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泪个蛋蛋抛在沙蒿蒿林(小说)
一
“哦呵呵呵……”一声稚嫩的吆喝声在起伏的沙丘间廻响,引发了连连不断的回声,在飘着朵朵白云的天空下,沉寂的草滩有了一丝生气。
“哎——额哥哥——”远处,随着更脆生嗓音的应答,一个小红点迅速移动。
一会功夫,小红点就来到放羊娃石头的眼前,是邻居的女娃儿二丫。
“额哥哥,你是个俏货,日头这样毒,你还穿着棉裤棉袄。”小女孩儿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红兜肚,一双破胶鞋露出了脚指头。
“一片云彩一片雨,没准还有雹子,出来放羊都要穿上棉裤棉袄。”
“额哥哥吓唬人,晴天大日头的那会下雹子,我去采野花了。”二丫边说边朝远处跑去。
“别跑太远了,小心野狼把你抓去当媳妇儿。”
“额只给额哥哥当媳妇儿,别人谁也不给。”二丫一边咯咯地笑着,一边跑向开满野花的草滩。
“对面上的圪梁梁那是一个谁,是我那心中的二妹妹……”石头一边采摘沙荆果,一边吼起了酸曲,稚嫩的童音在连绵沙丘中引起一片廻声。
一团团的白云中出现了一块乌云,乌云快速移动,一会就到了头顶,铜钱大的雨点夹杂着豆粒大的冰雹落了下来。
石头一边聚拢羊群,一边朝远处的二丫高喊:“快回来,下雹子了。”
头上戴着一圈花环的二丫快速朝石头跑来,还是让雨淋湿了,红兜肚紧紧贴在肚皮上。跑到石头面前,石头一把扯下她被淋湿的兜肚,敞开棉袄让二丫钻到怀里,然后自己也用大棉袄把头盖严实,两个孩子在棉袄里缩成一团。
草滩上的雨来的快走的也快,两个孩子听外面没了动静,把头伸出来,只见草滩上又是阳光灿烂。低矮的绿草顶着珍珠般的水珠,显得更加葱绿。羊群四散开来又开始吃草,二丫把淋湿的红兜肚晾晒在沙蒿上,石头也脱下被淋湿的棉袄棉裤,两个孩子光溜溜的站在一起。
“额哥哥,额们两个为甚长得不一样?”二丫指着石头的裆部问道。
“因为我是男的你是女的。”
“为什么要有男的女的?”
“就和羊一样,有公的和母的。”
“为什么有公的母的?”
“为了配对生小羊。”
“额们配对也可以生小羊吗?”
“俏货,人和人配对生小娃子,怎么会生小羊呢。”
“额们俩配对生个小娃子好不好?”
“男人只能和自己的媳妇配对,乱配对就是臭流氓,你娘和大累赘配对,营子里的人都说你娘是卖大炕的。”
“你娘才是卖大炕的,你埋汰人,不和你玩了,呜呜呜……”二丫哭着跑走了。
沙丘上又恢复了原来的沉寂,石头摇了摇头,把手里给二丫采摘的沙荆果撒扔到沙丘上,稚嫩的童音朝远处吼了起来:“羊咯肚肚手巾呦三道道蓝,咱们见个面来容易哎呀拉话话难。一个在那山上呦一个在那沟,咱们拉不上那话儿哎呀招一招手……”
二
小孩子就是这样,吵架归吵架,第二天石头放羊的时候,远处一个小红点又跑了过来,“额哥哥”的呼喊也一声接一声。
两个孩子都到了上学年龄,娘用羊肚手巾给石头缝了一个口袋,口上穿上绳子,把课本装进去,拉紧绳子就是一个书包。二丫却背上了一个崭新的双背肩书包。那是大累赘给买的。
大累赘不是本地人,是从口里来的,说话侉声野气的。刚开始他在汉蒙交界的地方收购文物,很多蒙民家里都有些祖传的铜佛、铜壶、铜碗等等,就是附近有些汉民家里也有这些玩意儿。他用仨瓜俩枣的钱把这些东西买过来,拿到口里去卖,据说赚了不少钱。后来这些东西越收越少,醒过闷来的人们要价也越来越高,大累赘的生意也越来越难做,他依然赖在这里没有走的打算,也不知他现在做的是什么生意。
本地人自古民风淳朴,任何人进家,不管是相熟的还是陌生人都是客人,上桌就可以吃饭,晚上躺下就可以睡觉,临走连个“谢”字都不用说。这也和当地的气候有关,高寒地区的冬天,夜间零下四十几度,如果冬夜行走在原野上非冻死不可。这里的村庄稀少,每个村相距都十几、几十里路,落晚的行人只能见到村落就进去,推开某一户人家的门上炕吃饭,躺下睡觉,主人都会热情招待,更不会要饭钱、住宿费。
大累赘在本地做了几年生意,摸清了本地人的路数,让他省下了很多饭费、住宿费。这还不算,他还有更大收获。
