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日深夜，远在千里之外的无锡安镇，姨侄女婿章学治与世长辞了，享年67岁。
　　 消息来源并非正式的报丧途径，而是在11月2日凌晨从妻侄儿谢方云来电所知。我即刻打电话向姨侄女求证后，才联系在重庆的亲友。余芳她舅她姨她侄女都在上班无法前往，唯我这个退休老人有时间，商量后由我一人全权代表到无锡安镇奔丧。
　　 自从新冠流行后，三年来我都没有出过远门了。侄女算妻子娘家最亲的人了，她老公去世我必须要去的。
　　 说来也巧，四年前侄女结儿媳妇，也不是节假日，也是我一个人去参加她儿子的婚礼的。那次不同，我还带了侄女几个本家人一起坐飞机过去的。
　　 此刻，我迅速在微信里立即打开购票模式，查找万州到无锡的机票，却未有折扣，票价太贵滑过。再看重庆江北机场到无锡苏南硕放机场的机票折扣较大，就选它了。侄女婿章学治四号上山，三号晚上坐夜，我选了3号上午10：30的飞机，下午1点到达。
　　 我乘2号晚上6：20高铁到了重庆，在嘉州夜宿，3号早上7点多我就起床，吃了早餐坐轻轨，提前两个多小时赶往机场，在机场T3站下车，快速办理登机票，寻找登机候机厅。重庆机场太大了，整整花了近两小时，才赶到候机厅，刚坐一会儿，就听广播喊重庆到无锡的航班可以登机了，好像时间算得特准的，那么恰到好处。
　　 上了飞机，我细细地数了一下，大概有31排，每排6人，能坐180多人，我看了一下，飞机没有坐满，有零星的十多个空位。此时，机上的广播响了，要求旅客系好安全带，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过了一会，飞机按时起飞了。
　　 在飞机上，两个多小时的静默状态，由不得让我想起自己的人生中的过往，特别是与亲人的交织与临终擦肩而过的情景。记得20多年前母亲过世时，不由的让我䧟入悲痛之中。
　　 那时不像现在，没有手机，通讯不畅，我接到母亲去世的电报时，已经是一周后了。我当时很愤怒，愤怒的要骂娘，梁平与云阳中间只隔了一个万州，一封电报怎么就送了长达一周时间，耽误了我与母亲见面的大事。
　　 那时交通也不便，没有高铁，也没有高速公路，先坐船到万州下船，坐车去梁平县城，再从县城坐车到虎城高板桥，还得走路1小时多才能到家。现在只需2小时的车程，那时却要折腾两天才能到家。待我赶回家时，母亲早已安葬，见到的是新垒起的一座小土包，那便是母亲新坟。
　　 我在坟前不知跪了多久，心似乎麻木了。
　　 记得小时候我一有空，就一个关在小书房内看书，母亲知道我喜欢读书，再多的活她也不叫我，哪怕自己多累点，也要让我多读一点书，母亲的用苦良心，至今我都历历在目，永世难忘。后来母亲常常教育弟妹们，要以我为榜样，教育他们要向我学习。
　　 母亲的病，是早年劳累所至。父亲在外工作，六个孩子全靠母亲在地里捞生活。母亲去世之后，刚好十年父亲也去世了。父母不在了，我才真正感觉家已经散了。
　　 父母在，家就在，后来每次回家，找不到家了。老屋早已不在了，弟弟翻新盖了新房，还是盖的三层小洋楼，叫它别墅也不为过。每到晚上，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么好的新房，我却久久不能入眠。
　　 父母在，虽然条件差些，但母亲烧的饭菜特别好吃，饮后母亲就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热水，让我烫脚，她说：“昭儿，烫烫脚，晚上好睡觉。”母亲总是那么体贴，直击我的心灵。每次回家，总感觉母亲在，我睡得踏实，睡得香甜而且安稳。
