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枯萎的芦苇芯》创作后记(随笔)
最近,我创作了一个短篇小说,篇幅不长,只有八千五百字。费时却是比较漫长的,具体的时间是不可计数的。因为我早就想创作一个短篇小说,题为《枯萎的芦苇芯》。
这儿的“早就”,是无法界定的。灵感只是闪动于几十年前,我挑了一担白菜,到河滩上洗。滩上有一片不大的芦苇滩,已经是冬天,芦苇早就枯萎了,而根部还有一根根绿色的芽。我当时被一种东西触动了一下,具体表述是很难表述的。我们以为芦苇已经死了,其实它还活着,还有顽强的生命力。而你要说它活着,绿叶确实已经枯萎了,只是根,没有死。这就是生与死,很难简单地加以表述。
当时我还是年轻人,腿还会行走的,一肩还能挑起一百八十斤的担子。那时我想创作出一个成功的小说,或电影剧本,这是我自少年辍学以来的心愿。就因为有这样的心愿,我无时不在思考,无时不在观察着周围的世界,想寻找出可以“一举成名”的素材。其实生活是平淡的,并不具备现成的供你扬名立万于世的素材。凭我当时的内在功底,最好是离文学远远的。文学是门艺术,艺术其本质是隐藏在生活中的真理,而得以艺术化的表述。“众生生而等之”,这是一个概念,也可说是尘世间最为本质的真理。而要以文学艺术加以表述,可以衍化出千千万万个美学上的形象。而当时我并不具备将平常的生活形象化的能量。所以,生活中一个微小的触动,并未引发出我丰富的联想。在一定程度上说,当时的我,还被文学上的许多概念牵着鼻子走,看见别人成功的作品,也想跟着写出与他们相差不远的作品。写出来之后,只能是牛不像牛、猪不像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自已投稿之前,竟然还自以为比那些成功的小说好上不少,甚至应当赏我半块诺奖的烧饼。
那天风很大,虽然我村前的小河就在一条屏障一般的山下,风依然很大,芦苇的枯叶在风中沙沙地响着。我低下头洗白菜。这一批的白菜,我是用来腌冬菜的。冬菜腌起来,锃黄、酸流流,炒起腊肉,那真正是世上下酒的上等美味。我现在也好酒,年轻时更好酒。所以我边洗,边联想到美味佳肴。就是在吃的联想中,我听到一阵阵铮铮之声,我不知是从哪里发出的。电线杆上的电线,在风中被风奏起来,会发出嗡嗡声,而那筝筝如古筝的声音,应当是一种硬物发出的,当然肯定不是电线杆上的电线发出的。我起身四处扫寻着,而声音就在我身边,我忽然发现是枯萎的芦苇芯被风弹奏起来,发出筝筝之声。这种声音,尘世间任何一种乐器也无法弹奏出来。我惊叹大自然的美妙。也让我推翻了方才对芦苇芯的认识,其实它枯萎了,而并没有死。
这一情景一直留在我心里。我也没有用任何文字形式加以描绘出来。其实,我的语言能力是很贫乏的。我对古汉语,古诗词一窍不通。我对音律也是一窍不通。只是一直喜欢听古筝,听钢琴曲。世上各种名曲,我通过不同的现代化的播放工具听了不少。而这一天枯萎的芦苇芯弹出的音律,深深地扎根在我的心里。后来,我得闲就坐在那片芦苇滩前,看那片芦苇,听那芦苇芯在风中弹奏出的音律。
直到一年前,我才突然想起,要写一篇《枯萎的芦苇芯》的小说。虽然这样想,却连一个故事大要也没有挖掘出来。所以就陆陆续续地写别的小说了,偶尔也有一两篇发表出来,虽然赚不了大稿费,至少可以换“几粒回香豆”打打牙祭。
鲁迅先生的小说,是我极为喜欢的。孔乙己大人这一人物形象深深扎在我骨子里。当然,我不是中学里老师说的,孔乙己是在怎样的背景下,创作出来,表达了作者怎样的思想,批判了什么什么。我觉得我记着孔乙己大人,就是孔乙己大人好玩,许多细节,生活中提起,就会联想起孔乙己大人。比如生活中我说某个东西不多了,也会浮现出孔乙己大人的“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这也足见鲁迅先生之伟大了,平常的生活中居然会让人联想起他老人家小说中的人物。
我迄今没有做出这等的小说人物来,也真是“老子先前是第一的”,很有不甘成为第二的。
2023年我的创作计划中并没有写《枯萎的芦苇芯》的计划。我计划写一部中篇小说,但反反复复地思考,也没有着手。后来又想写个系列短篇小说《马家庄的人和事》。《马家庄的人和事》写了一篇出来,投到一家社团,没有人帮我编辑,我就撤了下来,也将这一计划搁浅了。一时半会也没有了创作的激情了。加上病痛,更无心创作。
每天忙着家务,忙着配药,吃了上马桶,上了马桶接着吃。忽然发现,人没了精气神了。所以,又想起将《枯萎的芦苇芯》写出来。可是坐到计算机前,敲了几个字也敲不下去。头脑中纠结着一个故事大要,却又不满意。前些天我在计算机上敲下了“乡下的太阳也是天上的那颗太阳”,忽然有了一种感觉。这句话好像一句废话,但我以为它是有信息量的,也有我自己的语言风格。万物都在同一个太阳普照之下,却是千奇百怪,千差万别。人有人的特征,鼠有鼠的皮毛。其间有相同之处,也有迥异之处。
而人究竟有怎样的天道所赐的特征呢?
所以,我就这样写下去了。
本意的架构,是写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相互欢愉,相互欣赏,而两人皆有家室,这故事发展下去,中间可以插入妻子的出现,或闹,或离。而这等故事也太常见了。我写着写着,就将这一情愫压下了,男人与女人相悦,就相悦,谁也不点破,生活依然是平静的,而最终只是写出他们的超脱,至少表面上是超脱的。我想这样走下来才是我的小说,才是我想写的小说。也才符合枯萎的芦苇芯弹奏出的音律,对人的心灵上尘埃的洗涤。
人需要洗去心灵上的尘埃,才有可能进入自然赋予人这种生命最本源的美的力量。
完成这一稿子,我检索了几回,就将稿子投向一家杂志社了,结果怎么样,一时半会还不知道。
其实,无论结果怎么样,我在创作的过程中是不断地发现,不断地调整的。也提升了我自己对人的认知,对整个宇宙空间的认知。
我年轻时曾读过李政道先生的文集,李政道先生说“艺术与科学是一枚硬币的两面,都是在追求真理!”我相信这话是有其一定的道理的。文学创作也是在追求真理,需要不断地发现与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