一天傍晚,他来到二丫家里,像去别人家里一样,上炕毫不客气地拨了一碗莜面窝窝吃了起来。晚上该睡觉的时候,他发现这户人家只有一个女主人和两个小女孩儿。听女主人介绍,男人出外去打工了。再淳朴的民风对陌生男人也有戒备,女主人不让两个女儿挨着大累赘,她只好自己挨着他睡。躺下之后大累赘百爪挠心,好容易等到两个女孩儿传出鼾声,他一下钻进女主人的被窝。女主人开始还抗拒,架不住大累赘又是亲又是啃,一会把女主人的“性趣”也勾引上来,半推半就和大累赘成就了好事。
二丫娘三十多岁年纪,长得十分标致。她看上去胖胖的,高高的身材却十分苗条,圆圆的脸上一双传神的大眼睛,高鼻梁尖下颏,皮肤白皙再加上高寒地区特有的两块红晕,不用化妆就是风情万种的少妇。
大累赘自从和二丫娘成就了好事,隔三差五就住在她们家里。有时候给她带来一两件地摊上买来的服装,给两个孩子买些小零食,花不了几个钱。他觉得这比去歌厅、洗浴中心嫖娼便宜多了,既不用担心被警察抓住,又省了很多嫖资。二丫大大外出打工每到过年放假才会回来,这一年到头把二丫娘煎熬的够呛,村里曾经谣传,她曾经主动找过村里的二傻子。现在有了大累赘,既能减少寂寞,还能得些实惠,从此她乐此不疲,大累赘每次来她都热情款待。
村子不大,二丫娘和大累赘的事很快被村民们发现。居住在这里的村民自古以来对这种事都是睁一眼闭一眼,不过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没人去干涉。就是被女方的老汉知道了也不打紧,曾经也有被当面捉奸的,奸夫托出村里的头面人物,摆上几桌酒席,在头面人物的说和下,赔上对方几个钱就算了事。回去后戴了绿帽子的丈夫和与人通奸的媳妇该怎么过日子还是照常过下去,谁也不会再提这件事。所以这里很少出现因为奸情杀人、斗殴事件,也算是这里一种淳朴的习俗吧。
三
二丫上学以后,本来与姐姐在同一个学校,她却依然粘着石头,每天“额哥哥额哥哥”地喊着,像个跟屁虫。
村长的儿子名叫连建,是蹲了几次班的蹲班生,他仗着个子高大,他爹又是村长,经常在学校里欺负人。他见到二丫,总说二丫娘是“卖大炕”的,经常和大累赘睡觉,二丫和她姐姐也是臭流氓,二丫和石头也睡过觉。他给二丫起了个外号“卖逼货”,见面就喊二丫这个外号。
石头岂能让二丫被人随便欺负。一天放学后,拐过校门的墙角,石头就和连建打了起来。别看连建个子高大,真的打架却不是石头的对手,让石头给打了个鼻青脸肿,哭着回家了。
石头得意洋洋回到家里,刚进门就挨了个“大逼斗”,原来他大大回来了。村长领着哭哭啼啼的连建正在他们家,他娘正一个劲给村长和连建赔不是,并且把给石头买来的零食一个劲往连建的兜口里塞。石头的大大见还是哄不走村长父子俩,只好同着村长的面把石头打了一顿。石头忍着身上的疼痛一声没哼。等村长父子走了,石头娘才心疼地按摩着石头被打的地方:“娘的儿啊,还疼不疼?”
石头心里又是恨又是气,他恨连建找到家里让他挨打,气自己的大大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他打一顿,他决定要报复他们。
晚上睡觉的时候,石头强忍着瞌睡,鼻子里却故意打出了鼾声。等他大大爬到娘身上,他娘开始小声“哼哼”的时候,石头忽然大声说道:“你们闹甚了,轻一点,把炕弄塌了咋困觉。”他大大一翻身从娘身上滚了下来,他娘埋怨道:“这孩子闹不机密,不好好困觉瞎搅合什么。”
给了大大一个报复,连建当然更不能放过,他心里有了一个计划。
小孩子打架三天就好。上学之后,石头故意找连建玩儿。连建被石头打了一顿,见石头主动找他玩儿很高兴,当然他再也不敢喊二丫“卖逼货”。星期天石头找到连建,告诉他一座沙丘上沙荆果都成熟了,还发现很多“獭子”。獭子就是草原旱獭,肥肥的,捉到后可以炖一锅肉。连建高兴地和石头、二丫一块去采摘沙荆果、捉獭子。石头把连建领到他经常放羊的沙丘,看看远近无人,上去就把连建撂翻了,骑在身上就是一顿暴揍。这次他学乖了,不打连建的脸,免得留下痕迹又要被告状,他专打连建的屁股和大腿根。连建被打得杀猪般嚎叫。这里远离营子,怎样喊也不会有人听见,一直到打累了石头才住手。
“跪下,叫大大。”
连建真的跪在地上:“大大,大大,饶了额吧。”
“以后还敢欺负二丫吗?”
