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暖】奶奶和老段家的咸菜(散文)
如果你看到面前的阴影,别怕,那是因为你的背后有阳光。
——题记
我十二岁那年一个深秋,我家来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后生,他怀里抱着一坛子咸菜,他说他姓段,叫段小皮。奶奶一听乐了,奶奶说:“你原来是老段家的儿子呀,你父母还好吗?你母亲的腰伤好了吧。”
段小皮听奶奶问,一下泪湿眼眶说:“我妈现在还下不了地,我爸拿了人家赔偿的钱,跑了有一年了。”
“什么?你爸拿钱跑了?”奶奶扯起了大嗓门急忙问咋回事?
原来我们没来承德前,在东北和段小皮他家是邻居。他家有一辆310小货车,专门跑运输拉货。他爸这人门路广能吃苦,每天揽得活计多是个闲不住的人。一天,他爸拉货可能是太疲劳了,不知咋地,他开的小货车一下子就冲进了河中央。那天奶奶正和几个女人在河边洗衣服,看见车冲进了河里,奶奶急忙吆喝着让胖嫂回村叫人,她则和其他女人去救人。河水虽然不是深不见底,但也到了大人的腰部。奶奶和几个女人相互拉着来到河中央,看见段小皮他父亲被困在车厢里,身子倒立着,人已经晕了过去。奶奶见此情景,急忙跑上前奋力去拉车门,费了好大劲,车门纹丝不动。她奋力拍打车窗,对段小皮他爸喊着话:“喂!醒醒呀,千万别睡过去呀!”
奶奶的喊叫似乎起了作用,段小皮他爸慢慢睁开眼睛,努力地挪动着身子,并且用手去够车门。可是车门仿佛锁死了,说啥也没打开。他看了看奶奶,手抬起无力地摆了摆,就又闭上了眼睛。奶奶怕他就此睡过去,一边用力拽着车门,一边拍打窗户喊着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奶奶和几个女人也在水里折腾的没有力气。这时,父亲领着乡亲赶来了,父亲还拿来了撬棍。在乡亲们的齐心协力努力下,终于打开了车门,救出了段小皮他爸。救出他爸后,奶奶又号召乡亲们一起,把散落入河里的货物,帮着捞了出来。
折腾了一下午,回到家,奶奶就病了,浑身发冷手脚冰凉。老中医于爷爷来家里给号了脉,说是奶奶着凉感冒了,再加上长时间双腿泡在冰凉的河水里,奶奶的风湿关节炎病也犯了。于爷爷给奶奶抓了中药,双腿扎了针,一个礼拜后奶奶才能慢慢下地挪动着行走。段小皮他爸那天出事后,也被送去医院,几天后也出院了。出院后,段小皮他母亲再也不放心男人自己一个人跑运输,就开始和她男人轮流着开车拉货。一天,他们的车和一辆卡车相撞,紧急关头,段小皮他妈拉着他爸一起跳车,结果自己腰摔断了,而他父亲只是身上擦破点皮没啥大碍。后来通过协商,货车司机同意赔偿一些治疗费,以及一些其他费用。
他父母出事没几天,我们一家由于父亲工作的变动关系,离开东北来到承德。临来承德前,奶奶还特意买了东西,去医院看望段小皮他母亲。他母亲说,她这个腰伤过几天做完手术,就能下地走路了。奶奶当时还劝她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要治好了病再出院呀!”
结果女人在医院治疗不到一个月,男人拿完赔偿的钱,撇下他母子俩不知去了哪里。段小皮那时刚考上承德的一所大学也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段小皮上学也需要钱,为了能让儿子上大学,不得已女人的手术还没等做呢,只好拿了医院退回来的一部分钱,出了院。选择保守治疗,回家静养。一个月后,段小皮为了能更好地照顾他母亲,不耽误学业,他就背着他母亲来到了承德,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民房,每天一边上学一边做家教养着他妈。
他来我家那年他正在上大二,他不知咋地就打听到了我们家的住址,他说他来我家是他妈让他来的,他妈说也没啥好吃的,就自己做了一些拿手的小咸菜,拿给我家尝尝的。顺便他想求父亲帮他在机关某一份工作,他想除了一边做家教还想找份别的写写算算的工作。要不然光凭他做家教、又要教房费、还要生活,真的有些吃不消了。
奶奶嘴里说着:“来就来吧,还给我送啥礼物呀?”她一边说一边打开坛子,也别说咸菜罐子一打开,里面五颜六色的菜就让人看了就有了食欲感,就想马上吃一口。我和哥忍不住拿手抓了几根咸菜放进嘴里,一股别样的滋味充斥我的味蕾。“哎呀,香脆好吃!”我忍不住喊出声来。
我和哥还想吃,母亲急忙给拦住了。她拿了碗,用筷子夹了一碗,正好也赶上饭点,我们那天记得是吃棒子面酸菜大馅,棒子米粥。奶奶就让段小皮上桌一起吃饭。段小皮也不客气,上炕盘腿就吃,一气吃了四个棒子面大馅。两碗棒子米粥。奶奶说这孩子兴许是饿急了。吃过饭,段小皮说想给他母亲拿回两个棒子面大馅。奶奶说:“你就别管了,别耽误上课。”
奶奶问了他家住的地址,装了棒子面大馅和棒子米粥就和母亲一起去了段小皮家。
傍黑时,奶奶和母亲回来了。母亲身后还背着段小皮的母亲,奶奶指挥着父亲:“大华呀,你去把上次我给你老弟他两口子租的房子收拾一下,把火炕点上,收拾干净。”
奶奶说话就是圣旨,父亲从不问为什么就去照办了。原来奶奶吃了段小皮母亲做的咸菜就有了主意,那年老叔出了车祸,来承德治疗。老婶做水煮瓜子生意租了一个房子,门面不大前面做买卖后面还能住人。老婶做水煮瓜子生意在承德那时是第一份,也挣了不少钱,刨去老叔的治疗费,还剩下了一大部分钱。奶奶爱钱,孝顺的老婶就把钱都给了奶奶,自己只留了一少部分回东北的坐车吃饭钱。
老叔和老婶回东北后,这个房子还没到期还没等退呢,正好奶奶就把段小皮他母子接到了这个房子住。奶奶说,她要和段小皮他母亲一起合伙做生意,她出这个房子租金以及一些其他费用,段小皮他妈只负责出手艺就行。其实我们知道,奶奶是想帮助段小皮他娘俩。私下里奶奶说:“都是乡里乡亲的,别说人家有困难找到了我们,就是没来找咱们,咱们知道了也不能不管。”
哥说:“咱家这么穷,你知道奶奶为什么突然就财大气粗了吗?”
