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每天早晨，我们夫妻都要出去锻炼身体。前几年踢键子打羽毛球练习投篮球……变着花样儿玩，随着年岁的增长，身体与时间环境的约束，就出去溜弯儿。
　　 我家住在城郊，散步的绝佳地方就是出门右拐抄小路穿两条小巷，踏上那条南通城北邻郊，东面是菜地西面是自建二层小楼，大约二公里的柏油小路。
　　 选择这条路，是因为视野宽宽，空气鲜鲜，阳光满满。最重要的是，在这条路上可以买到绿色无公害的蔬菜，而且经济又方便。春天，可在绿油油的韭菜、小葱、香菜和带刺的嫩黄瓜中穿梭；夏季，晶莹剔透的西红柿、青又嫩的丝瓜胡萝卜西葫芦……任由采摘；秋天的菜地更是五颜六色，数不胜数。
　　 沿着地垄沟，接触大自然赐予的琳琅满目，呵呵，有种逛天然超市的感觉。
　　 阴历十月，夜长天短。不能像春天那样就着半轮红日出门；也不能如伏天那样为了凉爽清晨离家；恰当的时间是九点左右。虽看不见绿油油水灵灵，也嗅不到潮呼呼甜丝丝，可漫步在洒满阳光的小路上，聆听喜鹊的问候，众鸟的歌声，心情照样愉悦。
　　 小雪已过，土地在菜农的侍奉下，除去零散的几个蔬菜大棚与地边的玉米秸秆，畦畦平平展展，块块齐齐整整，还原了黄土地的本色。噢，还有少数茄秧在寒风中摇摆着瘦小的身体，那是好心的菜农故意留下它，免费送给那些有冻疮的人们。
　　 也许是阳光充足的缘故，路边的树木健壮挺拔。黄中带绿，稀稀拉拉的叶子仍然坚守着自己的岗位，让人联想欧·亨利的《最后一片叶子》涌上一阵迷茫。不知这些执着的叶子，还能坚持几天。
　　 突然，树顶上的两只喜鹊，扑棱着翅膀落在我们的前面。其中一只叼起几根儿干草跳到另一只面前，歪着脑袋“叽叽喳喳”，好像是在征求它的意见。瞬间过后，也许得到答案了吧，展翅飞向那棵最高最壮的大树。
　　 “你说，它们是夫妻吗？”我问。
　　 “是吧。它俩一雌一雄，正在衔树枝建新的巢穴呢。”
　　 我欣赏喜鹊的美丽与勤劳，并不真正了解它们。只知道喜鹊建巢很辛苦，别的都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
　　
　　 二
　　 宽阔的田野垄沟边，出现了几缕火光，火光熊熊，在太阳下闪烁跳跃，翩翩起舞。此情此景，召回我遥远的回忆：“咦？你这是要烤土豆吧？”
　　 “对。能看懂的人估计年纪都不小了，呵呵。”
　　 “这样烤出来的土豆松软起沙，真好吃。你家孩子也喜欢？”
　　 “现在的孩子，披萨汉堡包还差不多，哪有吃这个的？”菜农摇了摇头，黝黑的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是老妈和我家那口子馋这个。那几年老妈那屋有火炉可以烤，今年安装了天然气，炉子也拆了。”说到这里，蹲在地上的菜农脑袋往后仰了仰，用火钳拨拉了几下“噼啪”燃烧的树枝接着说下文，“趁着天气好，地还没冻结实烤几个，省得她们叨叨。”
　　 说话间，大火已经散去。菜农从塑料袋里挑出比拳头小的十几个土豆，放进凸点洞未燃尽的树枝火星里，再用小桥拍打几下跳起的大火苗，上面撒两桥黄土盖严实。笑嘻嘻地站起来：“等你们返回来，咱们一起回味。”
　　 “注意，那边有高压线，小心起风。”
　　 “偶尔一次。用完把火星星用水熄灭，不会有事的。呵呵，所以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别忘了一会儿过来哟。”
　　 “好嘞！”
　　 凸点洞，树枝火，烤土豆，这场景太熟悉了。
　　 儿时，赶上青黄不接，收成不好的春季，村里十家就有十家饿肚子。每当生产队种土豆时，大家别提有多兴奋了，放学的路上就分了工。男同学跑得快，也比较胆大，让他们去地里将切成块的土豆装进书包；女同学负责捡树枝柴火，找隐蔽些的地边，像菜农这样挖洞。刚刚苏醒的土地冰冷坚硬，树棍儿又不得劲，一点儿一点儿往开掏太浪费时间，哪怎办？用手掏呗！那时候也没手套，为了温饱，个个指甲出血人人干劲十足。
