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凡】米饭记忆(散文)
记忆中的米饭,每一粒都是一束束阳光带来的礼物,暖融融的。
一粒洁白如雪的米,小小的身躯却蕴藏着大大的能量。《本草纲目》载粳米:“甘,苦,平,无毒。益气,止烦止渴止泄。温中,和胃气,长肌肉。壮筋骨,益肠胃。通血脉,和五脏,好颜色。”米,是给生命带来热量的仓库。
粗略地去看,米倒也没什么,平平的姿色,微小的身量。细看却能让人感到其清雅内敛的气质,肃静的况味让人百看不厌,像那种古老的电影中出现的吃食,而米饭纯粹是白得朴素。
自以为,人是相由心生,植物也是。例如中药材,有时你看其模样,就大致能推测主要功效。如果放手上拈拈,嘴里尝尝,能推测到的功效就会更多一些。而米饭也知道,无论在哪里都是最完满的,因为由外界追求得到完满是不可能的。所以,无论外界环境如何,稻子只是做好自己,生长时,深深地向内敛聚能量,回归生命本来的张力,轻松地感受着脚下丰沛的大地,凉润的雨水滴,连接清明自性,淡然地生活。由于内心清雅,外表和味道也呈现出这种特征。诚如《道德经》所言:“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足既。”
记得在小时候在乡下住,疯玩一天后回来,看到烟囱冒出的缕缕烟气轻轻散入空中。烟雾扩散开来,有一种别样的美,恍若调皮的雾精灵在哈气,烟笼着屋顶,更添一层水墨画的美感。如果是阴雨天,就更添朦胧意味了。点滴雾气混着雨,却不会感到潮湿,只是清润。如果是晴天,映着落晖,逆着光,光影缭乱却夺目,焕发出强烈的生机,更有一种惊心的美感。小时候的我,这时会随着烟火气进屋,吃上香喷喷的米饭,一天疯玩的疲劳就会顿消。
又想象秋天稻田里的情形:一大片稻谷,汲满辽阔大地充沛的香味,颗粒饱满,茎杆却弯下腰,他们是谦虚的楷模,小小的身体聚合丰满沉稳之气。而我呢,在稻田里打滚。我好喜欢植物亲近哇!植物纯粹的宁静,带给我超越用头脑造出来的感受。透过宁静进入当下,走出了不断的流动的思绪,就与大自然在更深的层面产生了链接。一身金黄的稻壳沾满了全身,阳光的味道,稻壳的气息、泥土的清香交融在一起,美妙的味道交织出一幅和谐纯净的自由之境,一直通往时间深处。
那是一九三〇年秋天里的一日,一颗种子落入了一块土地,袁隆平爷爷带着赤诚的心,将手臂伸进土壤里。将一颗种子赋予了无限生机。想到这不禁又使我热泪盈眶。这种无条件的大爱,流淌在国人甚至外国人的饭碗里……
有人往茶壶里“种”茉莉,更添茶香之香韵,但我泡茶倒更喜茶之原香。好茶有真味,加花虽添香韵也,然夺茶之真香。比起来,我更喜在米饭这片“白土地”里种一株茉莉。私以为,米饭的香有极强的兼容性,米饭虽兼色,形,貌似夺其纯香之气,夺则不纯也。然其色,形之纯,与其气融之一体,故未有夺之一说也。
我在饭煮熟之时。插上若干株茉莉花,再盖上盖子,稍稍闷一会儿,不但能让米饭染上清香,茉莉花瓣上有时也会淋上米饭的香露,二者香气交融。朴实的米香交杂纤细灵秀的茉莉香。再打开窗,看天空漂浮着淡淡的云朵,脱落了一片。拿碗去接,云朵迅速融入其中,并释放出一点轻柔的光亮,美妙绝伦。
盛饭的时候,爸爸跟我说他以前在东北出差时,当地人怕他们不习惯当地的饮食,于是便拿了东北大米熬粥招待他们。他说用东北大米熬粥,熬出来的粥汤像牛奶一样浓郁,特别香甜可口,可以不用任何菜,就喝粥。我笑笑,说我做的这茉莉香米饭不就菜也会很好吃。果不其然,他尝了一口就连连夸赞。
而我,开始体验正念吃饭了:感恩大自然馈赠,感恩陌生人的劳动,感恩健康的身体……然后庄重熟稔地拿出筷子,用心感受进食带来的愉悦感,有意识地放慢咀嚼速度,集中注意力,让大脑有反应的时间。饮食带来的美妙感受滋养并打开了感官,对食物更有觉知,自然会告别情绪性进食,让吃饭的过程成为体验当下的过程,享受的过程。就这样,心满意足的吃完了这一餐。这样吃饭仿佛是一场重大的仪式。虽处于时空绵延的褶皱里(质量会导致时空弯曲),但按住当下,就会让诗意的弧线于空无中蔓延。
所以,我不太喜欢有部分人请客去饭店吃饭。因为可能是部分华人有这样的习性,喜欢彰显自己请客的豪爽大方,从而点了一大桌饭菜,造成不必要的浪费。若是饭宴结束后,看到各色各样的菜式和纯净无瑕的米饭,混乱和在一起,倒入籍乱的箱里,我的心很疼。万物有灵,它们被这么粗暴的对待,去往它们不该去的地方,这是令人不堪的。
写下关于米的这些文字,是希望我们面对每天都能看到的米饭时,会觉得米是那么亲切,真该好好咀嚼,好好吃饭。记得从小就摇头晃脑背的那一首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