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暖】向秋而行,揽撷秋之照影(随笔)
不要停止,停止虽非结束。停止乃一种休顿状态,灵魂仍在意象里游离,只是无有依附。何况,世间不存在完整意义的结束,而所谓的结束,仅是与人相关的事件或者某些经历某些结果阶段性的脱离了人的主观,处在人的视觉盲区,不在人看见的范围,不在人感觉的范围,或者人未曾跟上它的行踪,而只依据其“蝉蜕”判断其已经消失。其实,它只是往前走远了,不回头,不回来而已。抑或它与我们人类走了另一条路,一条不会相遇的路。当我们的呼喊,未得到回应,如是我们狭隘地把“结束”如此定义。人的情感犹是如此,爱与恨也这般情形,即使其形骸不存,而人却是活着的,其与共之物,其手足之功镂刻在时空中的印记,将来到心里,来到梦里,或与灵魂纠缠,激起情绪的波澜。爱与恨很难说个结束,它从内心发出,风散之为流传。风中诸味,有心人能够捕捉得到,以艺术而存,活至永恒。
即使,蹀躞仍从时光向前移徙。阴影晃动,蔓延的元素与芜杂斑驳之间有了更多默契。即使,没有言语提示,却有墨迹浸渍,文字存留的意气,任人思维,揣摩事件进行时留下的纹理与其过程的曲折。不识的影像抵御着光的侵犯,其借用陌生的词汇作了冗长的铺陈,其如夜空中的稀疏的云翳与几点星光对夜的描述。零碎,低柔的咏吟,羼杂于夜的各种罅隙。如是,感觉变得敏锐,能触摸到夜之脉动。随夜而行,没有人不在内衷放置一点光亮的,对于夜的腌渍,覆盖,起码的抵御不可缺失,其如严寒气候中的人,其肌肤之上,至少有一层遮掩。
即使,夜对诸多真相隐匿,不曾熄灭的光,还是伏于夜的表面,含糊的告诉探索的眼睛,也会点燃人肺腑里的积愫。即使,岑寂,清泠做了夜的衣披,却也有禁不住的虫子,挤破夜的密布,于弱风的怂恿下,发出唧唧呀呀的长短调,那长长短短的声调,与夜的朦朦胧胧协奏,比任何术语更能打动灵魂。这时候思考变得毫无意义,随之注目,回浮至其消融处,神酥意舒,故而,夜仅是一种弥漫的色泽,可以忽略。
因此,不可以说夜中的光毫无益处的,虽然,其能量不足以驱散夜的黑暗,驱除粘附在肌肤的寒冷,但它可以让我们对于黎明的等待少了几分沉重,多了几分轻松。夜的光,至少能让人的眼睛找到休憩的座椅或床榻。夜的光,可以让我们分辨正反方向,可以臆测是非之颜色。夜的光,其剥离黑的叠加,因而,夜的具象不至于是板结的、僵硬的,其雏形的引义,丰富人之内心,清而不冷,忧而不伤。婉约之夜与夜的婉约,皆光的调匀。光对夜的描画,总以剪影的效果告知夜的守望者,如何捕捉念念之远,如何把愿望焐热,如何虚构天涯处亲友的形容。
嘴唇动着,却非咀嚼,亦非诉说,更非表达。零星的意义,以超味道的“味道”在舌尖嚅动。秋的气候,变空旷更加空旷,变寂寥更加寂寥。甚至,万籁之动静,也以信息的方式发给心灵,使心灵对未来更富想象。感知不循思维的方向进行,眼睛在翻阅着第序,印象不复以图形记录。是的,秋似乎没有多余的声音,叨扰将要沉睡的颜色与将因凋落而销蚀的形状。不过,有时候水的“澄净”犹如纸张一般把将要发出的声音,用类如文字的效果记录于案牍。有时候,因深远宽阔的蓝,人之意识有了高飞之蠢动。发现,其所致的后果,致人兴奋与愉悦。瞬时,非短暂的时间片段,其可以膨胀为长长久久的永恒。意识虽不能触摸了它的形状,但是可以用嗅觉判断它的存在。是的,“瞬时”亦可凝滞,尤其是灵感捉住的“瞬时”无形可化有形,有形化无形,其与人之意识人之经验化合,成为精神的饮品,或为照见人行程的光,成为进入呼吸系统的氧。
于更迭中,夜的黑,日的光,莫无粉饰的,为新生颂词或者为泯灭挽幛。被夜的黑涂抹的人,总企图打开通往黎明的那扇门。夜的黑藏匿的嘴唇无法接收到脑髓发出的信号,没有音节的碰撞,没有食物供其咀嚼,嘴唇犹是一张破败的门,门内与门外皆是一样凋落。
于无序中,互不相识的面孔,以类似表情,表达对秋的理解。秋,也因迷惘而顺了一根瘦弱的藤蔓牵入漠漠的时空。而一同进入的面孔,都挂有不情愿的脸色,于斯,未知的气象,尤使心惶惧,要转身回去取一件衣披亦被禁止。隔着屏障,隔着沟壑,望得到只是人影而非真实的人体,呼号却是没有回应,西风吞噬了其音量。
