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接到父亲的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我说刚离开没多久啊，距离上次从山东回北京，刚过去有二十多天。
　　 父亲耳背，问我说的啥，我又大声说，“过两天就回去。”
　　 父亲这次听清了，他连声说，“好，好，没事了，你忙吧。”
　　 挂上电话，我随之用手机点开了家中的摄像头，看到父亲正坐在轮椅上看电视，前段时间请的男保姆坐在身旁。
　　 五年前，母亲因病去世，我和姐姐们说请个保姆照顾他，父亲坚决不同意，他执意一人住在两室一厅的家里。
　　 那时父亲每天上午、下午各坐电梯下楼一次，上午在下面绕着楼走一圈，下午拿着小马扎，去楼下和一些老人坐在一起聊天。
　　 说是聊天，大多数时间父亲只是静静的坐着，看着别人谈笑风生。他耳朵背，听不大清别人说什么，自己也因此很少说话。
　　 大约是父亲85岁那年，有次他刚下楼没一会儿，忽然停电了。
　　 我恰好在父亲家里，就给父亲打电话，说停电了，不要着急上楼，等来电了再坐电梯。
　　 不想过了十几分钟，父亲气喘吁吁的回家了，他竟然是从楼梯上来的，一步一挪地走到17楼。
　　 我禁不住抱怨父亲，说不是给你打过电话了嘛，停电时间一般不会太长，等有电了再坐电梯。这十七楼，您怎么就爬上来了呢？
　　 父亲喘着粗气，说电话里没听清，以为你有什么急事。稍停了一下，父亲又说他也想试一下，看自己能不能爬的上来。
　　 如今父亲莫说爬楼梯，在平地都需要有人搀扶，才勉强可以走几步。
　　 半年以前，父亲走路虽然缓慢，但还可以绕着楼走上一圈。
　　 父亲在去年年底和今年的六月份，先后得新冠阳了两次，虽然康复，但身体明显不如以前，尤其是腿脚，走路非常不稳，看着令人担心。
　　 就在中元节，也就是阴历十五的前一天，父亲得知第二天带他回老家看看，非常高兴。
　　 当时他已经躺在床上休息，保姆也放心的去了洗手间。父亲却趁机蹒跚着从卧室走出来，来到客厅，艰难的半蹲下身子，拉开茶几的抽屉，去找寻香烟。
　　 父亲戒烟好多年了，轻易不抽烟，但总习惯在有心事的时候，找根烟抽上几口。
　　 父亲找到烟后，拿打火机点燃，站着吸了几口。
　　 忽然他站立不稳，向一侧倒过去。
　　 这看似不经意的一摔，造成父亲大腿的股胫骨骨折。
　　 随后去医院，经评估后做了手术。
　　 手术比较理想，现在是术后的两个月，父亲已经离不开轮椅。
　　 我回家后，建议保姆可以调休一下，我自己照顾父亲一两天。
　　 24小时陪着父亲，发现照料老人，尤其是不太能自理的老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吃喝拉撒，都需要在护理下才能完成。
　　 喝水容易呛，陪父亲坐着看电视，给他递上一杯水，喝水时咽的很慢，喝下一口，过了几秒，才咕咚一声咽下去。即便喝的慢，还是呛到了，父亲连续咳嗽起来，我给他拍拍后背，好一会儿才止住了咳。
　　 老人尿频，不到一小时就小便一次。
　　 饭前我在父亲耳边大声问，需要小便吗？
　　 父亲回答，不需要。
　　 我把一个小桌拿过来放在坐在轮椅上的父亲前面，把饭菜依次端过来。
　　 父亲刚吃了几口饭，转身对我说要小便。
　　 我放下手上的馒头，把父亲前面的小桌挪到一边，推着轮椅到卧室，拿过便壶，护理着父亲坐在轮椅上小便。
　　 护理不到位，很容易尿到裤子里，那样就麻烦了，需要把裤子都换了。
　　 吃过晚饭，父亲看了一会儿电视，扭过头看看墙上的表，说要睡觉去。
　　 我一看还不到晚上的七点钟，建议父亲再看会电视，别睡的太早。
　　 父亲看了有十分钟，又提出来，睡觉吧。
　　 我把父亲推到卧室，刹住轮椅轮子，搀扶着父亲站起来，慢慢走到床边。
　　 帮着父亲脱掉衣服、鞋袜，扶着他慢慢躺在床上。
　　 父亲现在连如何躺在床上都不怎么会了，他总是躺下后翻身打个滚，就离枕头老远，只能把枕头再塞到他的头下面。整个身体在床偏下的位置，而往上挪动父亲的身体又很困难。
　　 换下的内裤被尿的很潮湿，我洗好晾了起来。
　　 返回客厅看电视，刚坐下来，父亲又在房间叫我，说后背发痒，让我给他使劲挠挠。
　　 我索性关上电视，来到父亲的房间，有两张床，其中一张小床是男保姆的。
　　 给父亲挠了一会痒，刚坐在床边看手机，父亲又喊了我一声，说要小便。
　　 我禁不住抱怨父亲，说您刚小便才几十分钟，又抱怨说您不用那么大的声音喊我，我能听得见。
　　 父亲也听不清我说什么，他只是“嗯嗯”的答应着。
　　 夜里十点多钟，父亲才真正睡熟了，小便的间隔时间也长了。
　　 我也和衣而卧，准备睡觉。可父亲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弄得我辗转反侧，很难入睡。
　　 好不容易睡着了，凌晨的三点钟，又被父亲的喊声唤醒，这次是要大便。
　　 我赶紧到洗手间拿来老人用的坐便椅，手忙脚乱的准备好，扶着父亲起来，给他披好衣服，搀扶着坐在坐便椅上。
　　 收拾完毕伺候着父亲躺好了，我躺在一旁，却无论如何再也睡不着。
　　 索性来到卧室，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早上六点钟，父亲醒了，要求起床。
　　 给父亲穿好衣服，扶着他坐在轮椅上，推到客厅，准备好漱口水，父亲漱口，然后洗一洗脸。
　　 父亲坐在轮椅上看电视，我去厨房准备早饭。
　　 吃饭时父亲问我，你二姐怎么没来啊？
　　 我回答说这两天我在家，一个人就足够了，二姐那边也有事情，不能每天都过来。
　　 这样我照顾了父亲不到一天，便有点盼望男保姆赶紧回来。
　　 下午四点钟左右，男保姆回来了，我长舒了一口气。
　　 父亲看到男保姆，也很高兴，相互长时间握手。
　　 人都有老去的那一天，年纪大了，都不容易。
　　 前几天和一个朋友吃饭，他谈到自家的一个亲戚，住在敬老院里，人变的非常懒，不愿意起身，也不配合锻炼，卧床不起，完全不能自理，需要护工来照顾。
　　 朋友感慨的说，他将来老了，一定不能这样。现在刚五十五六，就要作息规律，锻炼好身体，老了就不会像亲戚那个样子。
　　 我轻叹了一口气，谁不想活力永在啊，可人的衰老，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
　　 就像父亲这样，89岁，已经是高龄，现在的身体状况，虽然不尽如人意，但也超过了全国绝大部分人。
　　 男保姆说的话很在理，他说这样的身体就不错了，将来咱们能不能活到这个年龄还不好说呢，那时候的身体，还不知道是啥样呢。身边有没有人照顾咱们，更是难说的很。
　　 年老是每个人都不可避免的，老有所依，才能幸福的度过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