　　 我的父亲有手艺，日子比别人稍好些，所以，二分钱的火柴每回都由我带。
　　 凸点洞挖成后，先将柴火点燃，着旺后放层细树枝，然后放粗的。随着“噼里叭啦”的大火熊熊燃烧，孩子们把土豆块过滤，大火过后先放大的进去，约莫一分钟后放小的，最后将它们全部埋在火星星里。上面用树棍儿扒拉左右的热土，尽可能的压实。
　　 因土豆是切成块的，都比较小，二十分钟内便可熟透。扑鼻的香味儿一出，引得大家一涌而上，争先恐后用树棍儿扒拉，滚烫的土豆块到手后，每人拿笤帚（细树枝扎成），轻轻一扫，软软和和，焦黄焦黄。孩子们吃了一块又一块，直到彻底“消灭”完。那一张张的小脸啊，犹如铁面无私的“黑包拯”似的。
　　 记得当时，我们生怕被队干部发现，有捡燃料的有放哨的也有看火的……最难就是每回都得换地方重新挖洞。其实是掩耳盗铃，自己欺骗自己。又出烟又放火的能骗谁？人家那是睁一眼半一眼，装不知道罢了。
　　 谁家没有小孩子啊。
　　
　　 三
　　 每天早晨，我们都会经过炸油条的门面和买早点的摊位。也许是人流稀少的缘故，几个煎饼果子串串香的小车摊位冷冷清清，大多数顾客进了“小两口早点”的门面。
　　 这是一家楼上居住楼下买卖，油条油饼麻花果子豆浆豆腐脑的夫妻店。这小两口，男的帅女的俊男的壮实女的微胖，特有夫妻相。
　　 无论春夏秋冬，东方的启明星一闪，两口子就开始和面醒面。第一个顾客一上门，男人连揉面带炸，女人为顾客勺豆浆端豆腐脑送油饼油条收钱找零，打里照外。
　　 “爸妈，爷爷过来了，上学去啰！”一位背书包戴红领巾，眉眼像妈嘴巴像爸，虎头虎脑的男孩儿，“噔噔噔”边喊边下了楼。
　　 “别着急，让爷爷路上慢点。”母亲边勺豆腐脑边安顿，头都顾不上抬。
　　 “几点桌的？”孩子凑到母亲身边问。
　　 “6号，门口那桌。”
　　 孩子把书包往身后摆了摆，一手端一碗，笑嘻嘻地走过去：“叔叔阿姨，请慢用。”
　　 “谢谢你，小朋友。”
　　 少年红领巾一摆，脆生生的童音清晰入耳：“顾客是上帝，谢你们才是！”边说边出门下台阶，迎着火红的霞光跨上爷爷的电动车，招手离去。
　　 多好的孩子！所有人对他投过赞许的目光。
　　 这是名二年级小学生。他不止成绩优，还勤快又懂事。上学不用大人管，完全自理，放学主动完成作业，抽空帮父母打理业务照应店铺。
　　 少年强，则国强。
　　
　　 四
　　 每天早晨，我们都能遇上分管这条路的那位纤细瘦小的女环卫工。每回看到我们，她都是那句：“老两口又出来了？”
　　 “一条路都打扫干净了，你可真够早的。”
　　 “这几天树叶差不多落完了，省事儿。也能抽时间帮超市干活，多少挣点儿。”她挑起秀眉，杏眼含笑，应承着。
　　 话音刚落，货车就回来了。女人放下扫把迎上去打开车后门，帮老板把货一件件搬进超市拆开码好。然后，拿出一大捆费纸箱放在门口。提起扫把朝我们点点头，三步并作两步上马路干活去了。
　　 “这小媳妇儿，人不大，真能干。”我说。
　　 “都是逼出来的。她呀，丈夫大病出院后，不能干重活，里里外外一人操持。不容易啊，一个女人供两名大学生。环卫工能挣几个？说句不好听的，连她男人买药片片的钱都不够！除去上班捡破烂，下班后还得给人家当护工。”老板娘接了话。
　　 “打两份工？”
　　 “可不是嘛！我们几家饭店超市的费纸箱破烂，都给她留着。她呀，可要强了，不好意思白拿，总帮着干活。”
　　 我转向扫马路的女人，顿然发现，她的身影是那样的高大，那样的壮实。
　　 这母亲，了不起！
　　
　　 五
　　 每天早晨，我们夫妻都要走这条小路。这里故事多多，灵感多多，获益多多。所以，这条小路我们会一直走下去……
　　 （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