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围炉断案
　　 龙剑怀着兴奋无比的心情，把复勘现场后所获得的线索，事无巨细地报告了大队长林龙。大队长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同时还接受了他的建议，用水泥堵上死者桑兰家后花园的那个树洞，甚至还安排人手负责那一带居民的安全。但是，当大队长听到凶手是一只冒着灰烟，会隐形的猫时露出的表情，让龙剑明白了他的任何后续工作都将被一把手嗤之以鼻。这是一个疯狂的故事，没有人会相信的。龙剑从大队长办公室出来后，决定选择闭口，不再对任何一个同事提及。
　　 但是，龙剑执拗的性格决定了他继续一条道跑到黑，沿着他认为对的方向继续前行。当然，不出他所料，所有他能够联系到的鉴定机构，都对他说了no。
　　 龙剑四处碰壁后，方才悟出“通过土壤成分，找到凶手老巢”这一想法有多么幼稚可笑。
　　 土壤成分鉴定机构一抹多，做泥土的成分鉴定的确一点问题没有，但是要通过成分鉴定确定凶手遗留在现场的泥土出自哪里，对于鉴定机构来说无疑是天方夜谭了。
　　 不好的消息一个接一个，放在一起后，就像一个宇宙黑洞，将龙剑吞没，让他喘不过气来。就在他的希冀一点一点丧失殆尽时，一丝曙光从厚厚的乌云的裂缝里漏了出来，有人向他推荐了一个颇具争议的怪人，一名老牌的刑事技术专家唐安妮。
　　 唐安妮先是就职于国土资源部，年岁大了开始思念故土，辗转到了乌兰花市的公安部门，主动申请到鉴定中心的微量物证鉴定岗位上班。即便到了升职无望的年龄，工作热情依旧不减分毫，将自己擅长的泥土成分分析与公安工作完美融合，创造性地提出以土找人的侦查理念。又过了几年，到了退休年龄。干一行爱一行。即便是赋闲在家，这个老太婆也是闲不下来。她花了几年的时间，跑遍了整个乌兰花市的各个角落采集泥土样本，无论是市区的陋巷，还是天远地远的农村，亦或是人迹罕至的山林，都留下了她的足迹。她成了一幅名副其实的活地图，神话故事里的土地爷。
　　 不过，找她破案的人却是寥寥无几，因为这个老太婆性格古怪，极难与人相处。还有一点当然就和她的性格无关啰，这一点至关重要，就是现在的刑警破案追求短平快，于是乎图侦破案挤兑了传统破案方式，传统的调查走访、指纹足迹、微量物证鉴定等破案方式渐渐远去，这位刑侦专家颇有点存在于远古的华丽废墟里的味道，被无情遗忘，在年轻刑警心里不再占据寸土分毫了。
　　 龙剑想：“这是一个《神秘拼图》电影里的林肯式人物，我龙剑嘛，无疑成了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巡警艾米利亚，希望是这样。这可是这件神秘案件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一定要抓住。”
　　 这天清晨，天还没有大亮，龙剑带上装着神秘泥土颗粒的物证袋，敲响了专家唐安妮的大门。
　　 “谁呀？”
　　 “我是刑警队的警察龙剑，有急事找唐安妮老前辈。”
　　 随着一个沙哑的声音在门后响起，大门嘎吱一声开了，门口站着一个头发花白，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的老花眼镜的老太太。但是，老太太并没有立即做出让他进屋的邀请。龙剑礼貌地掏出警官证递给老太太，在老太太查看证件时简短说明了来意。老太太依旧保持沉默，不过，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龙剑悬在嗓子眼的心重新回归心腔，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进了破败的小院。随后，龙剑掩上门，随老太太到了还算雅致的花园。
　　 两人来到花园的一个麦秆为顶的凉亭。凉亭里放了一张老掉牙的木桌，木桌有些地方朽掉了，桌面黑亮黑亮的，一看就是老物件。木桌上有个炉子，炉子里的木炭燃烧着，炉子上的八角小铜壶此刻正冒着烟。桌上还有个铜盘，里面放着一套茶具，几罐茶叶。小木桌两边各放了两条木凳。
　　 老太太一面招呼龙剑坐下，一面往茶壶里添了白茶，又扔进去一块干的橙皮，继而往小铜壶往里面灌冷水。龙剑懂事地先给老太太放了茶杯，又给自己放了一个。不一会儿，茶壶冒出白色的热气，水烧开了。老太太并没有立即提起茶壶，而是继续煮茶。随后，茶壶渐渐飘出橙皮的香味。水开后，继续煮茶约莫三分钟，老太太提起茶壶，分别给两个杯子斟满茶水。龙剑端起杯子，啜饮了一小口茶水，茶水入口时有橙皮淡淡的甜味，亦有白茶的清香。龙剑瞬间爱上了围炉煮茶，大呼妙哉、妙哉！