“不敢了。”
“以后不敢,以前的也不能饶你,二丫,让他舔屁眼儿。”
二丫有些犹豫,石头催促道:“脱下裤子,让他给舔屁眼。”二丫真的褪下裤子撅起了屁股,连建在石头的威胁之下,只好跪在地上一口一口给二丫舔屁眼儿。
“额哥哥,不让他舔了,太腌臜。”
“别舔了,把你自己的裤子脱下来。”连建不情愿地脱下裤子。
“二丫,抓住他的鸡鸡,额给他割下来。”说着石头从兜口里掏出一把刀子。
“大大,饶了额吧,以后额再也不敢欺负二丫了。”连建捂着自己的裆部,吓得连哭带嚎。
“饶了你可以,今天的事回家会不会告诉你大大?”
“不告诉,保证不告诉。”
“你要是敢告诉你大大,下次一定把你的鸡鸡割下来。走,跟额们去水淖边洗脸。”
他们来到一口大水淖前,让连建洗干净脸,再把身上的土拍打干净,这才放他走了。
看连建走远了,二丫才说:“额想洗洗身上,让连建舔屁眼儿好腌臜。”两个孩子脱光衣服走进冰凉的水里开始洗澡。
“额哥哥,要是把连建的鸡鸡割下来,是不是变成和额一样女的?”
“不会,鸡鸡割下来也是男的……”
“对面上的圪梁梁那是一个谁,那是额心中的二妹妹……”石头又吼起了酸曲。
四
二丫上学的成绩非常好,考试总是班里的前三名。石头可就不行了,考试总是全班后三名。尽管他娘每天督促,他大每次回来都要给他几个“大逼斗”,不管如何打骂,成绩照样上不去,石头知道自己不是念书的材料。好容易把小学六年级念完,石头任凭娘和大央求打骂,死活也不去上学了。
二丫去读初中。初中在几十里路外的镇子上,要在那里住宿,好在姐姐也在同一所学校读书,姊妹俩互相照顾倒是不用担心,只是再也不能和“额哥哥”石头每天在一起。
石头辍学之后,又拿起了放羊铲,他自己家只养了十几只绵羊,他放牧的羊群却有一百多只。营子里几乎每户都养羊,大家委托给石头,白天由他去放牧,晚上羊们各归各家,到时候给石头放羊的工钱,石头也算是打工的人。
石头每天把羊群赶到草滩上,他爬上一座沙丘,仰面躺在沙蒿丛中,看着天空飘过的一朵朵白云,恨不得自己也变成云彩,飘往从未去过的地方。寂寞了他就朝着远处高喊:“哦呵呵呵……”喊声在沙丘间回荡,传来一片迴声。喊完了接着吼酸曲:“妹妹在天我在地,什么时候能和妹妹在一起,我在地来妹在天,妹子住在哥的心里边……”他的嗓音越唱越好,远处的村民听见了,都说石头是天生唱歌的好材料。一面唱歌他一面瞭着远处,想找到跑过来的小红点,多数时候都是满眼的失望。
也不都是每次都失望,节假日的时候,迎着石头的歌声会传来“额哥哥”的应答,二丫跑来沙丘上找他。
二丫现在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少女,她继承了她娘的基因,但是没有她娘胖。细高的身材,走动起来风摆柳般的腰肢,瀑布一样的黑发,一双大眼睛天生的双眼皮,高鼻梁尖下颏,红润的小嘴总像抹着口红一般。脸上玉石般的白皮肤,两腮上淡淡的高原红,简直是天上下来的仙女,漂亮的让石头都不好意思多看她一眼。她身上再也不是光着屁股穿一件红兜肚,细长的腿上穿一件紧身牛仔裤,上身是绣着荷叶边的半袖花衬衫。
放羊的石头依旧是破棉裤破棉袄,头上是一头乱蓬蓬的长发,两个人坐在一起,如果让城里人用手机同框拍下,题目一定是《少女和乞丐》。二丫不管这些,依然是“额哥哥额哥哥”地叫着,对石头说这些日子学校里的见闻,说课本上新学的知识,说和老师、同学们的关系,石头似懂非懂地听着,从不插话。
“额哥哥,你怎么不言声,倒歇一下你这些日子干甚了。”
石头苦笑了一下:“我有甚可倒歇的,每天起来放羊,回家吃饭、困觉,第二天接着放羊。”
二丫见自己的述说引起石头心情不好,就拉起石头说:“额们唱曲吧。”
石头清了清嗓子高声唱了起来:“妹妹在天我在地,什么时候能和妹妹在一起,我在地来妹在天,妹子永远在哥的心里边……”
二丫用银铃般的嗓子接了过去:“莫管谁在地来谁在天,我们都在天地间,有天有地才般配,额哥哥住在妹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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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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