾妥当，拿起桌上的小灵通准备出去。这时小灵通响了，小显示屏上显示着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接通电话，对方跟我确认身份，自报家门是某派出所的警察。他跟我说门卫保安昨天夜里让人给打住院了。
　　 这是一座小城市，一家电子企业在我供职的单位旁边开发一片小区。号称要建这座城里最高的住宅楼，二十七层。两栋，叫双子座。其中一栋建好后，企业老总去世，双子座也孤零零的就剩下这一座。企业被卖了，小区也就搁浅在这里。
　　 我所供职的单位是配有家属楼的，前院办公楼，后院就是家属楼。员工在扩充，家属楼，不再建造，换成了住房公积金。在这家小区买房就是图个上班方便。小区和单位的院子一墙之隔。
　　 小区虽然停工，还好其中的一栋楼，正常交付。另一座楼的闲置地方，硬化成露天篮球场。楼前也建起一座水池，同时修建了大门，配置了门卫室。
　　 那时候年轻，经常有朋友晚上到家里来玩。冬天，我要一趟一趟跑下楼接送朋友。
　　 那天上班，我来到门卫前。一位长得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身上穿着保安统一配置的大衣。戴着大棉帽，腰间挂着粗大的电棍。早上业主们有买菜回来的，有送孩子上学的，还有我这样上班的。
　　 大门紧闭，旁边敞开的小门，也只能容下一个人通过。大家排队进出。那大汉抄着手，嬉皮笑脸地，跟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妇女搭讪。吆，买这么多好吃的，要不要我给你送楼上？那妇女勉强咧了一下嘴，慌慌张张往里赶。
　　 排队来到那保安身边。大哥，跟你商量点事呗。那保安下巴上撅脖子一挺，大眼珠子一翻，白球要爆了出来，大鼻孔里白气呲着。以后我朋友晚上来，能不能让他们在你门卫室，给我打电话，等我下来接。现在的天怪冷的。保安脑袋一耷拉，眼珠子也往下一骨碌。你是谁？我是这儿的业主。你业主？你朋友上我们屋里？你以为你谁呢？大哥，我就跟你建议，晚上大冷的天。关我什么事，门卫室他能进的？
　　 我们单位也有门卫，负责门前和院子的卫生，收发报纸。有客人来访都会让到门卫室里面登记暖和。怎么小区的门卫就不一样了？
　　 我自己一个人，早上懒得做饭，所以早起一会到街上吃早餐。这一跟保安聊起来，惊动了隔墙同事。保安中气十足嗓门大，震得我耳屎往外掉。同事们的窗户一扇又一扇地打开，他们也不怕冷，端着碗趴窗台上。
　　 同事小岳秃噜一口稀饭喊着，建军哥，你跟他有啥聊的，他就一生冷货。他能听懂。老朱咽下嘴里的饼，又是这货，只要到他的班就吵吵不断，早晚不消停。老胖更直接，他就愣头青，跟他废什么话。
　　 我扭头看那保安，他挑衅地摘下腰间的电棍，拿在手里在我面前晃动着，时不时按下开关，电棍头啪啪闪着蓝光线。怎么的，这里我说了算，你管得着吗。看着他，我是生无可恋啊，怎么碰上这么个主。
　　 我就是跟你建议而已。
　　 我要你管，你算老几。
　　 保安一哈腰做击剑状，手持电棍往我身上试探。电棍头的蓝光线，啪啪作响。后面家属楼里，不知道谁在喊，打他，揍他瘪犊子。我心头的一股无名火也被蓝火点燃。
　　 头脑一热，冲上去就是一顿踹。冬天大家都穿得厚，他的电棍碰到我身上也没有感觉，我是一鼓作气把他踹倒在地。小冷风一吹，我停下来，拿出小灵通拨打报警电话。
　　 保安看我报警，赶紧爬起来，跑他屋里把电棍藏在柜子里。我就在外面等警察的到来。
　　 警车来得很快，停在小区大门口。车上下来两位警察。
　　 保安慌忙从他的屋里跑出来，毕恭毕敬地在他门口候着。
　　 两名警察进来，警察甲一看保安，又是你。保安点头哈腰地陪着笑脸。警察乙问，谁报的警？我走上前。旁边的保安赶紧表现出痛苦状，他打我。
　　 警察甲，让你说话了，进屋里说说啥情况。
　　 进了门卫室。
　　 警察乙，跟我要身份证登记着信息。
　　 警察甲拿过身份证跟我本人对比一下，咋回事？
　　 保安凑上来，他打我，把我踹倒了还打。
　　 警察甲把身份证还给我，对保安说，你给我站墙边待着。
　　 警察乙做笔录，我把早上的情况讲了一遍，并注重讲了保安的电棍。
　　 警察甲看着保安，电棍呢？保安扭捏地说，我就是拿着玩。警察甲严肃地命令，拿出来。保安不情愿地从柜子里把电棍拿出来。拿来。保安吭吭哧哧地把电棍递过去。警察甲拿在手里研究着，电棍头的金属片上蓝光啪啪作响。他用电棍指着保安，谁让你拿这个的？保安吓地退到墙根。我就是玩玩。谁给你开工资，你这心里没个数啊？这三天两头的整事，你还能不能干了？不能干，滚。保安委屈得跟个小媳妇一样，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这一篇儿就这么过去了，房子买过了，也住进去了，一时半会换地方还真不好找。小区烂尾，倒对我没有什么，离单位近就好。这门卫保安，时不常地见面很是不爽。经过上次的事件之后，那保安对我是倍加照顾。每逢我进出小区，都要特别地认真对待。妈的，去拘留所探望朋友，也没有感觉持枪的警卫是这般态度。那种愤恨的目光，仿佛要把隆冬割尽。
　　 警察说，当事人指认是我的朋友所为。我惊讶地‘哦’了一声。警察接着问我，有没有我那朋友的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