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隐】“清流”文人穆文熙(征文·随笔)
穆文熙,字敬甫。号少春,明嘉靖七年(1528)正月十一日出生于于北直隶大名府东明县(即如今的山东省菏泽市东明县),万历十九年(1591)十二月初三卒,享年六十四岁。官历工部郎中、尚宝寺寺丞、吏部考功司员外郎,曾被赐广东按察副使、户部侍郎、兵部侍郎等职,未就任。
穆文熙归乡赋闲,直到病死,大部分时间,生活在万历年间。万历年间,以顾宪成为代表的东林党“清流”文人,热议朝政,与把持朝政的宦官集团作斗争。其间,远离朝堂的穆文熙,应该没有参与其中。即使没有参与其中,穆文熙身上,也很明显具有自汉代以来流传下来的“清流”文人积极正面的人文特征:饱读诗书,人格高尚,自律谨严,恪守“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儒家道德情操。
为官时,他正直忠义,蔑视权贵,抵抗恶政。
在御史任职时,其好朋友石星任吏科給事中,向皇帝上书谏言,希望皇帝克服懒政,勤于治国,因语无讳避,惹得隆庆皇帝大怒,下令杖责六十。穆文熙积极奔走营救,直陈石星为国为民乃正义之举。后更是辞去官职,护送被削籍的石星回乡,悉心照顾,使石星得以痊愈。这件事,被朝野人士乃至民间交口称赞,大家认为穆文熙是讲“义气”之人。
归家未几,又被起用为吏部精膳司员外郎。隆庆四年,改任尚宝寺寺丞。隆庆五年,調任吏部稽功司员外郎,掌官吏考课、黜捗之事。当时,御史郜永春巡案河东盐事时,因发现并检举当时宰相张四维的父亲垄断盐业市场,得罪了张四维。正逢考核京官,张四维竟將郜永春列入“有过”官员中。穆文熙知晓后,为其申辩不平。张四维一党人察觉后,将穆文熙外遣为广东宪副。穆文熙再次为正义辞官。
第二次辞官归乡之后数年间,穆文熙曾受多人荐官,兵部尚书张佳胤也极力推荐,但穆文熙以父亲穆太公年老多病为由,居家不出,至終未再踏入官场。
回归故里的穆文熙,还心忧天下,怜悯苍生,扶弱济困。
公元1587年,即万历15年,东明县受水灾,饥民捡拾树叶充饥。穆文熙和父亲一起,从家里拿出一千两白银赈灾,帮助很多灾民渡过难关,得以活命。
第二年,东明又发生大灾荒,几乎出现“人相食”惨象。穆文熙又和父亲一起,再次拿出一千两银子,交给东明县令,让他赈济灾民。
他亲笔写下《丙戌大侵,以千金助赈,人有讶之者,解嘲二首》,记录此事。其中有诗句:
“忧世独怜心尚在,救荒忍见策为难。
千金总是君王禄,挥洒何妨一笑看。”
其忧国忧民情怀,可昭日月。
一直到民国时期,东明县的七十二牌坊里,有一座“两赈千金坊”牌坊,就是当时朝廷为专门表彰穆文熙和其父亲穆陈实两次各拿出一千两白银赈济灾民的善行而下令建造的。
回归故里的穆文熙,立志独善其身。他在县城外东关接近县城东北角的地方引水为池,筑土为园,自谓从此逍遙物外,依据莊子《逍遙篇》之名,将园子命名“逍遙园”。园中又建云鹤堂、俯溪台、迟鴻台、采菊亭、牡丹亭、东山亭、菱荷亭、著书楼等八处景观。
独善其身之外,专修学问。正是在“逍遥园”里,穆文熙研习庄老,潜心著述,“每赋咏论著,推敲书琢,抽肝擢肾,至忘日之出入。”时常与友人在此怡情养性,临风唱和,留下不少为后人称颂的作品。
