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烟雨迷蒙中的帐篷(散文)
一
我居住的这座城市,每年十月下旬,便进入了雨季,每天烟雨濛濛,似烟似雾,如丝如缕,颇有几分江南烟雨的韵致。但秋雨不像春雨那样温婉缠绵,不似夏雨那样火热奔放,而是“雨声飕飕催早寒”,比春雨多了几分萧瑟,比夏雨多了几分寒凉。
上周三在雨中看到的一幕场景,时常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总也挥之不去。
记得那天下班时,已是傍晚时分,天正下着雨,淅淅沥沥,我开着车朝家的方向驶去。街道两侧的一盏盏路灯,在雨中泛着昏黄的光晕,透射出一片朦胧迷离的烟霭,我的思绪也变得迷离起来。
我想起了同事吉娜说过的一句话,吉娜说她曾经看到过很多帐篷。她口中的帐篷,并非是指夏季里人们野营的帐篷,而是指那些住在帐篷里的无家可归者。
吉娜说这话的时候,我并未在意,感觉那些人和我无亲无故,何苦去理会?然而,当我在雨中开着车回家时,那昏黄的路灯在雨中泛着的丝丝缕缕的暖色调,让我突然想起了雨中住在帐篷里的人,是出于恻隐之心?还是出于好奇之心?我也说不清。
首先,我对吉娜说的话将信将疑,在这么发达的国家,在当今这个时代,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无家可归者?其次,他们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状态?让我充满了好奇。
为了一探究竟,我决定先不回家了,去探访这一片幽深的鲜为人知的秘境。
当车开到沃尔玛商场后面的立交桥时,我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帐篷,赫然伫立在那里,我的心不禁一颤,就像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感到非常痛心。我没有停下车,想到别处可能还有帐篷区,我要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继续寻找。这种探寻并不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而是令人心痛的事,但我必须尊重事实,并且面对现实。
车行驶了差不多十多分钟的时间,一片原始森林扑入我的眼帘,紧挨着这片高大密林的,是一片空阔之地,就在这片空地上,矗立着一个个帐篷,帐篷大小不一,颜色各异,有的大如一间房,有的小如一张床,有的橙黄,有的暗灰,有的湛蓝,差不多有二三十个帐篷,形成了一个帐篷的群落,数目之多,让我为之惊愕。
我感到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这些人变成无家可归者?带着疑问,我停下车,穿过公路,快步走到对面。
雨还在下,天阴沉沉的,雨雾濛濛的,地面湿漉漉的。
我走近这片帐篷区,看到有的帐篷非常简陋,其中的一个帐篷口敞开着,我向里面瞥了一眼,这个帐篷的空间非常狭小,小到只够一个人躺卧,地上没有铺任何东西,没有床,也没有被褥,只有一把木头椅子,真是“家”徒四壁,一穷二白。在我的人生履历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寒酸这么破败的家。
我不知道在这样阴冷潮湿的天气,住在这样简陋的帐篷里,如何睡得舒适而安稳?而且寒冷的冬天即将来临,帐篷里没有任何取暖设施,住在这么简陋破旧的帐篷里,如何度过严寒漫长大雪纷飞的冬季?
