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初见(散文)
清代诗人纳兰性德有句诗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不说如今如何,便知暗藏今天之悔意。初见,不仅仅是新鲜,惊喜,还有什么?如果一个人,获得了爱的“初见”,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呢?不负初见,这是虔诚等待爱情的态度。
初见,两个字,平平常常,却藏着多少心思啊。
一
初秋,日暮,华灯初上。
写字楼内的灯光随着下班人员的离开,次第熄灭。
做完手里最后一份工作,她(我的朋友)匆匆关上电脑,拎起挎包走出公司,按下电梯键等候下楼,目不转睛地看着楼层的数字一层层地变化,逐渐接近她所在的楼层,下意识地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从来没有哪一刻,让她觉得每分钟都那么漫长。
她的心,之前在工作状态时,一直保持着平静,而此刻,竟莫名地衍生出一丝紧张,却又带着些许不易被察觉的期待,因为那个不远千里从长安来见她的人,已于昨日悄然抵达她所在的这座中原之城,等候着与她的相见。
隔了五六年的时光,未曾谋面,却灵魂共频,分分合合,又念念不忘,那个在她梦境中存在的男子,现实中会是一个怎样的人?从虚拟的网络世界,走进现实中,他会如他无数次承诺的那样,依旧情感炙热,待她如初吗?
怀揣内心的忐忑,她奔赴有他的方向,淡粉色的碎花裙摆在她匆匆的步履中轻扬,拂过她的脚踝,某个瞬间,让她仿若在梦中穿梭。
她是个心思细腻、追求完美的女子,不仅生活中喜欢把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就连她的感情都带着让人无法理解的洁癖,因为不能接受婚姻和爱情的任何瑕疵,所以,多年来她一直躲在自己构筑的象牙塔内,对于那些追求她的人,均以淡漠婉拒。因为对她来说,思想不同频的人,无论多优秀,她都没有兴趣多看一眼,在那个能真正触动她心的人在她生命中尚未出现之前,她始终像只刺猬,把自己紧紧地保护起来。
等到一个“初见”,其实很难,有难度,说明谨慎,符合她的性格,做一切事情的谨小慎微。
二
而这个不远千里驱车来见她的人,亦是她多年来刻意保持距离的人,唯一与其他人所不同的是,这个人先以灵魂的形式潜入了她的世界。她很清楚地知道,网络中的彼此,都在滤镜之下,但对她来说,那个男子真实的形象是什么样,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因为在她的人际关系交往中,在乎的从来都是品行,关注的更是灵魂的契合。她对爱情产生“洁癖”,指的是灵魂,而非身体。
都说两个人的交往,始于颜值,而唯独她,却从感觉开始。
他曾给她买礼物,她推辞不掉时,就会想办法回礼,因为她知道,他一个人不易,她体恤他的每一份辛苦,他给她转账,她每次都拒绝接收,源于她有自己的底线。她向往高品质的人生,但从不贪慕虚荣,她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但却始终会坚守自己的原则。
那个曾在网络中陪她一起彻夜长谈,陪她从人生意义探讨到生老病死,从生命价值探讨到隐居山林的男子,一定和她有着相同的三观,而现实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形象,她从未想过,因为在她看来,人生中能遇到灵魂相似的人已经是很幸运的一件事,她并不奢望在现实世界去拥有,极度追求完美的个性,让她成为一个但凡有一点去破坏心中美好的事情,她都不允许发生的人,所以之前,她一直都逃避和他相见,但当此时,他不远千里驱车赶来,她却又无法做到坚定地拒绝。
她心疼他走过的每一步,从童年到现在,他已经独自承受了太多的艰辛,幼年时因家境特殊与母亲被迫分离,少年时父亲撒手人寰,青年时历经感情挫败,在缺乏亲人关爱和帮助的条件下,在历经生活的种种磨难中,他用单薄的身躯和强大的信念,终是一个人孤独地扛下了所有,为了抵抗生活的压力,熬夜工作,身体健康出现问题,曾经一个人晕倒在房间,为了调理身体,大口地喝中药……那时,她是他忠实的倾听者,他讲得稀疏平常,好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而她,却听得双眼婆娑,心疼不已,那时,她就在想,如果幸福可以交换,她多么希望把自己的幸福分给他,让他少受一点辛苦。
相见,她感觉如此经历苦难的人,一定也不是轻浮之举,而是一种真心向往。
三
如今,他将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任何婉转的拒绝,都显得无限苍白,她既心疼他的所有,又怕心中的梦破碎,怕多年建立的情感和形象在碰触现实的瞬间灰飞烟灭,在见与不见之间徘徊良久,她最终妥协,答应了他的约见。假如梦真的碎了,那也不过是一个梦而已,至少她能得到一个真相,如果他的眼里没有她,那就为彼此放生,从此一别两宽,也了无遗憾。
约好了相见的地点,他在秋日的傍晚,携一场梦给她,载满了相思的欢喜和宇宙的星辰。
她静静地站在那,从过往的人群中一眼认出他的模样,而他也发现了她,略带迟疑地走向前,条纹衬衫里面的白色体恤,在路灯的照耀下煜煜生辉,眉宇之间升起一丝探寻,脱口喊出她的名字。
四目相视的那一刻,让她恍如隔世,那个梦中的男子,熟悉而又陌生,镇定的外表下分明带着些许的不知所措,他同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逐渐从最初的局促中放松下来,没有想象中的隔阂与距离感,他很自然地握住她因紧张而略带潮湿的手,温暖从掌心蔓延,她下意识地抽离,又被他再次握回。
公园里游玩的人三三两两,他拉着她的手,在人群中,缓慢地散步,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为夜色增添几分朦胧,她不知,生命中这一次牵手,是否会成为永久……
相距遥远的两粒爱情种子,经过挑选过滤,彼此用心捧出,并开垦出让种子发芽的沃土,唯有珍惜。以后呢?有了爱情的温床,爱情得到雨露的滋润,结出果实,就是顺理成章的事,谁知道将来有没有改变,改变了,也要用这次初见的药来治疗。
一个人能够享受到“人生如初见”的美妙,那该是多么幸福!
真的没有玷污“初见”这个干干净净的词,她觉得爱情是美好的,证明了多数人所说的,还是相信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