　　 两人先是喝了几杯茶水，然后龙剑开始讲桑兰被杀害的案子。老太太先是不以为意，随后是越来越专注。龙剑一口气讲完后，老太太还提了许多问题，龙剑耐心地一一作答。
　　 “这是我唐安妮听过的最荒诞的事情，不过，我相信有它存在的可能性。以土找人是我毕生的钻研，你的事情我答应了。鉴定花费的时间也许有点长，我想这只猫不会第一次做坏事就被发现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它完全没必要隐形。我建议在等我消息的时候，到邻近的几个公安局的档案室里去翻翻看，兴许能发现点什么。”
　　 “谢谢老前辈没把我看做疯子，耐心听我讲完许多人认为不着调的案子。您的承诺又让我重燃了希望。”
　　 “疯子？在我老疯婆子面前，你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
　　 老太太唐安妮言罢，禁不住洛洛地笑了起来。一缕朝阳照进凉亭里，照亮了老太太饱经风霜的脸孔，她脸上的皱纹顿时生动起来了。
　　
　　 第四十二章：该出手时就出手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如常，波澜不惊。
　　 白天，洋洋在穿名堂服装店上班。老板阿三去了趟成都，到华西医院的牙科种了一颗陶瓷牙，虽然花费了一万多元人民币，张嘴笑的时候再也不感到尴尬了。无名氏酒吧的遭遇，阿三绝口不提，洋洋也知趣，不去旧事重提。在两人的精心打理下，店里的生意依旧不错，一切又回到了正轨。
　　 一天的忙碌后，洋洋披星戴月回到龟仙府，勤奋练功。中途，她回了一次大学寝室，拿了几件换洗衣服。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寝室里空空荡荡，显得冷清。
　　 这天傍晚，夕阳坠入远处的群山，天空大朵大朵的白云被夕阳的余晖染成刺目的红色。
　　 阿三疲累地趴在桌子上，突然提议去吃烧烤，犒劳两人辛勤的一天。洋洋对这一提议也是颇为兴奋，举双手赞成。她知道烧烤这道美食，不过还从没品尝过。她听大脸林龙说，路边摊的烧烤特有意思，就那小板凳一坐，大碗吃酒，大块吃肉。铁架上的烧肉在燃烧的钢碳助力下，发出滋滋的声音，飘来阵阵肉香，吃一口烤肉，咕嘟咕嘟来一杯冰镇啤酒，用四川人的话说，那味道，简直不摆了。
　　 两人提前关了服装店，怀着美好的心情，打了辆出租车，往乌兰花市著名的杜尔伯特广场烧烤一条街赶去。
　　 这是一条步行街，整条街都是售卖美食的，有包罗万象的火锅，有味道独具的羊肉汤，有一板一眼，色香味俱全的中餐，有老年人喜欢吃的味道纯美的汤锅，也有简单快捷的面馆，价格不菲的海鲜大酒楼，各种美食应有尽有。
　　 两人赶到杜尔伯特广场的时候，天刚擦黑，步行街已是人声鼎沸，许多店面都坐满了人，海吃海喝起来。两人直奔雨梦烧烤城，谁知那里已经是座无虚席，两人只得悻悻离开。最后，两人好不容易在稍显僻静的好汉烧烤店找到了座位，在靠里面的一张桌子坐下。
　　 阿三拿起桌上的菜单，用一支快用秃了的铅笔，一口气点了羊腰子、牛板筋、鸡胗、鱿鱼、羊肉串、小烤羊排、烤羊腿、烤茄子、韭菜，以及牛肉卷包金针菇，叫了一件冰冻的燕京啤酒。服务生冲两人微微点点头，拿着勾满了的菜单离开了。
　　 无疑，等着好吃的上桌是一件极为折磨人的事情。
　　 洋洋一面抗拒着飘来的香味，一面用乌黑的双眼东瞧瞧西望望。门口的一张长桌摆满了烧烤和还没有开瓶盖的燕京啤酒，桌前的一男一女并没有举筷，还在耐着性子等赶来的朋友。靠吧台的一张长桌，三个美少女点了一桌烧烤，吃着肉串，喝着啤酒，聊着天，不时地爆发银铃似的笑声。三人旁边的一张小桌，两小伙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桌上满是空的啤酒瓶，煮花生壳，吃完的竹签。靠墙的两张方桌，一桌两个人，一桌三个人，一面喝着白酒，一面啃着烤羊腿，颇有点梁山好汉的气质。
　　 这时，一个大汉偏偏倒倒地走了进来，留着板寸，花格子衬衫敞开着，露出鼓鼓囊囊的啤酒肚，冲着吧台嚷嚷：“十瓶二锅头，烧烤满上！忘了，十……十三号桌。”“好呢，还有别的需要吗？”吧台里的老板娘应道，“大哥稍等，马上安排。”随后，花衬衫大汉转身往外走，身后传来美少女的爆笑声。他扭过头去看，醉眼朦胧中，美少女的婀娜身材映入眼帘。他的嘴角流下一串口水，贪婪的表情在横肉的脸上荡漾开来。他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脚下一晃，扑倒在紫衣长发的姑娘身上，两只手没忘记摁在姑娘的胸上。“流氓！”紫衣长发的姑娘尖叫着推开他。另外两个红衣和绿衣的姑娘见状，花容失色，赶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喊道：“嘿，你干嘛！”花衬衫大汉非但没道歉，反而一个海底捞月，左手摸了紫衣长发的姑娘的屁股。三个姑娘怒了，一起推搡花衬衫大汉，一把把他推倒在地，旁边那张的桌子翻了，满桌的烧烤和燕京啤酒砸在花衬衫大汉的身上。桌旁等朋友的男女吓得跑开了。恰在此时，随着呼的一声，一张蓝色塑料凳子砸在紫衣长发的姑娘的头上，姑娘应声倒地。