这时候,在我的前方不远处,有一位老者和一位年轻的男子,老者走路有些蹒跚,一瘸一拐的,他的一只手拄着一个细长的拐杖,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红色的大提兜,正缓缓地走向一个帐篷,待走近后,停下了脚步,伸手从提兜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帐篷里的人,然后转身离开,走到下一个帐篷,做着同样的动作。
从他们的行为举止,我可以判断出,这两个人是给这些无家可归者发放食物的,是爱心人士。我赶紧小跑几步,走到这两个人面前,因为我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他们。
“你们认识这些无家可归者吗?是不是由于新冠疫情才使得越来越多的人成为无家可归者呢?这里有小孩子住在这里吗?”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统统发给了他们。
“这些问题需要问我的父亲,我只是陪他过来的。”年轻人微笑着回答。我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年轻人,他四方脸,高鼻梁,大眼睛,看着有些羞赧。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空袋子,看来袋子中的食物已经发放完了。
站在年轻人身旁的老者开口说道:“我是一名义工,今天是来给这些无家可归者发放三明治的,我已经做了十年义工,和他们非常熟悉,疫情和物价上涨确实使得无家可归者越来越多,没有小孩子住在这里。”老者面容清瘦,但精神矍铄,表情恬然、坦然,给人一种憨厚、淳朴、善良的感觉。
原来,这位老者一直在默默地奉献着自己的爱心,听完他的话,我对他肃然起敬。
我问他,政府难道不管他们吗?他说,无家可归者太多了,收容所已经住满了,政府正在兴建一些房屋,但需要时间,帐篷区边上的那些简易厕所,就是政府帮着修建的。
他继续说道,还有几个慈善机构,有时候会为这些无家可归者提供免费的午餐或者晚餐。
我问他,您经常来看望他们吗?他回答,我这两条腿的膝盖有毛病,左腿两个月前做了手术,休息了一段时间,右腿正在等待手术,所以这阶段来的次数少了一些。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他的头发已经被雨淋湿了,头发紧紧贴着头皮,额头顺下的发变成了一绺一绺,正在滴着雨水。为了帮助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他拖着两条病腿,不顾风吹雨淋,让我不禁心生感动。
他就像我的父老乡亲,是那么淳朴,又是那么善良。
雨是冷的,但我分明感受到了一股暖意。我想,住在帐篷里的这些无家可归者,一定也感受到了爱的暖意。
和老者告别后,我回到车里。这时候,我看到那位老者,正一瘸一拐,和他的儿子走向停在我前面的一辆蓝色的小车,他冲着我摆摆手,我也冲他摆摆手,他的身影在我的面前,显得那样高大
二
罗曼·罗兰说,只要还有能力去帮助别人,就不能袖手旁观。
爱心是坚固的基石,能垒起巍峨耸立的高山;爱心是明媚的阳光,能带给人惠风和畅般的温暖。
这几天,在我的脑海中,不时浮现出那位在雨中拄着拐杖的老者,他的善良和仁慈深深地感染着我,我感觉我也应该为这些无家可归者做些什么。
昨天我休息,我给简打电话,问她是否愿意和我一起给那些无家可归者送去一份温暖。简二话没说,欣然应允。
简如约而至,我和她首先来到提姆霍顿咖啡店买咖啡和松饼,这是当地的一家有名的咖啡连锁店,比星巴克咖啡店还有名。咖啡是新鲜的咖啡豆现磨的,醇香浓郁,糕点是店里的员工当天现烘烤的,各式各样,花样繁多,甜美可口,松软酥香。我要了20杯咖啡,又买了20个不同口味的松饼,有蓝莓口味的,有南瓜口味的,还有巧克力口味的等等。估计很少有人一下子买这么多咖啡和这么多松饼,那几个店员看着我,露出惊讶的表情。
松饼装在一个大的塑料袋中,而二十杯咖啡则被店员放在五个硬质纸板托盘中,我和简来回取了两次,一个店员很热心,帮着送到了车里。
这时候,天又下起了雨,像天庭洒下来千万条银丝,织成若隐若现轻轻柔柔的雨帘。
我们驱车前往上次去过的那个帐篷丛林。到达后,我们把咖啡和松饼分发给这些无家可归者,这些人的脸上都露出感激的表情,嘴里不断地说着谢谢!这是我第一次和这些无家可归的人近距离接触。
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住在一个帐篷里的两位老者。这两个人,看着满脸皱纹,沟壑纵横,脸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帐篷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人坐在床上,另一个人穿着厚厚的棉衣坐在椅子上,当我把咖啡和松饼递到他们手里时,他们非常开心,对我也放下了戒备,他们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款款而谈。