　　 如今住在弟弟的别墅里，总是觉得缺了什么，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此刻，妻子发来短信，“睡了吗？什么时候回家！”我才突然醒悟过来，这里的家已经不在了，这里的家已经成了故乡。
　　 自从40年前我离开家的时候，家于我已经渐行渐远了。本来想多耍几天的，想起那句“父母在，家就在。”反过来，父母不在了，家早已散了。我赶紧在微信里买好车票，天一亮我就启程，回到那个真正属于我的家。离别时，我第一次紧紧地拥抱弟弟，弟弟感觉奇怪与愕然，我拍了拍弟弟的后背，他突然醒悟了，开口说了一句“相互保重！”
　　 一个恍惚间，空姐推着餐车来到我面前，问“先生，是要米饭，还是要面条？”我从深层的思绪里，才如梦方醒过来。一次空中就餐，虽然简单，而别有滋味。
　　 飞机降落半小时前，广播里要求旅客将遮阳板全部放下来，因为苏南硕放机场是军民两用的，不允许拍照的。飞机提前了10多分钟到达，下机后我叫了一辆网约车，半小时车程，才25.50元，比重庆便宜多了。
　　 落地无锡，直达水岸。
　　 待我到达时，我不禁感叹一声，水岸，我又来了。
　　 到了姨侄女家，看见学治裹着衣被，安静地躺在床上，侄女一直在床边守着。客厅里人比较多，有熟悉的面孔，也有陌生的。她们正在忙着折叠银圆宝、金圆宝。
　　 无锡这里的风俗与重庆不同，人过世后依然放在家里，出殡时才出门。重庆的风俗，人过世就立即弄出门放在灵堂里，或是福寿堂（专门办丧事的地方）。
　　 侄女想得周到，怕我与当地人语言交流不畅，专门安排了她的幺爸（云阳人）陪我。她幺爸我很熟，上次来无锡也是他陪我的，我们还加了微信的。国富告诉我，明天早上7点开始出殡，让我按时起床参加。
　　 11月4日早上，我6：30起床，洗漱完毕，我来到灵堂前，道士还在楼做法。站了一会儿，我也上楼了，与开路的道士、帮忙抬尸的、送行的从楼梯慢慢下来，将遗体放在灵堂的棺材里。道士做完法事后，就是唱孝歌的。孝歌唱得凄婉，让人泪泣，时而响起几声冲天炮，与泣声混合在一起。侄女、侄孙、侄孙媳、还有学治的兄弟、侄男侄女、外侄女们都披麻带孝，他（她）们哭声与炮声、孝歌声、琴声、管乐声相互交织在一起。
　　 两小时后程序走完，大家一起去用餐，餐后为逝者送行。
　　 抬棺的吆喝声、器乐声绕小区一圈，小区外殡仪馆的车正安静地等待着。棺木上了殡仪馆的专车，送行的安排了一辆大巴车，一路送行，等红灯，过绿灯，半小时后抵达无锡殡仪馆，在一号馆与逝者作了最后的告别，即行火化。
　　 火化后，按照无锡的风俗，由学治的儿子捧着骨灰盒原路返回家中，道士做了法事，再原车一路送往陵园安葬。这一过程，用了六七个小时，才算完成所有的程序，即葬礼结束。
　　 葬礼虽然结束，家里安放了学治的灵位，按无锡的风俗，家人要守五七，人不断、香火也不断，35天之后，才能离人。
　　 看向灵位前学治的遗像，想起他与癌作斗争的日子，是何等的煎熬，最后被癌细胞啃噬掉所有的血肉，最后只剩下一副骨架，痛苦地永远睡去。香案前的烛光缭绕闪烁，堆叠的水果和祭品，与学治的遗像，是何等的相似，静谧与安详，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想必你，想必学治你已到了极乐世界，愿你一路走好，转世为佛，受人敬仰。
　　 学治，为你的事大家忙碌几天后，大家忽然松弛了下来。
　　 今天晚上，你的外侄女夏洲怕我一个外地人孤单不好玩，开车拉着我去观九里湖的夜景，去逛九里仓的美食街、去看九里仓戏台上的杂技、去看九里湖边的无人机表演、去听九里仓的小火车声，要是你在，该有多好。
　　 此情此景，人已不在，万事皆空，我不禁为你偷偷地掉下几滴泪来，落在了九里湖畔上。
　　
　　 2023.11.04.于无锡水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