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老街(散文)
老街老了。她的衰老是因为前面有了一条宽阔的新街。
老街位于石龙山下。石龙山不大也不高,就像一个小土堡。但是山上有许多长青的古木,一片葱绿。老街围绕着这个小土堡建着。离老街约二百米处是一道河流,从远远地金字山发源而来,河水清幽幽的,老街算得上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老街的街道长约四百米,街道也并不宽,仅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过,街道以最中间建筑关庙分段,东边一段叫做东头街,西边一段叫做西头街。东头街道以缝纫、竹木、燃料、理发、酒馆等经营为主,西头街道以旅店、杂货、当铺、图书、牲畜、小吃等经营为主。打从明代以来,老街就是联络利川、恩施的一条要道。据清代同治版史书记载:那时的团堡,就是“一大聚落,商贾繁华”的市场。其实清史的记载就是专指这条老街,老街那时真是风光无限,至今还被人念念不忘。最引人荣耀的是,老街在清代曾经出过三名进士,一名探花,解放后也有三个学生考上了清华大学。山沟里不断飞出金凤凰,于是这条老街就有了“文化老街”的称号。
老街无时不刻在吸引着我们这群乡村诗联书画的爱好者。国庆期间,我们组织了一个民间采风队,决定去老街走走,再次去漫步老街的历史,探探老街民间的新鲜事物。
天空中飞扬着微微细雨,街道两旁的老屋在雨中,肃穆得像一位安详、沉静的老人。街道上没有其它的行人,只有我们十来个人的鞋底敲打青石板的“滴答”声。偶尔也遇到一两个打着雨伞的中学生,他们也只是透过雨雾把我们斜视几眼,又把匆匆地脚步甩给悠悠的我们。
街道两旁还是有许多家店铺,但大多数都关着铺面,只留下进出的两扇木头门,有一两家店铺还零星地摆着一些服装,香烟,卫生纸之类的东西,等待着有生意上门。因为前面有了宽大的新街。那些高耸的楼房很是引人注目。眼下的人都爱热闹,都把生意搬到新的大街去了,这样也就勾走了成批的顾客。老街成了孤零零地日益憔悴的老人。从新街走过来的我们,看着眼前的寂寞,想起的却是老街另一番热闹繁华的景象:东头的那些店铺一定是酒肆,那迎风招展的“酒”字旗下,喝酒猜拳的人们一定在天南海北地侃着老街古老的故事,西头的的那一家当铺,说不定就是那一年某个穷途潦倒考生,在这里当掉他身上的最后一点财物,最后考上探花的……老街老了,老得是那么的不经老。老街也变成了不耐走的了,我们不觉就要走到老街的尽头,回过头来看看我们走过的老街,犹如走过了一段古老的历史,又好像是刚从一部优美的古典诗词踱步出来。我感叹之间,乡土画家王益民老师却已经拿出画笔,展开画板,刷刷地勾勒起老街的轮廓来。在王老师那头的一点一点之间,一副绝妙的老街细雨图已经刊在画纸上。摄影家小玲也举起他的那个长镜头相机,“咔嚓”“咔嚓”的响个不停,一副生怕王老师把美景画完的样子,他要多抢几个镜头,把老街全部库存在自己的杰作里。
就在这时,一群人朝我们这边走来,其中还有两三位老者。这一下,喜欢音乐的田华老师像是遇到了知音,只见田老师大踏步迎上去,拉住一位老者就问:“大叔,您会唱山歌吗?”那位大叔先是感到吃惊,接着就反问道:“你们还喜欢听山歌,那我就唱几段吧!”“好!”田老师立即鼓掌起来,我们也赶紧凑上去,围着大叔恭敬地听着。那个大叔把胡子摸了几下,就欣然亮开了嗓门:“哎呀呢!土家山寨好风光啊——”大叔嗓门清亮,高亢,那山歌在雨雾里盘旋一阵,再散布到远方。就在大叔演唱时,田老师早就打开了录像机,录下了这精彩的场面。
就在田老师录像的同时,那大叔一脸潇洒的胡子也留在了王益民老师的速写板上,也进入了小玲的相机中。那几个迎面走来的人,看着王益民老师速写的老街和老人,连声赞叹:“像极了,像极了!”那位唱山歌的大叔也在惊叹中笑了。
雨声中,笑声中,我抬起头,微雨中的一扇古色古香的窗映入我的眼帘。那是一扇油漆斑驳的雕花木窗,镶嵌在一栋古朴的吊脚楼上。我顿时想到,从前的岁月,那扇木窗的后面,是否坐着一位俊俏的姑娘,依窗托腮,带着微笑在等待那一位打马归来的探花郎呢……
老街无语,只有一声悠扬的呼唤从街头飘到巷尾:“二毛子,快回来,逮(吃)午饭啰!”
流连在老街如烟的雨雾中,流连在老街深情的呼唤中,老街给我的不再是失落和忧伤。老街以它哲人似的含蓄和朴素告诉我:岁月尽可以流逝,青春尽可以离去,而美,是永远都存在的。
2023年10月14日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