穆文熙著书八种:史评五种,有《四史洪裁》《七雄策》等;诗文三种,有《逍遥园诗文集》《文浦玄珠》等,还有《百将提衡》及碑记书文问世。其诗文著作曾广为流传,现在,北京、上海、吉林、山东、河南等大图书馆均有藏书。《中国文学家辞典》为其立传,对其文学成就作了较高评价。
《穆考功逍遙园集选》二十卷中,存录穆文熙大量的唱和诗。这些诗,既有官场上的应酬之作,也有许多与友人之间的唱和之作,包括他的老乡兼好友,曾任兵部尚书的石星、明代著名诗人“后七子”中的王世贞、也曾任兵部尚书的張佳胤、还有郜永春、张九一、陈知占,门人崔邦亮、李文济,赵伯完、刘怀恕等。尤以石星与赵伯完为最。可见,他结交甚广,尤以志同道合诗文唱和为重。他的诗作中,还有大量的咏物诗和田园诗。
他的诗作中,有对建功立业的期盼,对国家和平安定的希望,如《宝刀行》里,曾写道:
“呜呼此刀真称宝,翻令壮士伤怀抱。
但使提携万里行,九塞风烟那足扫。
荆轲入关事不成,白虹贯日枉得名。
把刀时向膝前看,但顾人间万事平。”
借咏赞宝刀,抒发报国之志常在和惟愿人间安宁和平的愿望。
也有对民生疾苦的担忧。如《郭外避暑,览旱忧之》,痛彻心扉地写道,
“旁睨四野中,旱魃方为灾。
嘉谷已垂颖,倏忽半城摧。
农夫荷锄立,相顾徒惊猜。
感此伤我衷,乐极反生哀。
安得乘风去,一为叩上台。
高天下霹雳,万里动云雷。
阳候尽驱使,银河一挽回。
霖雨须臾沛,歌声遍九垓。”
其忧国忧民情怀,跃然纸上。
还有对官场险恶的极度厌恶,如《鸱鸮吟》中,大胆写出“世有奸回,藏匿莫识。窃国者侯,窃钩者贼”。表达出强烈的批判现实意识。
亦有对庄子逍遥游思想及遗世独立人格的高度推崇。如《逍遥园赋》里写道:
“第以静躁不同,趋舍有方。
或图南以广运,或蚊睫以自藏。
苟所志之得适,虽微眇其何妨?
吾故遵《南华》之遗训,于以‘逍遥’乎此乡。”
表达自己立志效仿庄子,在逍遥园里尽情逍遥的愿景。
如《黄菊行》里写道:
“君不见,渊明叟,采菊东篱时酌酒。
又不见,杜陵老,菊花满头自潦倒。
吁嗟!达士岂好物?好尚缘物聊自表。”
借菊花肯定自己的人生志向:在世俗社会和人生坎坷中正直不屈,坚守高雅纯洁,或者退而求清静隐逸。
还有大量的田园诗,通过精当传神的田园风光描写,抒发醉心田园流连忘返的情致,也曲折表达了远离官场黑暗只求心灵空净的内心诉求。如《夏日晚游东园二首其一》:“
五亩园成一径通,坐来物态总难穷。
城头古堞遥衔照,树杪儿鸦除试风。
竹色盈盈连水碧,榴花滴滴压枝红。
青藤杖出何知晓,去住随缘万虑空。”
动静结合、宏观描写和微观描写相结合,将田园风光描写的优美如画,结句抒情,直接抒发了万事随缘无忧无虑四大皆空的超然心态。
再如《题秋江晚钓二首》:
“其一
晚坐磐石上,西风吹白首。
闲情岂在鱼,薄试綵纶手。
其二
芦苇影萧萧,波光静不起。
一杆聊自适,安羡任公子。”
写秋江晚钓,既紧扣景物特征,又突出学庄子垂钓,逍遥世外的心境。
常言道,“诗品如人品”。从穆文熙的诗作中,也不难看出,穆文熙身上根深蒂固的“清流”文人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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