　　 甩椅子的是一个光膀子的大汉，他砸倒紫衣长发的姑娘后，大跨步走进大厅，抡起拳头一左一右猛击红衣和绿衣的姑娘头部，两个姑娘应声倒地。随着啤酒噼噼啪啪的脆响声，又来了几个赤裸上身的大汉加入殴打三姑娘的混战，抬脚猛踩地上的三姑娘，几人朝两个姑娘抡拳时，右手臂上的青色蝙蝠似乎展翅欲飞。随即，花衬衫大汉弯腰抓住紫衫姑娘的一头长发，拖着姑娘往大厅外走去。
　　 大厅的吃客纷纷起身，避犹不及，没有谁上前劝阻。几个看客摸出手机，开始录视频，冷眼旁观。老板娘坐在吧台里面，赶紧把头埋了下去。
　　 阿三目睹了这一切，吓得浑身发抖。她先是用双手捂住嘴巴，似乎在制止尖叫声从嘴里跑出来，惹来麻烦。继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双手从嘴巴上拿开，猛推了推坐在旁边，同样惊呆了的洋洋：“弄这帮混蛋，救救姑娘们，你有这能耐！”
　　 洋洋如梦方醒，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洋洋的大喊声宛如晴空霹雳，在大厅里回荡。那几个大汉无不抬起头来，一脸诧异地抬起头来，搜寻喊声的出处，他们的目光过处，不管是服务生，还是吃客，无不低下头去。最后，他们的凶光停在了洋洋的身上，这个小姑娘毫无惧色。他们明白了，挑战他们权威的就是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随后，他们收起拳脚，舍了啼哭的红衣和绿衣的姑娘，提着空酒瓶朝洋洋走来，酒瓶撞在桌上的碗筷，发出嘭嘭嘭的响声。洋洋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言不发，迎了上去。几个大汉挥舞酒瓶砸来，洋洋一面鬼魅似地避开，一面从前往后踩踏这几人的脚趾。这几个大汉痛得弯下腰时，洋洋从后到前抡拳就打，每一记拳头弹无虚发，都落在他们的脸上，几个人中拳后身体飞向不同方向，重重地撞在墙壁上，随后顺墙滑下来，倒在地上痛苦呻吟。墙壁上留下鲜血写下的歪歪扭扭的“1”字。洋洋懒得用龟仙人教的百花错拳，她用的是小时候打架用的踩脚趾，事实证明，对付几个泼皮，足够了。
　　 “还有个姑娘被那混蛋拖出去了。”老板娘从吧台的椅子上站起来，“那个谁，你得帮帮她。”
　　 “这就去，老板娘，快报警！”洋洋一面回答，一面飞快地跑出大厅。
　　 洋洋跑出大厅，茫然四顾，除了十来桌没再吃喝的食客，哪里还有紫衣长发姑娘的影子。她不由得焦躁起来。“姐姐被拖进了巷子，你在找她吗？”一个胖小子瓮声瓮气地说道，同时用胖嘟嘟的手指了指右手边的一条黑乎乎的小巷。
　　 “谢谢你，小朋友。”洋洋听明白了胖小子的意思，疾速跑进了那条黑咕隆咚的巷子。
　　 “谁叫你多嘴的！”旁边的母亲捏了捏胖小子的手臂，“别惹事。”就在母亲嗔怪儿子时，巷子里传来了打斗声，以及几声嚎叫。“听听，那帮忙的女孩被打得多惨！”母亲若有所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记住了。”胖小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几分钟后，一团黑影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妈妈快看，是那个帮忙的小姐姐抱着挨打的姐姐出来了。”
　　 顺着儿子的手指的方向，那位谨慎的母亲看到洋洋抱着紫衣姑娘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阿三和老板娘扶着红衣姑娘，两个食客扶着绿衣姑娘从大厅里出来了。三个姑娘的衣服上血迹斑斑，脸色苍白如纸。好汉烧烤店外，大家陷入沉默，谁也没有说话。最后，还是那个胖小子首先开口，打破了死寂。
　　 “妈妈，三个姐姐被打得好惨，她们应该去医院。我们能帮帮她们吗？”
　　 “唔，儿子，你是这样想的吗？容我想想看……孩子她爸，快开车送这三个姑娘去医院，快！”
　　 “收到，老婆大人。我们家那辆SUV今天可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