我说:“那还不是老婶做水煮瓜子生意挣的钱呀!”
哥说:“奶奶对咱俩抠,对外人可大方了。”
奶奶听见了,立马急了喊道:“谁是外人呀?段小皮他妈才不是外人呢。她是咱们家东北人!东北人都是一家人!”
那年的家属院人家生活都不咋富裕,家家都吃得清淡,粗粮为主食,咸菜是人们常吃的主菜。同样是咸菜吧,但段小皮他妈做的咸菜却做出不一样的味道。据说她腌咸菜有她的独门诀窍,她没结婚前去南方一家酱菜部打过工,和老板学过一年的手艺。所以她会做各种口味的咸菜,甜口的,咸鲜口的,还有辣口的。那天奶奶吃了她给拿的咸菜就觉得很不一般,光说颜色吧,就让人看着有食欲。她的咸菜不光颜色好,味道也好。所以奶奶就有了主意。房子收拾利索,奶奶就先让母亲按照段小皮母亲写的需要买的菜类,采购回来,又采购了一些腌咸菜所需要的各种佐料。然后母亲开始动手清洗,段小皮母亲连夜指挥着母亲,应该怎么切怎么腌制。父亲还给写了一个大牌子“老段家的咸菜”
一个礼拜后,咸菜铺开张了,母亲还切了一些咸菜样品放在前台让人免费品尝,人们刚开始觉得不就是咸菜嘛,但尝过之后都竖起大拇指说好。没几天生意就火爆了。慢慢的,没过多久,老段家的咸菜十里八乡有了知名度,经过一段时间,租房子钱还有一些原材料钱都挣回来了不说,挣的钱还翻了倍。后来还通过父亲单位同事的介绍拉线,老段家的咸菜还和一家市里的一个酱菜部签了合同。在此期间,奶奶还隔三差五让母亲推着段小皮他妈去街里屈守财家老中医店铺抓药看病,她的腰伤也逐渐有了好转,慢慢能支撑着拐杖下地活动了。
两年后,段小皮也大学毕业了,也在父亲的帮助下找了一份档案室工作。段小皮的母亲腰伤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奶奶就把店铺完全交给了她不再参与,奶奶说:“你现在腰伤也好了,生意做得也有模有样了,我和我儿媳妇就帮你到这吧,你如果忙不过来,就雇一个临时工帮你吧。”
奶奶和母亲把咸菜店交给段小皮他妈后,店里也没雇人,后来有一天店里突然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说是段小皮的父亲。他哆嗦着低着头站在门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着段小皮“儿子”。原来段小皮的父亲那年拿了钱去和人去外地合资做买卖,结果被人把钱都骗光了,没脸回家的他,在外地流浪了两年多实在混不下去了,就跑回东北。村里人告诉他,儿子和媳妇来承德了,他就鼓足勇气一路打听着找来了。
他的突然出现,是段小皮和他母亲没想到的。当时段小皮很矛盾,因为他恨他父亲!恨他在他母亲和他无依无靠时,离开家卷走了他母亲救命的钱,他曾发誓一辈子不会原谅他父亲的!他没想到他的父亲会回来找他们。为此他很苦恼,他就来到我家让奶奶给个主意。奶奶说:“想想你父亲当年不顾你母亲死活,消失的无影无踪确实挺可恨的!但想想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以前也曾为抚养你为你们这个家付出了很多,没少受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该原谅就原谅吧。”段小皮听了奶奶的话,也觉得奶奶说的有道理,自然也就想通了。想通了之后他就回家做通了他母亲的工作,让他父亲进了家门。
段小皮的父亲来了之后,店里生意也一直不错。半年后的一天,他们一家人来到我家,和我们告辞说想回东北了。段小皮的母亲说,他们决定回东北继续开咸菜店。如今小皮也大学毕业了,也有了一份可心的工作了,他们两口子也就放心了。她说,她要特别感谢奶奶以及我们一家人在她和她儿子无助时给予的亲人般的温暖和帮助。我们家人就如一束光,让她在黑暗中看到了希望。她还说,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在外流浪,也该收收心,回家看看父老乡亲和自己的父母双亲了。回家尽尽孝,过过踏实的日子了。因为东北毕竟是他们的家呀!
他们回东北后,继续做咸菜生意,那几年他家的咸菜生意据说好的不得了。价钱便宜,诚信经营,口碑很好。我大学毕业后回过东北几次,一进村就会看到他家的咸菜店那个红色牌匾上的大招牌“老段家的咸菜”是那样鲜明。段小皮后来也辞了承德工作回了东北,娶了一个家附近的女孩,两个人也接替了他父母做起了咸菜生意……
老朽路上一气读完
这个段小皮
佳作,奶奶的美在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