我问他们是否是亲兄弟,他们回答,不是,但胜过亲兄弟。
通过交谈得知,两位老人都已退休,拿着微薄的工资,但由于房租和物价的上涨,付不起房租,只能住在帐篷里勉强度日。
我问他们是否有儿女,坐在床上的那位老人说,他有一儿一女,如今都过得很好,当初他辛辛苦苦把儿女拉扯大,当他老了,儿女却不管他了。另一位老人说,他没有儿女,流落街头时,被这位异性兄弟收留,因为帐篷只能放下一张床,晚上,他就睡在地上,听着令人一阵心酸。
告别这两位老人,看到一个走在路上的男子,大约五十多岁的年纪,我把咖啡和松饼递给他时,他很开心,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我问他是否住在这里,他说,他以前住在这里,现在住在收容所里。看来他比住在帐篷里的这些人幸运多了。我问他是否还在工作,他说因为有心脏病,已经失去了劳动能力,以前他有一份工作,在建筑工地做工,后来染上了毒品,身体越来越差,也失去了工作,随着房租价格不断上涨,他后来连房租都付不起,只能住帐篷,女朋友也和他分手了。
我问他是否还在吸毒,他点了点头。我问他每天花多少钱买毒品,他说二十元。我说,您看,一天二十元,一个月就是六百元,您可以用这些钱买些有营养的食物,而且毒品对身体有严重的危害,应该戒掉毒品。他说,他知道毒品危害健康,曾经尝试戒毒,但总是以失败告终。
这位男子告诉我,住在帐篷里的这些无家可归者,他都认识,有一些是从其他的省过来的,大多数人都是吸毒者,只有少数是因贫穷而流落街头的,比如住在那个帐篷里的两位老人,他指着那个我刚刚去过的帐篷。
听完他的话,我的心情非常沉重。自从2017年开始,加国政府颁布大麻合法化,吸毒的人员越来越多,导致无家可归者也越来越多,而且每年因吸毒而死亡的人数达几千人,触目惊心,也令人痛心。如果政府不严禁毒品,后果将会越来越严重,也给当地治安带来严重的隐患。希望加国人能尽快觉醒,意识到毒品的严重危害性,远离毒品,珍爱生命。
三
我给妈妈打电话,说到这里有很多无家可归者,而且很多都是吸毒者,妈妈听完感到很惊讶。妈妈说,中国现在没有无家可归者,那是旧社会才有的现象,而吸毒者更是少之又少,因为国家法律明确禁止吸毒。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说,生活在这样安定祥和富强的国度,是幸福的,也是自豪的。
放下电话,我不禁感慨万千,毒品对人们的身心具有严重的危害,中国人也曾经深受其害,翻开中国的历史,回到清朝末年那段灰暗的岁月,中华民族在历史的进程中,也曾经历过风雨和苦难。当时,英国、美国、俄国等帝国列强,别有用心,向中国源源不断地输入鸦片,鸦片不但使得中国的白银像流水一样,汩汩外流,而且,也严重地危害了中国人的健康。当时烟馆林立,随处可见,吸食鸦片的人数不胜数,成千上万。在国家和民族最危难的时候,民族英雄林则徐挺身而出,主张严禁鸦片,道光皇帝听从建议,两次任命林则徐为钦差大臣,展开了轰轰烈烈的禁烟运动,不但维护了中华民族的利益和尊严,也展现出了中华民族不屈不挠反抗外来侵略势力的决心和意志。
“虎门销烟”是中国历史上乃至全人类的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壮举,是中华民族自我觉醒的充分体现,“虎门销烟”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激励着一代又一代中国人奋勇前进并自强不息。林则徐必将被中国人永远铭记!
中国自从新中国成立后,对毒品实行严格管控,法律明确禁止吸毒、贩毒、种植大麻、非法制毒等,在中国政府和全国人民的共同努力下,禁毒工作也取得了卓著的成效,令人赞叹!
加拿大的雨季,特别像中国的江南,却少了韵致,只是雨季而已。那些帐篷,也不是人们喜欢的野外支撑起的那种浪漫,而是藏着一个个需要救助的人,这些人,不仅仅是因为贫困,也有那些自我不检点的人,无法区分,就像每一滴雨,不会选择落在谁的头顶一样。
如果说,所有的东西都存在国别,可能剩下的是只有爱可以暂时撇开国别的符号。我知道,我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应该被感激的对象,或许,我转身的时候,他们就忘记了我,但我表达出自己的微薄的爱,让我心安一刻,也值得。愤其遭遇?怒其自残?可能都无法拯救他们,爱也是无力的,只是一点表达而已。
一个健康而祥和的社会,是多数人都向往的,发达,是不属于西方底层社会的,而在我们的国度,这些现象早已绝迹,行走在烟雨迷蒙里,涌起的都是诗情画意。而行走在这里,烟雨中隐藏的东西,一旦揭开,一定会让人大吃一惊。
那一顶顶帐篷,就像野外生出的一朵朵灰色的毒蘑菇,铲除不了的时候,我只能以一份微薄的爱去关注那些为毒蘑菇所害的人们。
道路两侧的枫叶经过风雨的洗礼,红的愈发通透,如火似霞,宛若一朵朵绽放的红花,在雨中是那么明艳,又是那么温暖。
我相信,总有一天,人们会幡然醒悟,随着人们的觉醒,这里的帐篷也将会消失匿迹,不会再听到流浪者的一声声幽怨的叹息,这里的烟雨也会充满诗情画意,不再愁肠百结,也不再泪眼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