不要把“获得”紧攥于手,这意味着更多的失去。攥着,就意味着不再能抓取。这不假,空摊开的手的人,会有一种放任的轻松,至少可以试着去抓取想象中东西。
拄着时间之杖的老者,用古道热肠里氤氲的慈祥,招呼正在旅途跋涉的疲惫。
停顿也是前行,世上没有不羁之旅,行者似乎读出老者眼睛所透露的含意。
他想借用老者的经验,挡挡一路风雨。
人在不断的向往远方,人走得越远,但没挣脱根的羁绊,乡土的嘱咐乃心定的咒语,也是敷于风割雨浸之疮痍的皮膏。亲情的祝福却是饥荒时的食粮,也是驱散阴暗寒冷的火苗。
夜,不曾停止。它在悄悄的进行着一场巨大的布置。诸物,皆在各自的位置等待,我们常说的消亡,正在夜的内腹夜的秘室酝酿新生。诸多游离的元素,也正在收集夜中的能量,欲化合为新的物象。夜里,溃灭的只是形骸,诸物之灵,却以能量的形式,辐射或者浸渍新的具象,如是,心胸有了殊异的充盈,每一个明日,总是在期待中诞生,在阳光里栩栩招手。如是,我们看见了新生儿所看见的世界,温暖的怀抱,幸福的笑容,没有束缚,没有羁绊,只有自由的恣肆,一切皆如所见,美好,温暖。哪怕新生儿手脚乱动,嘴唇咯咯乱语,反是赢得更多的赞许,总有慈善的目光为其驱散饥饿与寒冷。
茫茫之阔,悠悠之远,幽幽之深,宁谧,亦是更能触动心扉的声音,行者走远,其身影却是旅程的记录者,亦延伸了行者的感知。由是行者听到“路”的叙述,其曲其折,对某一事件的镌刻。同时,也探知泥壤的温度,种子或者根茎,即将布展新的绿色,天穹其蓝若水,诸星濯之成露,将点燃春的花朵。
蓑翁,也是不辍的行者,皮囊只盛清洁的空虚,无垠的幻想。我无意与唐吉珂德相遇,听他夸耀他的骑士传奇。
不过,蓑翁欣赏唐吉珂德所有的失败与胜利,因为他的行动至少搅动了昏睡的世俗,也让权贵惊骇于他的勇力,即使他不断受辱,频繁受伤,为人嘲弄讥讽。
蓑翁,无意听浮士德书述他的书斋生活、爱情生活、政治生活、追求古典美和建功立业的那种得失。却是不愿意做浮士德的眼睛,让他感受美的极限,而满怀喜悦,情不自禁地喊出:“你真美呀,请停留一下!”随声倒地而死去。
“你真美呀,请停留一下!”这终极的赞叹,如血色“!”一样鲜红,与人警觉警示。
蓑翁怀疑靡非斯特的失败,也质疑上帝的胜利。靡非斯特似乎提升浮士德人生的辉煌,无论痛苦还是快乐,这是一个极其完美无缺的“过程”,远胜于上帝得到浮士德所谓灵魂的“结果”。
我更不认为浮士德“回春”之后经历的悲喜有什么毒性,靡非斯特为浮士德增添了更多人生经验。我称颂浮士德的“死去”,因为大海变成良田、人民安居乐业。
野途,荒径,清澈的眼神,如何承忍或回答银蟾的问讯?而拉得很长很长的阴影,却被路之崎岖咯得发痛。我不可合上眼帘,逃避月色的迷离,我生恐偶尔的疏忽,错过医疗的药引。我从不怀疑月的善意,它的美的空白,如此透明,它让蓑翁俯首之间,可以看见自己,看见自己血管中流淌的思维,如何组织生命中不褪去的却没有份量的忧患。
月乃茫渺之眠床,躺我之疲惫,也枕我之向慕。去我之粗糟,纯我之忧患。
一群彩色的意象,白鸽子一般盘旋于人视力所及的范围。这时候,没有人不愿意奉献诚挚的心声,祝福的声音也生出轻盈之翼,带心胸的怦然,于空中绽开花朵,散发芳香的人性。
就让花之禀性播放音乐吧!使其牵引出深匿的善良。那不是幻想么?平和的微风拂动旅途中的橄榄之叶,橄榄之绿,也借助阳光的温度,变为民意中源源不止的期望。
蓑翁开始相信:痛苦比虚幻的欢乐更加重要,也更加深刻,虚幻的欢乐乃如事物面表的所涂之脂所抹之粉,不禁时间的打磨。痛苦乃灵肉的刺激,可以成就哲学的内容,锻造美的宁静,宁静孕生之欢乐,才是真实的,这正如阳光之暖热。
深夜,蓑翁不能中断没有定向的旅行,即使月色在不断地竭力减轻我对黑暗的担负,即使疲惫也在发力,拦挡前进的脚步。
说不准,蓑翁会成为翌日第一个看到日出的人,耳畔,似乎回回地旋着天使的声音。
蓑翁,我在用脚步记录里程,用心度量桃花源的远近。如果我找到桃花源,我将放飞思想之中的万千鸽子,告诉所有人们,来桃花源最准确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